樂州城猶如蜘蛛的老巢,蜷縮在巢穴中的毒蜘蛛一動,連帶著所有的蜘蛛網都劇烈的震盪起來。

樂州,還有樂氏一族實際掌控的其他五個州,所有的樂氏私軍開始頻繁的調動。

糧倉,開啟,每一支私軍營地,都開始囤積糧草。

錢倉,開啟,樂氏私軍,從上到下,從將領到小卒子,悉數發放了相當於平日裡一年的軍餉。一些重要將領,更是得到了高額賞賜。

武庫,開啟,重型甲冑,重型盾牌,強弓硬弩,大型器械,各色各樣的軍械紛紛下發,將平日裡養得膘肥體壯的私軍武裝到了牙齒。

馬場,開啟,各色各樣的好藥材,各種各樣的秘方紛紛動用,一頭頭有著異獸血脈的坐騎,每天大碗大碗的好藥灌下去,刺激得它們整日裡‘嗷嗷’怪叫。

在藥力刺激下,加上極聖天的天地靈機復甦,樂氏的馬場中,一頭頭異血坐騎的體格、體力開始飆升。將近三成的坐騎血脈返祖,各方面的素質比之前數倍、數十倍的增強。

從樂州城開始,樂氏的領地中,地方官開始實行戰時保甲制。

所有百姓,徹底的登記造冊。

無論士農工商,無論地位尊卑,所有百姓黎民,包括那些平日裡不被計算進百姓丁口黃冊的家丁、僕役、奴隸等,悉數統計清楚。

但凡成年男子,全都上了樂氏制定的‘預備軍名冊’,一旦有需要,地方官府一聲召喚,他們就必須頂盔束甲,編組成軍投入戰場。

當然,樂武在某些方面,和他的親外甥還是有點相像的。

這個‘預備軍名冊’,你若是想將自己的名字從上面拿下來,倒也不難——普通百姓,你繳納十貫‘精忠報效捐’,自然就能抹掉你的名字。

稍微有點身家的小商販,這個價格就漲到了五十貫。

尋常的小地主、小富商,一個丁口報效捐是五百貫。

以此類推,那些有名有號、家大業大,而且親眷族人丁口數眾多的大家族,不拿出個數百萬貫,是沒辦法解決這件事情的了。

這是樂氏徹底掌控的六個州中的動靜。

而在樂氏領地的周邊,和樂氏領地接壤的那些州郡之中,好些官員都是樂武做大將軍的時候安插下去的心腹下屬。

尤其是州郡府縣的地方禁軍,那更是樂武手拿把掐的絕對死黨。

鎬京城還沒來得及反應,樂武在樂州城一聲招呼,樂氏領地周邊,四個州的禁軍齊齊造反,好些文教官員或者被殺,或者被囚,或者乾脆投靠,那些禁軍將領打起了樂氏大旗,直接佔領了各處州城、郡城、府城、縣城。

隨後,這些地方禁軍,也開啟了武庫、錢倉和糧倉,各色輜重流水一般的花費了出去,成群結隊的茫然不知發生了什麼的百姓青壯,被強行徵召,披掛甲冑,拿起兵器,加入了軍隊。

就在這種氛圍中,樂頤、樂德兄弟兩個,加上十幾個堂兄弟,連帶著盧仚這個金主,帶著一群護衛和數百甲士,浩浩蕩蕩的闖入了樂州城的監獄。

樂氏一族,是純粹的暴發戶。年輕輩的族人不提,真正成年,能派上用場的樂氏嫡系,算上樂武坐上大將軍寶座之前的那千來號族人,攏共也就這麼數千人罷了。

數千人,看似很多,但是樂氏一族在鎬京城佔據的官職都不提了,就他們領地有六州之廣,六州,下轄多少郡、府、縣?每一個州郡府縣,又分別有多少個官位?

所以,樂氏在自家領地中,幾乎每一個成年的樂氏族人,都佔據高位,甚至是身兼數職。

做得好做不好,贊且不提,反正六州之地的重要官位,都是樂家族人把持著。

比如說,樂頤、樂德的親爹,就是樂州的征討使,兼樂州城的副城主,兼清平坊的坊令,兼清平樂苑的採買總管,兼……

總之,兄弟兩的親爹樂合,身上兼了十幾個官職,平日裡出門,身邊的護衛長隨,都要專門抱著一個木箱子,裡面裝滿了各色官印、令牌、駕帖、空白公文等等,否則根本週轉不過來。

樂合在樂氏一族,不算是掌握了最核心權力的嫡系,但也算是舉足輕重的重要族人之一。

所以,樂頤帶著樂合的令牌,橫衝直撞的就闖入了樂州城最緊要的重刑犯監獄。

監獄,尤其是重刑犯監獄。

陰冷,潮溼,骯髒,不吉。

最重要的是,一般這裡,很少有什麼油水。

所以,這個監獄的獄監,並非樂氏族人,而是某個樂氏偏房公子哥新納的小妾的遠房表兄。

是以,樂頤將樂合的令牌往這個他都懶得問名字的獄監面前一晃,順手給了對方一個耳光:“得了,少廢話,開啟所有的牢房,將所有犯人放出來,公子我,要帶走他們!”

那獄監呆了呆,很識趣的乖乖領命,急匆匆帶著獄卒們,開啟了一間間的牢房,將一個個衣衫襤褸,渾身臭氣熏天,生得是千奇百怪,猙獰醜惡的重刑犯給釋放了出來。

這些重刑犯剛剛走出牢門,就一個個大聲嘶吼咆哮,想要做點什麼。

但是數百身披重甲的,手持連環強弩的甲士往他們面前一站,這些傢伙全都老實了下來。

樂頤得意洋洋的,又帶著大隊人馬,將樂州城,還有城內各坊市的監獄,以及衙門的臨時看押所內,那些死刑犯,重刑犯,輕刑犯,以及只是臨時關押的小偷小摸、地痞無賴等,耗費了整整兩天時間,徹底的一掃而空!

樂州城外,一處樂頤向某位當地大地主借用來的農莊外,好大的一片田地裡,原本都快能收割的莊稼,被踩得稀爛。

一頭頭戰馬,撒著歡的在田地裡往來溜達,時不時的低頭啃幾口金燦燦的麥穗。谷

一隊一隊的重甲甲士,在田地四周遊蕩。

田地邊緣,建起了一座座高高的哨塔,手持強弓硬弩的哨兵,正站在哨塔上,冷眼朝四周張望著。

田地裡,數千頂帳篷扎得歪歪扭扭,亂糟糟的擠在一起。

將近三萬名江湖上有名有姓的英雄好漢,三五成群的聚集在營地中,曬著太陽,抓著蝨子,口沫四濺的吹噓著自己的豐功偉業。

那些從重刑犯監獄裡出來的傢伙,一個個大聲嚷嚷自己殺七個宰八個的威風。

那些輕刑犯,則是笑呵呵的向身邊的江湖菜鳥描述,自己曾經在某個夜晚,在某個富商或者地主家的秀樓裡,和某個俊俏的小姐一夜邂逅的風流。

而那些普通的地痞無賴們,則是在進行友好的經驗交流。樂州城裡,哪家的大媳婦俊俏,哪家的小姑娘白嫩,哪家店鋪的掌櫃膽小,可以上門碰瓷,哪家賭場的打手兇狠,若是出老千了會被砍掉手指……

近三萬‘英雄好漢’,一邊吹著牛,一邊目光閃爍的,朝著四面八方張望著。

他們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從監獄或者看押所裡被放出來。

但是看看這勢頭,似乎有點不對勁。

四周的甲士,分明是精銳中的精銳,那身上的重甲,背後的強弩,手中的鋼刀長槍,全都是頂級貨色,一看就不好惹。

再看看那哨塔,也都是用上好的原木,極好的鋼鐵構件搭建而成,堅固且美觀,制式統一,同樣都是頂級貨色。

就連他們這兩天就寢的帳篷,材料厚實,一點都不打折扣,防風防水的效能極佳,同樣都是一般無二的制式貨色。

更不要說……

‘咣咣咣’!

銅鑼聲響起,一架架馬車駛來,一大桶一大桶的白米飯、過油肉,還有黃澄澄的煎雞蛋,綠瑩瑩的小青菜等,流水一樣的送了出來。

有人在大聲呼喊:“殺千刀的潑賊們,吃飯了,吃飯了!趕緊列隊,一個個吃飽喝足了,聽公子訓話!”

‘公子訓話’?

誰還管這麼多?

監獄裡清湯寡水的煎熬著,有些重刑犯已經在苦牢裡熬了不知道多少年。

眼看著這般豐盛的美餐,他們早就抓起碗筷,惡狗撲食一樣的衝了上去。

一通胡亂的搶食後,送餐的車隊撤走,樂頤等人,連帶著盧仚這個金主,則是出現在營地中一個木製的高臺上。

一千名從樂合手下借來的重甲精銳圍住了高臺,一個又一個大箱子被一群護衛,不斷的運到了高臺上。

吃飽喝足的江湖好漢們,一個個懶洋洋的聚集在了高臺旁。

好些人七嘴八舌的討論著樂頤等人身上的服飾,揣測他們腰間掛著的環佩等飾物價值多少,猜測著這群公子哥究竟是什麼身份來歷。

盧仚笑呵呵的走到高臺旁,輕輕掀開了幾口大箱子。

於是,金燦燦的金錠,白花花的銀錠,還有泛著淡淡紅光的,滿箱子的新鑄銅錢,就這麼沐浴著秋日的陽光,出現在一眾江湖好漢的面前。

整個營地裡,瞬間響起了一陣響亮的吸氣聲。

將近三萬江湖好漢一個個眼珠發綠的盯著這些大箱子,好些惡匪大盜出身的好漢,他們更是渾身的肌肉都在劇烈的跳動,恨不得衝上高臺,扛起一口大箱子就走。

後面,成群結隊的護衛,還在不斷的將一口口大箱子運上來。

樂頤滿意的看著這群江湖好漢,用力的鼓了鼓掌:“很好,看得出來,諸位兄弟,對這些金子,銀子,銅錢,頗有好感!”

營地裡一片喧譁聲響起,無數人在放肆的叫囂鼓譟。

樂頤微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樂氏樂頤,我爹,樂州征討使樂合是也……你們這群該殺千刀的混賬東西,公子我,給你們一個出人頭地、改變命運的機會!”

“吃我的糧,拿我的餉,跟著我,改天換日,讓大胤舊貌換新顏……用刀和槍,殺出一個封妻廕子,殺出一個錦繡前程!”

盧仚輕咳了一聲,同樣用力的鼓了鼓掌。

“樂頤公子的意思就是,樂氏要造反,要和鎬京城裡的天子幹一場!”

“你們願意跟著一起造反的,以後大家就是一家人了。”

“你們不願意的呢……現在舉起你們的手,你們就可以去死了!”

盧仚笑得很燦爛。

搜刮這群江湖好漢充當私軍,這本來就是他的主意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