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州有河,曰散花江。

江寬數里,自西向東橫穿瑜州,兩岸多花林,受地氣滋養,花林四時不敗,常年有鮮花輪茬兒盛開,故一年四季,江面鋪滿花瓣,才有此名。

散花江中段,江北一片山巒上,宮殿樓閣鱗次櫛比,樓閣高塔遙相呼應,片片琉璃瓦宛如天邊流雲,順著江勢綿延百里。

這是玄奺新修的天武宮,正是她在瑜州的駐地。

大半夜的,天武宮內燈火通明,無數宮女、太監往來奔走,不知道在忙碌些什麼。

天武宮南面,散花江邊,有一列碼頭。

幾條巨大的畫舫漂在江面上,粉色的燈籠照得江底都是一片亮堂堂,照亮了無數游魚龜蟹。

畫舫之間,有跳板相連,紅男綠女們奔走期間,大聲歡呼高唱,手中酒盞中,美酒從未見空過。

有人喝多了,就直接撲下散花江,在江中胡亂撲騰,美其名曰‘撈月’,頓時引來無數男女的大聲狂笑, 鼓掌跺腳。

玄奺著武士勁裝,帶著一**好的世家子女, 在正中一條最大的畫舫上飲酒作樂。。

瑜州城內, 大大小小上百家青樓最紅牌的姑娘, 全都被她請了過來,一個個妖妖嬈嬈的大美人或者彈琴, 或者吹簫,或者輕敲漁鼓等,越發襯托出了一副極其風流富貴的盛世飲宴眾生相。

這幾個月, 玄奺是春風得意,已經得意得飄上了九天之外。

瑜州極其富庶,為她貢獻了鉅額的財富。

玄奺的黑燕衛,正在緊鑼密鼓擴大規模。

她在朝堂上的聲勢, 也每日裡高漲,有意無意向她靠攏的朝廷官員,也越來越多。曾經好些在一旁觀望的世家子女,也都在自家長輩的授意下, 逐漸向她靠攏。

今日, 就是有幾位世家子加入了她的小團伙, 玄奺大肆酒宴, 就是為了迎接新夥伴的加入。

“從今日起,吾等共富貴。日後若本宮有得意之時,定然不會辜負諸位今日盛情。”玄奺大包大攬的向新老夥伴們許諾。

她這話說得極其露骨,絲毫沒有掩飾的意思。

她明確的告訴她的夥伴們, 如果哪天她當了玄燕仙朝的皇帝,她是一定不會辜負小夥伴們的, 到時候跟著她的小夥伴們, 一個個定然升官發財。

一群世家子女齊聲歡呼, 紛紛舉起了手中酒盞。

她們這條畫舫上的動靜一大起來, 附近幾條畫舫上的紅男綠女越發的放肆無羈, 散花江裡撲騰著撈月的幾個傢伙, 也都‘嗷嗷’嚎叫著,將一條條長有數尺的大魚丟上了畫舫,引來一陣陣笑罵。

‘嚶’!

玄奺袖子裡, 一枚玉符突然裂開, 發出一聲尖銳的鳴叫。

玄奺的臉色驟然一變, 她一把抓出玉符, 神魂靈識探入玉符,然後冷笑了起來:“諸位,請隨本宮來。本宮,請諸位看一場好戲,呵呵,這是有人要給本宮一點顏色看看嘍?”

她招手,站在畫舫角落裡伺候著的幾名黑燕衛統領就急忙走了過來。

玄奺低聲叮囑了幾句,就帶著大群世家子女騰空而起,一溜煙沒入了天武宮中,來到了一座專門架設的大殿中,站在了大殿中的挪移陣上。

下一刻,玄奺已經帶著上百名麵皮微紅的世家子女,帶著上千名高手護衛,出現在大金山寺的地宮中。

幾名道兵大和尚帶著他們,一路繞過一座座殿堂樓閣,來到了大金山寺的西北角。

玄奺來到盧仚身邊,站在一塊假山石上,朝著圍牆外望了過去。

一眾世家子女也紛紛翹首以望,然後無不倒抽了一口冷氣,尤其是一群世家女公子,一個個麵皮扭曲,雙眉倒豎,氣得眼珠發紅,嘴唇發白。

圍牆外的場景,是人都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這些黑衣人,只要破開大金山寺的護山大陣,將這些光溜溜或者衣衫凌亂,明顯被人蹂躪過的大姑娘往大金山寺某個樓閣一塞,然後只要有人及時的抓賊抓贓,這口黑鍋就結結實實的扣在了大金山寺頭上,扣在了‘法海方丈’的頭上。

甚至,這口黑鍋,還會直接扣在玄奺的頭上。

是人都知道,大金山寺是玄奺力挺的寺院,玄奺就是大金山寺的靠山。

大金山寺的和尚們藏汙納垢,做出了‘擄掠民女’的邪惡勾當……玄奺的名聲,自然就是頂風也臭十八里,在朝堂上的名聲也就是一洩千里。

玄奺氣得麵皮發黑,她指了指圍牆外正在忙碌著的黑衣人,沒吭聲。

“殿下只管開口,大金山寺的護山法陣,是貧僧在某處遺蹟得來的上古傳承……雖然是一牆之隔,卻無異千萬裡之遙,我們就算是大笑大鬧,他們也是聽不到半點兒聲音。”

盧仚舉起右手,‘嗤啦~轟’,一道雷光在他掌心爆開,大片閃光照亮了方圓數里。但是圍牆外,兩個黑衣人還在分析陣法,低聲的嘟囔著。

“我們不管鬧出多大動靜,他們也聽不到,看不到。”盧仚笑得很嘚瑟。

大金山的這座護山佛陣,結合了方寸禪林、水月禪林護山大陣的精華。

方寸禪林最擅長‘心、念’之術,於方寸之間,可包容大千世界,其陣法精微玄妙,除非在神魂修為上超過盧仚這個佈陣者百倍,否則根本無法窺破陣法的玄虛。

而水月禪林,其‘虛、實’變幻之道,也是可怕到了極點。同樣是除非有著超出盧仚百倍以上的神魂修為,否則在這大陣中,你所見的,都是虛妄,你所聽的,都是泡影。

方寸、水月兩者融合在一起,盧仚的這座護山佛陣,說實話,有點喪心病狂的強大。

更不要說,這座佛陣的陣法樞紐是小金剛須彌山,山內更有數以千萬計的道兵大和尚坐鎮,他們的力量融為一體,更是讓這座大陣‘堅不可摧’!

所以,盧仚才勸玄奺他們只管放聲言談,百無禁忌。

玄奺這才撥出一口氣,朝著身邊幾個世家子女打了個手勢。

一名衣衫華麗,袖口上還掛著幾片魚鱗的公子就掏出了一塊琉璃鏡,放出一抹幽微的鏡光,籠罩了圍牆外的那些黑衣人。

這些黑衣人的一言一行,就全都被琉璃鏡收錄了進去。

還有幾個公子、千金,則是紛紛掏出各色玉符,將自己的所見所聞迅速傳給了身後的大人。

玄奺他們緊鑼密鼓的忙碌著。

圍牆外,兩個黑衣人也在緊張的忙活著。他們剖析了許久,終於有了一個結論。

“這賊禿,是有多怕死,還是這寺院中,真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需要用這樣的陣法防護麼?真是給咱們平白添麻煩。”一名領頭的黑衣人低聲嘟囔:“這幾百年來,出了這麼多次任務,就這一次碰到的陣法最棘手。”

另外一名黑衣人喃喃道:“可不是麼,我們擅長的是瞬息刺殺,揚長千里……這種栽贓嫁禍的勾當……不過,這些小娘兒的滋味真不錯。嘿嘿。”

兩人放在圍牆上的陣盤光芒流轉,圍牆內部重重疊疊的蓮花金剛佛印原本猶如水波一樣流動,充滿了某種和諧、默契的韻律。

隨著陣盤的運轉,圍牆內部的佛印運轉逐漸的僵硬,生澀,最終有一丈方圓的佛印凝固在了圍牆中。

“這是‘窺天鎖元盤’……而且,是陣法大宗師級的高手的手段。”玄奺身邊,一名生得文筆精神、頗有幾分機靈勁的少女低聲說道:“這種窺天鎖元盤,專門窺伺、破壞各種護山大陣,在黑市上,一個普通的窺天鎖元盤都價值連城。”

“這種陣法大宗師煉製的窺天鎖元盤,數量極其稀少,其價格麼……”少女看了看玄奺,低聲道:“大概,可以買下十個八個公主你的封地。”

玄奺的眼睛驟然一亮:“所以,本宮發財了嘍?”

盧仚耷拉著眼皮,淡然道:“抓住了這些黑衣人,拷問出他們身後的主使者,呵呵,公主,你要發大財……發一筆橫財!”

盧仚將拳頭捏得‘咔咔’直響:“貧僧,會將他們背後主使者的骨髓都給榨出油來。”

一群公子、千金激靈靈打了個寒戰,同時看了盧仚一眼。

好吧,怎麼他們突然感覺,這位法海大師,這一瞬間有點像一個攔路打劫的山賊?

“法海大師說得對,要榨得他們一條褲頭都剩不下來。”玄奺的麵皮一陣陣的抽搐著:“對本宮有意見,名刀名劍的殺過來就是……這種手段……”

玄奺很想破口罵人。

栽贓嫁禍什麼的,她能理解,但是弄這麼多被蹂躪過的大姑娘來栽贓嫁禍,這手段太下作,太骯髒……她很想找出背後的主使者,然後給他一點顏色看看。

如此骯髒齷齪的手段,她玄奺活了這麼多年,還是生平第一次碰見!

真是,活見鬼了!

兩名黑衣人開始向窺天鎖元盤輸入法力。

隨著法力注入,窺天鎖元盤中一縷縷幽光不斷湧出,開始纏繞圍牆內的一枚枚蓮花金剛佛印。

如此過了一盞茶時間,一名黑衣人嘟囔道:“太慢了些,後面還有這麼多小娘兒要找地方安置好呢……用那件物件吧。”

另外一名黑衣人深吸了一口氣:“太貴了些……這次的成本,可就壓不下去了……不過,也不虧……用就用吧!嘖,這可是咱麼壓箱底的好東西了。”

嘆了一口氣,黑衣人掏出了一塊長九寸、寬三寸、厚有一寸許的黑色玉符。

依依不捨的摩挲了一陣表面雕刻了無數複雜紋路的玉符,黑衣人將玉符小心翼翼的貼在了圍牆上。

大片黑光湧動,就好像燒紅的鐵球丟進了一堆積雪中,圍牆上重重疊疊的蓮花、金剛佛印頓時紛紛無聲的崩解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