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平大叫大嚷的時候,胡天君很想舉手遮臉,說自己不認識胡平!

這個兒子!

雖然是他親生的兒子!

在胡平成年後,做出了那麼多荒唐、暴虐之行後,胡天君也曾經懷疑過,這是不是自己的種——於是乎,在胡平還在娘肚皮裡,就已經用秘法查了一次又一次,以確定血脈傳承的前提下,胡天君又偷偷取了胡平的血脈,求了一位天機卜算的大能幫自己驗證親子關係!

事實證明,胡平就是自己的種!

胡天君心裡那個憋屈啊……他曾今數次將胡平丟進影樓最殘酷的訓練營,更偷偷的私下裡安排,讓胡平去出最危險的任務。

反正兒子多,有一個兒子死在了訓練營裡,又或者死在了一線刺殺任務中,這都是可以理解的事情。影樓這麼多高層,哪個高層家裡沒死過三五六八個兒女呢?

偏偏胡平他一次次的都熬了過來!

他的修為不怎麼高,隨身法寶不怎麼多,在樓裡的人脈不怎麼廣,在外面也沒有多少羽翼黨羽,在胡天君的一群兒女中,胡平的實力和勢力,是最差的一個。

偏偏他就從那些該死的訓練營和危險任務中熬了過來。

而且越是被折騰,胡平的性格就越發的乖戾、暴虐、扭曲、古怪,到了最後,胡天君都懶得搭理這個兒子了,完全就把他散養在外,就當是一條和自己完全沒什麼關係的野狗,愛去哪去哪,愛死在哪死在哪罷!

這次,胡不為這個大兒子緊急求援,胡天君這個著急啊!

他在樓主位置上也待了這麼多年了,他的修為,也在前些年踏入了半步天人境,按照影樓的傳承規則,他也該退位讓賢,讓胡不為接掌樓主之位,自己則是要進入影樓的長老團,從此潛修隱居,作為影樓的底蘊來存在了。

所以,接到了自家弟弟胡天雄的稟告,胡天君急啊——自己的大兒子、二兒子、三兒子都被困在了回雁林附近的暗樁據點裡,如果這三個兒子出了事情……

嗯,對兒子,他還是有感情的,尤其是胡不為這樣表現極其優異的天才兒子,胡天君是有著極深的父子之情的!

胡不為如果出事了,他是接受不了的。

他更加接受不了的是,如果自己作為繼承人培養的胡不為出事了,很可能,樓主之位會落在胡天雄,以及其他幾個兄弟的兒子手上!

下一任樓主是自己的親兒子,還是自家的親侄兒,這個差別,可是很大、很大的!

打比方,如果退位進了長老團後,胡天君對新樓主說,‘給我找幾個嬌俏可愛的侍女’,如果是親兒子做了新樓主,那麼肯定會有一大群花枝招展、傾國傾城、嬌滴滴討人喜愛、溫柔聽話、會伺候人的大姑娘被送到面前!

如果是親侄兒坐了樓主寶座……呵呵,送到他面前的,就不一定是什麼樣的人了。

或許,他會很恭敬的送一大群拳頭上可站人、胳膊上可跑馬,膀大腰圓好生養的大媳婦給他?還美其名曰——她們擅長操勞,做事麻利、能幹?

因為以上的原因,胡天君就緊緊張張的,親自挑選人馬,隨著他親自趕來洗劍池救援自家的寶貝兒子。作為一樓之主,輕易進入劍門的領地,胡天君感覺,問題不大。

他和劍門當代掌教,從小就有交情。

胡天君甚至,還是劍門的記名弟子。

他小時候,是真的在劍門學過劍道。

他甚至,做過劍門當代掌教的伴讀。

所以,胡天君感覺,自己來劍門的地盤,肯定不被歡迎,因為影樓的名聲不怎麼好聞。但是呢,他一定不會有危險。

一個是自己和劍門的交情放在這裡。

一個呢,是他影樓之主的名聲,還是很有幾分威懾力的。哪怕是劍門,他們也絕對不會無緣無故的和影樓結下死仇。這一點,胡天君是有把握的。

蒼天不開眼,胡天君一路急匆匆的趕來,還沒找到自己的三個寶貝兒子,居然一頭撞上了某個‘王-八-羔-子’!

胡天君心口微痛,喉嚨口微微發甜,右手有點哆嗦,有點發癢,他很想拔劍,然後在渾身血淋淋的胡平身上戳出十八個透明窟窿。

一向殺伐果斷的胡天君還沒想好應該如何應付眼前的局勢,數十道劍光驟然降落,一群劍門弟子將這條小小的一丈多長的舢板團團圍住。一道道凌厲的劍意肆虐縱橫,在舢板附近的水面上切開了一條又一條深深的裂痕。

白慘慘的裂痕密密麻麻的密佈水面,劍意升騰之間,這些裂痕遲遲沒有癒合。

“這名妄人,是你兒子?”一名梧桐叟的親傳弟子,劍門眾人都稱他‘寒雨翁’的,長相有點顯老,頭髮鬍鬚盡成斑白的中年,面色不善的看著胡天君。

一群劍門弟子很好奇的,目光不斷的在胡天君和胡平的臉上掃來掃去。這,這話怎麼說呢?胡天君長相不俗,氣度非凡,這衣飾打扮,莫名就給人一種‘謙謙君子、大族公子’的風範。

而胡平呢。

這就是一條被數十條同類瘋狂毆打後,渾身是血,骯髒破爛的瘋狗啊!

這兩人是父子?

他們的長相和氣質,很不搭啊!

胡天君猶豫,沉默,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胡平則是在瘋狂的嘶吼,歡天喜地的大叫大嚷:“爹,親爹,您可來了……哈,他當然是我親爹,他是我親爹,胡天君啊,影樓樓主,你們沒聽過他的名字麼?”

“哈哈哈,你們死定了,死定了……爹,弄死他們,弄死他們!我知道,你一出門,身邊起碼有十二長老、三百至尊刺客隨行,其他狗腿子還不知道有多少!”

“弄死這群人,輕輕鬆鬆的事情!”

“前面有條畫舫,裡面有個男子裝束的小妞兒,您一定要把她給我生擒活捉,我要好好的擺佈她,擺成一千八百個模樣不重複的!”

“嘿,爹,我給你說,最近我學了一種新玩法,嘿嘿,那小妞落在我手上……你要不要學一學?”

‘鏗鏘’聲大作,數十名劍門弟子身邊,一道道劍芒浮現,森森劍意直接籠罩在了胡天君的身上。

寒雨翁童孔一凝,他看看大呼小叫的胡平,身邊莫名多了數千點極細的寒光,慘白色的光點繞著他急速飛舞,就好像有一蓬冰冷的雨點在狂風中飛馳。

他很詫然,同時極其好奇的看著胡天君:“果真是影樓當代樓主當面?此子,真是樓主兒子?”

胡天君右手摸了摸腰帶上插著的玉笛。

他在琢磨殺人滅口的事情。

實在是……胡平這兒子吧,自從他表現出了各種荒唐、各種匪夷所思的脾性後,胡天君已經放棄他了。甚至對外,胡天君都不承認自己有這麼個兒子。

一直以來,胡平也多在影樓暗中控制的地盤上為非作歹,肆意胡為,倒是極少跑去其他宗門的地盤上招災惹禍、丟人現眼。

這一次,丟人丟到劍門的地盤上了。

胡天君在猶豫,要不要承認胡平是自己兒子呢?

為了這麼個‘畜生一般’……錯了,是‘牲畜不如’的兒子,和劍門翻臉,是不是有點不值得啊?

寒雨翁皺起了眉頭:“閣下究竟何人?”

胡平被幾個劍門弟子拎著,在空中大聲歡呼:“他是我爹啊,我爹胡天君啊,影樓當代樓主啊……你們不信?你們扯開他褲子,他左邊屁股上有三顆黑痣,恰是一個正三角形模樣。”

胡平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線:“我小時候,我爹去我娘房裡,我偷偷看到的,嘿!”

寒雨翁的臉劇烈的抽搐著。

一群劍門弟子瞠目結舌的一會兒看看胡平,一會兒看看胡天君,一個個繃緊了麵皮,強忍著不笑出來。

如果眼前這斯文儒雅的中年男子,真的是元靈天修煉界讓人聞風喪膽的影樓樓主……呵,呵呵,他會殺人滅口的吧?他一定會殺人滅口的吧?

好些劍門弟子已經做好了向劍城預警的準備,只要胡天君稍有異動,他們會立刻預警,然後將影樓樓主的屁股上有三顆黑痣,而且是他兒子當眾爆出來的事情向四面八方傳播出去。

胡天君仰面看天。

青天,白雲,風高氣爽,高空中,有浮空的山峰慢悠悠飄搖往來,有一條條飛舟戰艦御氣排空,更有長袍大袖、頭戴高冠,氣息凜冽森然的可怖高手揹著手,站在雲頭上,朝著四周打量著。

因為這一會兒的停留,因為寒雨翁帶著一群弟子圍住了這條小舢板,高空中,已經有一座懸浮山峰,十二條千丈鉅艦,四名長袍大袖、氣息顯然達到了半步天人境的高手將注意力轉向了這邊。

胡天君深深,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隨著他的吸氣聲,他身上一抹極其幽晦,外人根本察覺不到的法力波動一閃而逝。

他左邊屁股上,天生的三顆黑痣被他用法力硬生生的抹殺。

天下沒有人可以讓影樓樓主當眾露出屁股來自證清白……

這三顆黑痣是否存在,對於胡天君而言,根本不重要!

但是胡天君,還是毅然決然的將這三顆陪伴了他數千年的黑痣,徹底的磨平了……實在是,這,這……

胡天君想要朝著自家影樓的歷代祖先的牌位吼一嗓子:“列祖列宗啊,開開眼吧……一雷噼死這畜生罷!”

重重撥出一口氣,胡天君閉上了眼睛。

“爾等,放人。否則,休怪本座……”

下一瞬,包圍小舢板的所有劍門弟子,包括寒雨翁在內,數十名劍門弟子的飛劍齊齊崩碎,炸成了無數粉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