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山惡水,很多時候,也意味著奇山異水。

鎮魔嶺,自然不缺風景絕佳之地,無論是天然造化而成,還是人工改造而生。

鎮字第四十九城,就有一處奇景,名曰‘龍王吐珠’,堪稱一絕,時常引得無數真仙、修士流連此處,倒是給鎮字第四十九城帶來了不少旅遊紅利。

傍晚稍過,鎮字第四十九城,城南大河旁,一座高有百層的青木小樓如象牙聳立。滿是鮮花裝飾的各層露臺上,大群僧道凡俗諸般裝束的真仙,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或者飲酒,或者品茶,一個個神態從容,眺望著南方一座奇形山嶺。

間或有跟著家中長輩出來見識世面的小輩,一個個‘嘰嘰喳喳’宛如麻雀一樣叫嚷著,倒是憑空多了幾分熱鬧。

此刻大半個天空已經被暮色鋪滿,只有西邊山頭上,還有幾片紅霞隱現。

突然間伴隨著一聲高亢的長嘯聲,一團團明珠般光暈從南方那一座奇形山嶺上騰空而起。光暈如煙火,帶著嘯聲直衝上千裡高空。在那離地極高的空中,光暈好似浸入熱水的糖塊一樣冉冉化開,就化為一縷縷明麗的彩霞向四周彌散。

一時間,漫天都是光霞奪目。

一顆顆明珠冉冉升上天空,綿綿不絕,嘯聲也逐漸變得婉轉悠揚,好似有數百個高手大匠在同時吹奏竹簫,時如春夜細雨,時如百龍長吟,其變幻之莫測,讓人悠然神醉,忍不住敲擊欄杆、長吟做和。

就有那骨子裡有幾分文人氣質的真仙,當場鋪開了大幅的紙張揮筆潑墨,一幅幅淋漓的大字,一張張寫意的山水,甚至是一張張蘊藏了無窮道韻的真意圖錄,就這麼新鮮出爐。

那一片奇形山嶺,也被不斷升起的明珠照耀得光怪陸離,無數樹影閃爍,有無數奇形大鳥被驚動,在光暈照耀下騰空翱翔。

這些大鳥身軀不大,但是翼展極其寬闊,羽翼極其華美,尤其是其尾羽,不過三尺長的身軀,尾羽長達數丈之巨,翎毛光彩奪目,七彩輝煌,在光霞照耀下,更是變幻莫測,瑰麗華美到了極致。

無數大鳥羽翼相連,鳴聲陣陣,那一幅幅羽翼連在一起,就好像一整塊天人巧手織成的錦緞鋪在了天地之間,讓人好似身處夢境,無法自拔。

青木小樓的最高層,寬敞的露臺邊,胤垣手持碩大的金環真犀牛角織成的酒盞,欣賞著絕美風景,聆聽著無上天籟,酣暢淋漓的暢飲了一大口這座‘青牙樓’特製的,窖藏千年的美酒‘酒鬼醉’!

白黿穿著一裘純白的文士長衫,做男子裝束,喜笑顏開的擠在胤垣的懷裡,故作斯文的,雙手捧著一個白瓷小盞,一小口一小口的喝著殷紅色,酒性溫和的‘桃花釀’。

小兩口深深陶醉在了這絕世奇景中,只覺得,自從飛昇來了兩儀天后,這是他們最快活、最輕鬆、最逍遙、最自在的時光。

莫名的,他們也就對帶來這一切的盧仚產生了無窮無盡的感激。

回想盧仚到來之前,他們被人一步步逼到絕境,淪入那等不堪的局面……小兩口就只覺好似噩夢,再也不願想起那一段的時光。

恰恰養好了身體,難得的結伴出遊,還是來這麼著名的景點,欣賞美酒,品嚐美味,更有身邊的人兒陪伴,多好的事情,多好的心情,何必想那些讓人煩惱、痛苦的糟心事?

盧仚也在露臺上。

他光著一顆大腦袋,身上衣衫做俗家裝束,面前放著各色美味佳餚,大壇的美酒,一口酒一口肉吃得酣暢淋漓。

他對面前的美景根本懶得多看一眼,而是皺著眉頭,認真審查著自己身體的微妙變化!

短短數日時間,盧仚的修為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提升了老大一截!

盧仚使用《鎮獄經》中秘術,強行壓制修為,想要穩固境界,但是一種莫測的力量在強行催化他的修為飆升。短短數日時間,他居然已經突破到了真仙境二十一重天的水準!

短短几天時間,幾乎是一日一重天的速度不斷破境!

這等匪夷所思的事情……放在佛門,倒也有解釋,有那等太古極古老的佛主,或者最頂尖的大佛,他們在太古之時隕落,以秘術從輪迴中強行掙脫超度,再次降世。這種輪迴重生的大能一旦取回了前世宿慧,就會以可怕的速度,急速恢復前世的修為。

佛門如今的十三位佛主中,排名第一的那一位,從剃髮拜入佛門,到成就佛主之尊,只用了短短三十六年!

傳聞,這位佛主就是太古之時,在兩儀天立下佛門根基,傳下佛門道統的那位真正的‘佛祖’輪迴轉世,再臨人間,是以他以三十六年的時間,輕鬆摘取了其他十二尊佛主耗費萬億年苦功才修成的至高果位。

但是盧仚確信,他沒有覺醒什麼宿慧,他腦子裡也沒有什麼亂七八糟的記憶冒出來。

他就是他。

他就是盧仚……

或許,他比普通人,的確多了一段生命旅途的記憶……但是就算在那一段和這輩子毫無關係的生命旅途中,他也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肉體凡胎的凡人,一個年紀輕輕就重病夭折的倒黴蛋而已!

這種修為的飆升。

不正常。

快得讓盧仚都膽戰心驚,只以為自己被人用什麼邪魔術法給暗算了……又或者,被某種不可測、不可言的古怪存在給附體了?

唯一讓盧仚欣喜的就是,他和腦海中,那柄來歷神秘的小斧頭,產生了更加緊密的聯絡。

莫名的,盧仚就明悟了幾分小斧頭的神威和玄妙。

而這小斧頭,也在汲取虛空中某些奇異的力量,不斷化為一縷縷神妙無比的‘天人之氣’,滋養他的身體,滋養他的神魂元靈,強大他的法力修為,鞏固他飛速飆升的真仙位格!

有這小斧頭坐鎮,盧仚忐忑之餘,倒也有幾分自我慰藉——或許,事情沒這麼糟糕?或許,就是他的機緣造化到了,他突然開竅了,所以修為就是這麼突飛勐進呢?

反正如今盧仚真仙二十一重天的修為,法力雄厚精純,沒有絲毫駁雜;位格穩固異常,不見絲毫浮動;他溝通三眼神人圖,對風水之力,對純粹的力量大道,對於鎮獄一脈的諸般佛門神通奧妙的領悟,全都達到了相應的水準!

一切,都好像他耗費了數萬年、數百萬年苦修,一點一點精心打磨而成的成就。

沒有任何的拔苗助長,沒有任何的根基虛浮!

“真正是活見鬼了!”盧仚低聲的都囔了一聲。

他舉起一個酒罈子,很是豪氣的‘咕冬咕冬’吞了幾大口美酒,然後,腦海中一陣靈光閃爍,小斧頭、番天印、三眼神人圖同時放出炫目的光芒,‘嗡’的一聲響,他的真仙位格再次增加了九層浮屠佛塔……

他的修為,從真仙二十一重天,直接突破到了二十二重天!

渾身血氣一陣鼓盪飆升,皮肉一陣翻滾蠕動,盧仚清晰的感受到,他的純粹的肉體力量,以一種近乎魔幻的幅度急速增加。

最初飛昇兩儀天之時,盧仚肉體力量有一千多鯤。

後來,盧仚凝聚真仙位格,肉體力量達到了驚人的三鵬之力……而一鵬之力,就是一萬鯤的力量總和。

按理,佛門最強橫的體修大和尚,在真仙境內,曾經有過的純粹肉體力量的記錄,不過是‘區區’一百零八鵬而已!

一百零八鵬的偉力凝聚一身,已經讓那一尊創紀錄的大和尚,以真仙級的修為,橫行菩薩境,尋常菩薩級的佛寶佛兵,根本無法傷損他分毫!

而盧仚之前在真仙境二十一重天的時候,他的肉體力量就達到了驚人的一百二十鵬!

這等力量指標過於恐怖,盧仚將這事情藏在心中,不敢對任何人說!

而這剛剛突破二十二重天境,盧仚的肉體力量再次飆升,他大致判斷了一下肉體力量的增幅,大概,大概……到了一百八十鵬的水平吧?

腦海中,太初混同珠放出大片氤氳之氣,迅速籠罩全身,完美遮擋了盧仚的氣血波動,遮掩了和他有關的一切天機因果。

小斧頭更是放出縷縷奇光,配合太初混同珠罩定了盧仚全身。

金身永固,絲毫不漏。

盧仚深深吸氣,張開嘴,又暢飲了幾口美酒。

這事情,不對,不對勁。

如此的修為飆升,而且是莫名由來得來的造化,這種莫名其妙天上掉下來的大餅,讓盧仚渾身一陣陣發麻……他盤算著,自己或許,真的被人算計了?

但是,算計從何而來?

三眼神人圖紋絲不動。

太初混同珠不動如山。

小斧頭高懸腦海,放出熠熠奇光照耀一切,同樣沒有任何的異樣。

番天印……呃,這番天印固然本源絕強,暫時也指望不上他!

輕輕放下酒罈子,盧仚拎著一條脆皮豬蹄膀,慢悠悠走到了露臺邊緣,眺望著南方山嶺那一片絕美的風景。

這龍王吐珠,半是天地造化,半是人工巧手,這才拼湊成了這一方絕美奇景。

那一座奇形山嶺,並非一座天然的大山,而是一條巨蟒盤繞而成!

當年佛門、道門的大能聯手設下鎮魔嶺,有一條修為幾乎堪比佛主的巨蟒被重創活捉。原本,佛門、道門的高層已經商議妥當,準備將這條巨蟒一分為二,大家各拿一半回去,煉丹也好、熬湯也行。

但是這大蟒卻是一個沒節操的。

他直接跪地求饒,哭天喊地的獻出了自家一輩子的積蓄,並許下了無窮的承諾。

是以,佛門、道門的幾位大能聯手,將其徹底禁錮在了鎮字第四十九城的南邊。

每日裡,這條曾經雄踞一方,在妖蠻內部有著‘幻龍王’美名的巨蟒,就在這裡充當‘煙花機’,噴吐光霞,點綴奇景。

除此之外,這條巨蟒還會用自己價值連城的涎水、津液,澆灌大片山林,為鎮魔城培養極其珍稀的‘龍鱗果’、‘龍血花’、‘龍形藤’、‘龍心木’等等天才地寶。

而每隔九九八十一年,這條巨蟒一聲長嘯,南方莽荒山嶺中,就會有無數珍奇的大蟒異蛇不受控制的前來朝拜。這些大蟒異蛇中,頗多珍稀品種,其鱗甲、蛇皮、蛇膽、蛇毒等等,就會被鎮字第四十九城守株待兔的修士直接收割採摘!

盧仚大口啃著豬蹄膀,含湖的都囔道:“這大傢伙,倒是活了下來,只是這等不得自由的日子,就算是苟延殘喘,也頗為淒涼!”

想起在鎮字第九城秘檔中記載的,和這條巨蟒的有關事蹟,盧仚不由得搖頭感慨。

一條實力幾乎達到佛主境的巨妖啊,曾經在兩儀天稱宗道祖的一方巨頭……如今居然落得如此境地,委實可憐了些,也可嘆了些。

“難道他要殺身成仁?”胤垣轉過身來,笑吟吟看著盧仚:“說起來,我和小白比其他,卻也好不到哪裡去……自由?嘿嘿,我們如今,卻也不是自由之身!”

盧仚眯了眯眼睛,眸子裡一抹精光一閃而過:“放心吧,事情,總能解決。偌大佛門,普度有緣之人……”

白黿咬著牙,牙齒磨得‘嘎嘎’直響:“智深兄弟,多虧了你,我們才沒被算計到死……今日,又虧了你,陪我們夫婦出門散心……若是真個有一日,能離開這該死的地方……呵呵呵!”

白黿感激莫名的看著盧仚。

大恩不言謝,和盧仚之間,她們小兩口不需要多說什麼廢話了。

但是……將他們兩口子坑到這個地步的那人!

哪怕是她的親生母親!

總有一日,她會找她尋一個公道,討一個說法!

只是,想起她那名義上的親生母親的身份、地位,以及可怕的修為,詭不可測的手段和心思,白黿就一陣陣頭皮發麻,渾身發冷,莫名的感到了無窮盡的絕望!

胤垣用力摟緊了白黿,笑道:“罷了,不要想太多,如此美景,如此美酒,如此良辰,何必自尋苦惱?嘿,我們今日,不醉不歸!”

盧仚因為突飛勐進,飆升得莫名其妙的修為,這些天也是一肚皮的心思,一肚皮的煩惱。

聽了胤垣的這話,盧仚也不由得放聲大笑:“說得對,今日,我們不醉不歸……哈!”

剛剛笑了一聲,就聽得一道雷霆炸響,守在盧仚他們佔據的青牙樓最高一層樓閣的入口樓梯處,做世俗裝扮的幾個道兵大和尚一聲大吼,被一道刺目的雷光噼得高高飛起,一頭撞在了上方的天花板上。

青牙樓佔據了鎮字第四十九城最好的觀賞龍王吐珠奇景的位置,而且規模如斯巨大,進出客人品流極高,顯然幕後東家實力非常。

是以,青牙樓內部的防禦禁制極強,幾個牛高馬大的大和尚撞在看似脆弱的天花板上,只見凋琢精美,密佈無數鏤空花草紋路的天花板一陣奇光閃爍,幾個大和尚被磅礴的禁制之力反震,震得渾身骨斷筋裂,大口吐血。

盧仚雙眸幽光閃爍,一道狂飆捲起,將幾個重創的大和尚捲回了小金剛須彌山。

身邊微風閃爍,一隊身披袈裟,手持重器的道兵大和尚出現在身邊,盧仚冷聲道:“惡客登門?有趣,有趣,這件事情,我倒是要和青牙樓的東家討個說法!”

輕盈的腳步聲傳來,幾個衣飾華美的青年帶著一大群護衛湧了上來,又很快來到了外面的露臺上。

“討個說法?什麼說法?”一名穿著暗金色條紋格長衫,通體珠光寶氣,修為雖然不高,但是顯然身家無比豐厚,更兼塗脂抹粉,頗有幾分娘娘氣的青年傲然冷笑:“青牙樓,是咱家的產業……我西門青,就是青牙樓的小東家!”

盧仚陰沉著臉,向前迎了兩步,‘卡察’一聲啃了一大口豬蹄膀。

“原來如此,是青牙樓的小東家到了!”盧仚怪笑:“只不過,你們青牙樓在鎮字第四十九城好大的名聲,就是這麼做生意的?”

“咱也是花了真金白銀,耗費了比下面高出三十倍的價碼,才訂下了這頂樓。咱花了錢,你們這些開店的店家,就應該讓咱的錢花得痛快,花得舒心,花得物有所值!”

“你身為青牙樓的東家,帶著一群不明所以的玩意兒打上門來,這是怎麼著?”盧仚的聲音逐漸放大,青牙樓上下百來層樓層,所有賓客,全都能聽到他的嚷嚷聲。

“青牙樓,這是準備變成黑店,直接劫掠客人了?”盧仚輕輕鬆鬆一頂黑鍋罪名扣了上去。

原本喧譁熱鬧的青牙樓,頓時一片死寂。

好些客人側耳聆聽頂樓的動靜,也有好些背景、勢力足夠,自身修為強橫的客人,直接腳踏祥雲騰空而起,站在高處俯瞰頂樓的衝突。

甚至,有不怕事的賓客,直接掏出了各色秘寶,全程記錄這裡發生的事情。

遠處,幾座和青牙樓規模相當,只是觀景角度略差一點的酒樓中,更有大量遁光、雲光朝這邊緩緩而來。

真仙手段,傳個信什麼的,不要太方便!

青牙樓自然有同樣競爭者,不定有多少人期望他們倒黴,以取而代之呢。

看到這等動靜,西門青明顯臉色一僵,表情有點不對勁了。

他求救的向身後一名身穿普普通通的白衫,身上沒有任何的華美佩飾,‘從容’、‘澹泊’、‘飄逸’、‘出塵’,好似‘萬事不在心上’,好似‘與紅塵格格不入’的一名青年。

這青年麵皮紋絲不動,只是緩緩點頭,然後邁著四平八穩的四方步,向前走了兩步,直來到了盧仚的面前。

“法海副城主如此裝束,簡直是不倫不類。簡直不似佛門弟子,端的辱沒了鎮獄一脈佛脈真傳的體面。”這青年站在盧仚面前,開口就因為盧仚身上的俗家打扮,給他反扣了一項汙名。

盧仚就笑了起來。

他看出來了,這青年故意作出這等超凡脫俗的姿態,但是他行動之時,眸子裡精光閃爍,顯然心境並不像他外在這樣的平澹、平和。

這是一個虛有其表的空心貨!

或許比起西門青這沉不住氣的青牙樓少東家要強了一大截,但是在盧仚看來,也就是這麼回事!

他莫名的就想起了,大胤鎬京城內,那些口口聲聲‘君子之道’,整日裡掰扯‘聖人之言’、‘道德文章’的讀書人。

對付這些讀書人,要用什麼手段呢?

盧仚是有經驗的!

而且,他的經驗無比的豐富啊!

大笑了一聲,當著這個白衣青年,當著西門青,當著他們帶來的幾個同伴,一大群的護衛,還有四面八方聚集起來的近萬修士,盧仚動作快若閃電的,給了白衣青年一耳光。

盧仚動作太快,白衣青年完全沒能來得及反應。

但是他顯然身份歷來不凡,身上有異寶護體……盧仚的耳光距離白衣青年的面頰還有三寸遠,他腰間那條看上去普普通通,好似就是用普通的白粗布縫製成的腰帶突然祥光一閃,外層的白色粗布突然燃燒殆盡,露出了一條鑲金嵌玉、七寶鑲嵌,有著無比華美紋路的龍皮寶帶!

這寶帶上十二顆拇指大小的寶珠光華奪目,居然直接引動了虛空中十二顆大星落下了縷縷星光,化為一座星光寶幢籠罩住了白衣青年,將他牢牢護在了裡面!

而他身上同樣用粗白布製成的長衫也是燒成了一縷青煙,露出了下面一套細細密密,用九層秘法煉製過的龍鱗鍛造而成,薄如蟬翼,幾乎透明的全身軟甲!

這軟甲同樣是珠光寶氣,光焰奪目,每一片組成軟甲的龍鱗上,同樣用巧奪天工的手藝,鑲嵌了三顆綠豆大小的異種寶珠。

這些寶珠噴吐雲煙,直接凝成了九條手腕粗細的龍形光影,緊貼著青年的身體盤旋飛舞,組成了護衛他的第二條防線。

而青年頭上,用來挽住髮髻的那根看似普普通通的荊棘條製成的髮簪子,同樣頃刻間化為一縷飛灰飄散,在那普普通通的髮簪子裡面,悍然是一支用盧仚都不認識的奇異材料製成的,造型古拙無比的青色金屬簪子。

這古拙的髮簪子上,密佈著無數宛如煙雲的紋路。

一聲震鳴響起,這髮簪子放出一縷縷極細的青色雲煙,化為一張碩大的煙羅,貼身裹住了這白衣青年的身體,這就是他身上的第三道防線!

一旁看熱鬧的無數賓客齊聲喧譁,好些心境修為不夠的,或者是認識這個青年,有意鼓譟的賓客紛紛鼓掌,一個個放聲大叫:“好一個‘樸素謙遜’的‘正人君子’林浩然!”

原本從容、澹泊的林浩然臉色微變。

‘彭’的一聲巨響,盧仚一耳光已經抽在了他三重防線的第一重,那一道星光寶幢上。

光芒四濺,星芒橫飛。

光幢劇烈的顫抖了一下,在盧仚純粹的以一百八十鵬肉體力量抽出的耳光下,光幢扭曲了一個極大的幅度,但還是頑強的在盧仚手掌下支撐著,沒有破碎。

林浩然很是澹定的揹著雙手,隔著三重異寶形成的防線,澹然道:“浩然不才,得家祖青睞,賜下三重護法古寶……非大菩薩,不能破!”

澹然一笑,林浩然向盧仚輕輕頷首:“敢問法海副城主,你,可是大菩薩?”

盧仚眯了眯眼睛!

之前創下佛門真仙境肉體力量記錄的那位大和尚,他在真仙境,也就是三十重天之下的境界時,肉體力量達到了一百零八鵬……而這一百零八鵬的肉體力量伴隨的強橫金身,讓他面對菩薩境的佛門高手的攻擊,也幾乎橫趟。

即,真仙境三十一、三十二、三十三重天境的佛門高手,是為‘菩薩’,也被稱之為‘小菩薩’。小菩薩能發出的攻擊極限,無論是法術、神通,還是佛寶、佛兵的斬擊,折算成純粹的力量攻擊,大概就是一百零八鵬力的水準。

而大菩薩,其超脫了三十三重天境的侷限,他們的偉力,最低門檻在八百鵬以上!

八百鵬!

盧仚眯著眼,目光不善的盯著林浩然。

如果催動‘力’之大道,以盧仚如今對‘力’之大道的參悟程度,以他的修為境界,以他如今的金身法體的承受極限,他大概能承受五倍到六倍的力量增幅!

之前盧仚能承受三十倍的力量增幅!

但是那時候,盧仚的純粹肉體力量不過三鵬之力,增幅到極致,也就是九十鵬上下。

而現在一百八十鵬力增幅五倍到六倍,那就是九百鵬以上的恐怖攻擊……即,盧仚以真仙境二十二重天的修為,單純依仗自身全力出手,他的攻擊力幾乎堪比破境不久,有一定底蘊的佛門大菩薩!

何等可怕的躍升!

這種躍升,盧仚自然是不能在人前出手的……否則,人心叵測,聖賢、佛主也曾經是人……表現太過妖孽,不定他會遇到什麼麻煩。

至於其他的手段麼……盧仚同樣不想、也不怎麼敢施展出來!

一個真仙,當眾攻破大菩薩境大能才能破壞的防禦秘寶,除非盧仚掏出了鎮獄玄光佛的七寶金剛圈,否則無論他使用什麼手段,都會成為萬眾矚目、萬人窺覷的目標……是禍非福,有時候,真心衝動不得!

尤其是,盧仚現在不是孤身一人,他身邊有這麼多親朋好友,身後還站著胤垣、白黿呢!

所以,盧仚收回手,沉默不語。

在其他人看來,盧仚是沒轍了,是膽怯了,是露出了一絲服軟之意!

林浩然澹澹一笑:“現在,我們可以談正經事了麼?”

不等盧仚回應,林浩然繼續說道:“當然,還是那句話,法海副城主身為佛門弟子,居然做世俗裝束,於此奢華之地大酒大肉,端的……辱沒了佛門清譽!”

“鎮獄一脈向來戒律森嚴,鎮獄玄光佛也以正直、公正之名聞名兩儀天……為何會有你這等佛脈真傳?簡直就是佛門敗類,簡直就是鎮獄一脈的恥辱!”

盧仚看著一本正經的陸浩然,聽著他不斷的給自己扣罪名,突然笑了。

他用力的甩了甩右手,朝著身後一臉擔憂的胤垣、白黿笑道:“真是奇了怪了,我這個酒肉花和尚大吃大喝、大酒大肉,我師門長輩都沒有出面說什麼,這蛋黃不知道長齊了沒有的小崽子,他操的什麼心?”

胤垣微笑,已然有點驚弓之鳥心態的他,右手緊握華貴的犀角杯,五指硬生生在這名貴酒器上,抓住了五條清晰的指印。

白黿的天性爆發……她哪怕是經歷瞭如此多的波折,受了這麼多的罪,她那無法無天、肆無忌憚的本性,依舊沒有絲毫收斂。

她‘嘎’的一聲笑了起來,傲然昂起了頭:“或許,他曾經跪在鎮獄一脈的大和尚腳下,舔人家的腳趾,以求拜入門下,卻不得收錄……所以,他這是嫉妒了。既然嫉妒,可不就是心**計?就要給你這個正經的佛脈真傳潑汙水,扣罪名,羅織各種有的沒的壞名聲,最好讓你被驅逐出師門,他好再次跪在鎮獄一脈的山門外,苦苦哀求大和尚們收他入門呢!”

盧仚恍然大悟般點頭:“原來如此,這就解釋得過了……難怪我和這位正人君子林浩然無冤無仇、素不相識,他今天帶了一群瘋狗爪牙,居然找上門來!”

盧仚做出了一副慈愛前輩的模樣,溫情款款的看著林浩然:“浩然弟弟,你既然想要拜入我鎮獄一脈門下,你怎麼不早說呢?我雖然看不上你這等卑劣品性,齷齪手段,不可能收你為徒……但是我師祖鎮獄玄光佛的宗廟大寧寺,還缺幾個菜園子裡種菜、除草的雜役!”

林浩然雙眼一瞪。

盧仚搶在他開口前,急速說道:“當然,就算是我師祖大寧寺的雜役,那也是身家清白、祖宗十八代絕無男盜女娼之輩的良家子,才能入選的。浩然弟弟你,顯然不夠格啊……但是,那些雜役,也正好缺一個為他們擔水、燒水,在他們沐浴潔體的時候,為他們搓背、修腳皮的小廝……”

盧仚提起法力,放大了聲音,厲聲道:“林浩然,我看你人中短小,顯然命短;雙顴凸起,顯然性奸;嘴唇纖薄,顯然涼薄;天庭狹窄,氣量狹小;更兼你猿背狼腰,雖然生了個人模樣,卻一副禽獸內蘊……你這般下三濫的人品,也就只配做大寧寺最下三濫的打雜小廝!”

聲震百里,震得四周山林一片轟鳴。

就連南方那正在噴吐明光,製造龍王吐珠奇景的巨妖大蟒,也都停下了動作。

那座佔地面積極大的奇形山嶺微微一動,山巔大塊巨石崩落,兩團直徑百丈的綠光幽幽亮起,是那巨蟒睜開了眼睛,朝著這邊看了過來。

林浩然勃然大怒,他手指盧仚,厲聲喝道:“法海,你焉敢辱我?”

盧仚厲聲喝道:“我辱你?你何等人物,值得我法海當眾辱你?我且問你,你既然稱我一聲法海副城主,你顯然知道我身份!”

林浩然眸光一閃,冷笑道:“當然,你是鎮字第九城新上任的副城主,出身佛門鎮獄一脈的佛脈真傳法海和尚!”

盧仚冷然道:“既然知道我是鎮城的副城主,敢問你是何等官職,膽敢帶著這麼多打手、爪牙,當眾圍堵本城主,甚至亮出秘寶,威脅本城主的人身安全?你,難不成是勾結邪魔,妄圖造反麼?”

四下裡無數看熱鬧的賓客再次鼓譟、喧囂,有人鼓掌叫好!

在鎮魔嶺一線,包括鎮魔城這座總城,乃至下轄的一百零八座鎮城,城主、副城主,那有著近乎‘至高無上’的權柄。

因為鎮魔城的特殊效用,這是用來鎮壓、囚禁那些妖蠻邪魔餘孽的鎮魔防線啊!

任何對城主、副城主的挑釁,都可以輕鬆扣上‘勾結邪魔’的罪名,將某些倒黴蛋連同他們的家族打入十八層地獄,而且基本上沒有翻身的可能!

這是十三位佛門佛主、十八名道門聖賢聯名打造的金字招牌,堪稱兩儀天的尚方寶劍!

四周眾多賓客中,大半都認識林浩然,知道他的身份來歷,其中不少人,和他背後的家族都有著不小的矛盾。

是以,聽到盧仚以一座鎮城副城主的身份,悍然將‘勾結邪魔’的罪名扣在了林浩然頭上,好些看熱鬧的閒人那叫做一個心曠神怡,恨不得掏出大把仙晶給盧仚打賞則個!

那西門青顯然是個沒城府的標準紈絝,他一下子就跳了起來:“簡直胡說八道,浩然兄何等人物,你焉敢……”

林浩然舉起右手,輕輕擺了擺。

西門青就乖乖的閉上了嘴,瞪大了一雙不怎麼的小母狗眼,直勾勾的盯著盧仚上下打量。

林浩然微笑道:“法海副城主好一張利嘴!只是,浩然卻正好有正當理由,在這裡質問法海副城主一句……甚至,若是法海副城主不能給天下人一個合情合理的解釋,怕是這‘勾結邪魔’、‘圖謀不軌’,甚至是‘破壞鎮魔城鐵律’的罪名,就要您自己消受了!”

盧仚微笑:“哦?小僧洗耳恭聽!”

他看著林浩然,輕聲道:“不過,快要想好了,今日你若是不能對小僧一擊斃命……小僧定然讓你滿門抄斬!”

林浩然風輕雲澹的笑了笑,朝著四周圍觀者行了一禮,說出了一番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