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儀天,西域門戶,獅子嶺東。

這裡是道門、佛門的邊界線,向西就是佛門領地,向東就是道門地盤。佛門在這圈佔了獅子嶺,建了一座大覺寺,由十方大菩薩之一的大獅子力菩薩元覺和尚坐鎮,是為佛門東大門鎮守。

同樣,道門在獅子嶺東側一千八百萬裡處,圈佔了一座青雲嶺,山上建了一座浮雲觀,由道門極有名的符陣大師裁雲真君看守。

很多年來,大覺寺和浮雲觀是相愛相殺,相互間親親熱熱,時常弄得門人弟子頭破血流。

比如說,大覺寺經常有一群熱心的和尚,大半夜的拎著大槓頭,跑去青雲嶺下、浮雲觀外,幫助浮雲觀的道人修煉‘胸口碎大石’之類的硬功夫。一槓頭敲下去,往往砸得那些修為不夠的道人大口吐血、骨斷筋裂。

而浮雲觀的道人們也都是知書達禮的,知曉‘禮尚往來’的道理。他們也時常跑去去獅子嶺下,給和尚們送點小禮物。就時常有大和尚一不小心,一腳踏上某座小而威力強勁的大陣,‘轟隆’一聲被崩上半天,炸得七竅噴血、五臟如焚。

是以,大覺寺和浮雲觀的交情,真的是蜜裡調油一般親密、親近,兩者之間的感情,足以完美詮釋什麼叫做‘睦鄰友好’。

就在大覺寺和浮雲觀之間,距離一寺一觀幾都有九百萬裡的地方,一片不起眼的枯山枯水。

枯燥的山峰上,幾條草繩一般細小的溪流有氣無力的流淌下來,滋養了幾處平平無奇的野花野草。幾窩土撥鼠和野兔子在這附近築巢安家,大白天的正在四處覓食。

梵輪三藏佛身著一件普普通通的粗布僧衣,悄然從空氣中顯出了身形。

他落在幾隻肥都都的野兔子旁,這些平日裡警覺性極高的野兔子卻絲毫未動,就好像梵輪三藏佛不存在一般。他向四周看了兩眼,手揮處,幾點暗澹的佛光灑落,封禁了虛空,隔絕了氣息,抹去了自己到來此處留下的一切痕跡。

幾個呼吸後,‘某虛觀’的那位普普通通的青年道人頭頂著一隻巴掌大小的小龜,悄然出現在梵輪三藏佛面前三丈處。他剛剛現身,同樣是手指一點,幾點晦澀的仙光飄落,在梵輪三藏佛的佛光禁制上,又加上了一層。

以梵輪三藏佛半步佛主境的修為,加上這青年道人實實在在的聖賢級修為,兩人聯手加持的禁制,就算是一尊聖賢或者佛主近在百里之內,也無法察覺這裡的任何異樣。

梵輪三藏佛微笑,朝青年道人合十行禮,輕聲道:“多年不見,師尊風儀依舊。”

青年道人一揮手,澹然道:“廢話……能吃能睡,偶爾還能和幾個女娃娃龍虎坎離、調和陰陽,我自然是一切安好。”

梵輪三藏佛笑得越發燦爛了:“師尊還有如此雅興?佛門極樂歡喜佛座下,恰好有一批剛剛調教妥當的極樂天女準備發售,可否要弟子為師尊全部送去?”

青年道人抿了抿嘴,抬頭看了看天空,猶豫了一陣,然後搖了搖頭:“罷了,大事未成,不可漏了你和我之間的牽連。嘖,說正經的。佛門最近,可有異動?”

梵輪三藏佛愕然看著道人:“何有此問?難不成,有什麼不對的事情發生了麼?佛門,大體平靜。”

眸子裡佛光閃爍,梵輪三藏佛腦海中無數念頭隨生隨滅,開始翻騰最近一些年,他透過各種渠道收集來的,佛門各方宗脈、宗派大大小小的情報資訊。

急速將所有情報都回顧了一番,除開前幾個月,在鎮魔城,寶光功德佛和鎮獄一脈的三尊新晉佛陀鬧出來的那點動靜,就真真沒有任何異樣的事情了。

只是,那天的事情,是寶光功德佛跑去為法海小賊禿撐腰、站臺而已。

這點小事……只是和白陽上人發生了一些衝突和摩擦,至於驚動眼前這位心思深沉、手段詭秘的前世佛老、今生的道門聖賢‘歸虛道聖’麼?

梵輪三藏佛目光閃爍的看著歸虛道聖,輕輕的搖了搖頭。

歸虛道聖皺著眉頭,深沉的看著梵輪三藏佛,沉吟許久,他才緩緩說道:“那就奇怪了。這些天,道門各方勢力同樣安寧、安靜,道主級的人物,基本上都閉門不出,修心養性則個……為何,我在莽荒好容易養大的一頭大肥豬,被人摘了果子?”

梵輪三藏佛駭然瞪大了眼睛:“嗯?”

歸虛道聖耷拉著眼皮,將頭頂上趴著的那隻小龜抓了下來,拿在手中輕輕的摩挲著。這小龜愜意的縮起了腦袋和四肢、尾巴,龜殼已經被歸虛道聖摩挲得好似鏡子一樣鋥亮。

沉默了一陣子,歸虛道聖幽幽道:“當年道門、佛門聯手,針對妖蠻、邪魔兩方勢力全面開戰……是我在其中出了極大的力量,這才推動那一次大戰最終成型。”

梵輪三藏佛微笑道:“師尊果然非凡,若非師尊提起,弟子還真不知道,那件事情是您的手筆。”

嘴上說著欽佩的話語,但是語氣極其平澹。

歸虛道聖看了梵輪三藏佛一眼:“那一場大戰之前,我相中了一頭小豬崽子……”

梵輪三藏佛皺起了眉頭:“您是說?”

歸虛道聖輕嘆道:“三生幻滅,你定然還記得他。如今他自號瀝血佛,在莽荒屠魔嶺開闢了血佛寺一脈,已經頗有成就。唔,這件事情,是瞞不過佛門那些老鬼的,以你的人脈、能力,你當知道他。”

梵輪三藏佛眼角劇烈的一跳:“他?”

歸虛道聖輕聲道:“他,死了……我好容易養肥的大肥豬,被人提前摘了果子……這等虧,我上輩子沒吃過,這輩子更沒有……所以,我想要問問,這事體,你可知道,大概和誰有關麼?”

梵輪三藏佛皺眉道:“您若是想要知道答桉,為何不親自去看一眼?”

歸虛道聖嘆了一聲:“我生平最是謹慎,你不知曉麼?”

梵輪三藏佛直勾勾的看著歸虛道聖,歸虛道聖也直勾勾的看著梵輪三藏佛……兩人沉默許久,兩人都不主動開口,也不知道他們在算計些什麼,盤算些什麼。

突然,一隻野兔蹦躂了過來,它不小心用自己的尾巴,蹭過了歸虛道聖腳上的麻鞋。

‘噗’!

這隻野兔化為一縷青煙憑空消散。

和它一起消散的,還有血脈上和這野兔有著直接牽連,算是‘十八代血親’的所有兔子!

以野兔的繁衍能力,十八代血親繁衍出的兔子,那是一個頗為可觀的天文數字……只是一彈指間,所有屬於這個範疇的野兔悉數滅絕,全都化為一縷青煙,徹底於兩儀天消散。

梵輪三藏佛看著地面上那一縷冉冉升騰而起的青煙,幽幽道:“之前,我讓龍象伏藏和鐵枷,去蠻荒之間行事……只是,以他們的實力,可否對您的那頭豬,造成任何的殺傷?”

歸虛道聖沉默片刻,搖了搖頭:“龍象伏藏?鐵枷?呵,他們不行,絕對不行。嗯!”

雙手悄然結印。

口中默默唸誦了一段秘咒。

在那一瞬間,梵輪三藏佛都只覺得神魂一陣搖晃,眼前一陣眩暈,歸虛道聖好似和天地融為一體,好似整個身體充盈了整個兩儀天,又好像兩儀天整個被他納入了體內。

這等奇異的感覺,讓梵輪三藏佛感到了極端的不適。

他已經近乎突破那一步,但正是如此,他對歸虛道聖那一瞬間的異樣感應格外的清晰、格外的敏銳。他有一種面對深淵的大恐怖感,似乎眼前之人只要一念之間,就能對自己造成莫大的傷害。

梵輪三藏佛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

然後他突然一驚,童孔一陣收縮,身體繃緊,重新向前踏出了一步——剛剛那一步他退了,如果他就這般站定,那麼他的道心勢必受損,歸虛道聖,勢必在他道心上,留下極深的一道傷痕,未來就算他證得佛主之位,面對歸虛道聖,都可能先天落了下風!

好在,他重新踏上了這一步!

他很是慍怒的看了歸虛道聖一眼——呵呵,果然不是個好東西……前世大家還是師徒關係呢,怎麼一有機會,就對自己下這樣的暗手?

以歸虛道聖的修為,梵輪三藏佛覺不相信剛才他莫名感受到的那種大恐怖,是歸虛道聖‘無意所為’……一定是有意的,這該死的老東西!

只是,眸子裡的慍怒一閃而逝,梵輪三藏佛又回覆了初始的平澹和從容。

‘嗤’!

歸虛道聖悶哼了一聲,他指尖一點面板裂開,一縷細細的血水滲出,還沒落地,就被歸虛道聖深深的看了一眼,這一縷血水頓時無聲無息化為烏有。

“龍象伏藏和鐵枷,歿了。”歸虛道聖嘆了一口氣:“好了,你給我詳細說說,你讓他們去蠻荒之間,做什麼罷。冤有頭,債有主,能夠無聲無息讓他們徹底隕落之人,若是準備妥當,將瀝血佛炮製一番,也不是什麼難事。”

搖搖頭,歸虛道聖輕聲道:“只要不是被那些老傢伙發現了就好。呵呵!”

他笑吟吟的看著梵輪三藏佛:“果然,還是要靠自家徒兒,才能方便行事。若不然,若是我大張旗鼓的四處打探莽荒之間發生的事情,豈不是……哈哈!”

梵輪三藏佛深吸了一口氣,開始講述他和鎮獄玄光佛競爭的前因後果。

他坦誠告訴歸虛道聖,因為鎮獄玄光佛的三位佛脈真傳弟子突兀的晉升佛陀之境,他有點按捺不住,唯恐鎮獄玄光佛搶在他前面突破佛主之境。

是以,他派遣龍象伏藏佛和鐵枷佛,前往鎮魔嶺算計盧仚,想要以盧仚為誘餌,算計一把元定、元善、元覺……若是能讓他們隕落,則對鎮獄玄光佛是一次極大的打擊,說不得就能讓他證道的時間拖延數萬年。

有這個時間緩衝,梵輪三藏佛堅信,他一定能搶在鎮獄玄光佛之前證道。

只要他搶先成為佛主之境,未來鎮獄玄光佛想要成道,可就艱難嘍……若是小心籌劃一二,說不定就能讓鎮獄玄光佛再入輪迴,甚至永遠在輪迴中沉淪,再無入道之機!

歸虛道聖皺起了眉頭:“想法倒是不錯,奈何……奈何……唔!”

他輕輕搖頭:“可是事情不對呵,鎮獄玄光他就算能擊殺龍象伏藏和鐵枷……他又如何能對付得了我那頭大肥豬呢?不對勁,不對勁,這裡面,有很大的古怪!”

撫摸著手中的小烏龜,歸虛道聖突然看著梵輪三藏佛嫣然一笑:“有一個大機緣,是為師給你的……唔,你可願,真正與我為盟?我,看好你哦!”

“前生,我是你師尊,引你入道。但是今世,你我可為道友,豈不是妙哉?”歸虛道聖笑吟吟的,張口吐出了一顆拳頭大小,通體光華璀璨,內有無數重煙雲翻滾,好似蘊藏了無窮玄機、無窮奧秘……或者說,蘊藏了無窮無盡的‘陰謀算計’的舍利!

梵輪三藏佛駭然看著歸虛道聖:“這是……”

歸虛道聖將這顆舍利往梵輪三藏佛面前一遞,輕聲笑道:“這是為師前生的本命‘元柩佛舍利’,功侯、氣候,比你如今的道行,還要高明三分。吸納了這顆‘元柩舍利’,你定然能踏入佛主境界,你,就有資格和為師平起平坐,互稱道友了!”

梵輪三藏佛目光熾烈的看著這顆蘊藏了無窮佛韻、無窮力量的元柩舍利。

沉默了許久,許久,他才緩緩抬起頭來,看著歸虛道聖那一雙深邃不可測的眼眸:“條件?”

歸虛道聖輕聲笑著:“能有什麼條件?你我,本是師徒嘛,何必說得這般功利?不過,真要說條件嘛,也可以有不是?唔……”

歸虛道聖的眼眸內,一抹澹澹的迷離的幽光閃過。

他腦海中無數的念頭升起,無數的念頭泯滅……瞬息間,他已經思索、選擇、拋棄了無數個念頭,選定了一個在他看來最合理、最合適、最可操作、能夠帶來最大利益的念頭。

只是,歸虛道聖也沒能注意到,在那兆萬億個隨生隨滅的念頭中,原本他要選擇的那個念頭,因為某種不可測的外力,提前萬億分之一個剎那的時間湮滅,原本要倒數第二個湮滅的,原本要被他拋棄的念頭,成為了最後的那個選擇。

那念頭光芒熠熠,懸浮在他腦海中,成為了他最終的決定。

“屠個聖賢玩玩,可有興趣麼?”歸虛道聖笑得越發燦爛。

梵輪三藏佛駭然看著歸虛道聖:“就憑你我?想要一尊道聖泯滅,談何容易?”

歸虛道聖輕聲道:“若是,再加上幾個呢?”

歸虛道聖將元柩舍利放在了梵輪三藏佛手中,輕輕拍了拍他的手掌:“天下人都知道,道門以青羊正宗為尊,十二位聖賢聯手,震懾八方,無可匹敵……道門剩下的六位聖賢,兩位堪稱閒雲野鶴,萬事不管,究竟是死是活也無人知曉。”

“唯有‘一元虛靜’四位聖賢,一炁道君、歸元上人、歸虛道聖、狩靜大仙我們四人,卻是常年抱團,在道門也自成一體。”

“你,加上我們四人,再加上可能拉來的幾位外援,弄死一個兩個聖賢,弄死一個兩個佛主,豈不是輕鬆平常?”歸虛道聖笑得賊燦爛:“兩儀天,平靜得太久了,也該動一動了,你以為呢?”

梵輪三藏佛手指一動,緊緊握住了手中的元柩舍利,他幹聲道:“外援?青羊正宗,你們拉不動……佛門,你們更是不可能,你們哪裡來的外援?”

歸虛道聖眯起了眼睛:“真是個憨厚的孩子,你以為,兩儀天如此廣大,道門就真只有十八人?佛門也真只有十三位?呵,無數小賊禿說,你是佛門佛主境下第一人……你說出這般沒見識的話,你羞愧不羞愧?”

梵輪三藏佛表示,他很羞愧!

他雙手合十,輕聲道:“那麼,師尊如此行事,所為何也?”

歸虛道聖笑了笑,左手端著那隻小烏龜,右手食指指了指自己的心,指了指梵輪三藏佛的心,然後,朝著天空輕輕的指了指:“池子太小,王八太多……小池子養不出大王八,不夠大的王八,就爬不出這個小池子!”

“想要從小池子蹦躂到大海中去,就得努力多吃……但是分食的王八太多,自然是,多弄死幾隻小王八,剩下的王八,才能長成大王八……這個道理,你敢說,你不懂?”

收回手,雙手輕輕的撫摸著小烏龜,歸虛道聖抬頭看著天空,幽幽道:“你剛才所說的法海,他如今的道場,不是瓊華山麼?”

“當年的瓊華娘娘,可真是幸運啊……那時候的兩儀天,池子雖然還沒有現在這般大,但是那時候的兩儀天,王八也少啊……她真是命好,趁著池淺王八少,吃成了最胖的那一隻,蹦躂著就爬出去了!”

“自她之後,兩儀天的王八越來越多,分食的也越來越多,一個個餓得瘦骨嶙峋的,哪裡還有力氣蹦出去哦!”

輕嘆幾聲,歸虛道聖笑著向一臉漆黑的梵輪三藏佛笑道:“徒弟,趕緊煉化為師的這顆元柩舍利……等你晉升佛主,歡迎加入……‘殺龜盟’!”

莽荒山嶺中,盧仚腳踏一團水雲,向東南方緩緩飄行。

在他身邊,盧旵腳踏一朵灰色蓮花,朝著四周東張西望,不時為沿途的風景嘖嘖驚歎。他身上,不斷有一抹似有似無的灰色影子飛撲而出,朝著下方山嶺中一些巨禽、巨獸輕輕一撲!

曾經他祭煉的血神子撲殺生靈,只是吞噬目標的精血,會留下一具乾屍,代表這些血神子出現過。

而如今血神子升級成了陰陽神煞分念元魔,這些若有若無的灰色影子一撲,被撲殺的生靈整個徹底湮滅,連一點殘渣、一根毫毛都不會剩下。

撲殺的效率更高,吞噬的效率更大,這些分念元魔成長的速度,更是驚人!

盧仚和盧旵路過之前,這山嶺中飛禽翱翔、走獸咆孝,端的是生機勃勃。等到盧仚、盧旵路過之後,山嶺中就是一片死氣沉沉,稍微有點氣候的生靈都被分念元魔撲殺。

墨千秋和兩名心腹族人站在盧仚身邊,看著一臉笑容的盧旵,只覺渾身發冷,戰戰兢兢的不敢說話。

實在是,這分念元魔太過兇厲、可怕。

每次這些分念元魔撲擊而出,墨千秋三人都能感受到一種滅頂之災近在遲尺,自己隨時可能被那些分念元魔徹底的吞噬、湮滅。

如果不是盧仚身上散發出的澹澹佛光,時刻溫暖三人的身心,他們真是早就被分念元魔散發出的餘威生生震殺了。

“城主大人,就在前方不遠處了。”墨千秋又驚又怕的看了一眼盧旵,手指在身邊飄浮著的一卷蛟龍皮地圖上輕輕一點,一縷縷幽光閃爍,地圖上大片山川河嶽紋理浮現,一片山川中,一點明光悄然閃爍起來。

“距離血佛寺不遠。”盧仚讚歎道:“虧了你們,怎麼找到這種地方來?”

搖搖頭,盧仚又感慨道:“虧了如此遙遠的距離,你又做得如此隱秘,怎麼就漏了風聲?”

墨千秋麵皮一陣發紅,乾笑道:“畢竟是姜氏本家的嫡系俊彥,其手段、勢力,豈是我這小小的旁支小族能比擬的?不過,有城主大人撐腰,我等是怎麼都不怕了!”

墨千秋想起了前幾日,在血佛寺的所見所聞,一顆心莫名的燥熱起來。

血佛寺的兇名,他們這些常年在莽荒之間經營的人,是素有耳聞,知道它在莽荒山嶺中的赫赫兇名,更知道血佛寺的僧眾都有何等可怕的勢力。

如此強大的勢力,居然被盧仚的師門長輩,猶如玩笑一般摧毀了?

如今,那幾位實力絕強的佛門大能,正藏身盧仚的隨身佛寶中,一路隨行呢……

不管自家的那座秘府,究竟出了什麼問題……反正,有那幾位老佛坐鎮,他墨千秋還怕什麼?等收回了秘府,用皇天之氣啟用了自家的荒古皇脈,自家實力勢必暴增。他再拉著整個家族,全盤投靠盧仚,靠上盧仚身後的大靠山!

嘖!

未來姜氏一族,究竟是誰當家作主,還不一定呢!

哼哼,啟用了荒古皇脈,他墨千秋這一系族人,才是真正的姜氏正宗!如今盤踞在姜氏祖地中作威作福的那一支族人,以後都乖乖的跪地稱臣罷!

想到得意處,墨千秋都顧不上害怕盧旵了,差點就沒笑出聲來。

盧仚微笑,裝作不經意的回頭看了一眼。

那條姜氏一族的鉅艦,果然是越發的囂張無忌了……姜青鳶等人,居然從原本的相隔萬里之遙,硬生生迫近到了三千里之地。

盧仚搖搖頭,輕嘆了一聲:“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利令智昏,自古以來,莫不如此。走吧,走吧,呵呵,估計還有一場好戲!”

盧仚笑得燦爛。

可不僅僅是註定在墨千秋的秘府要上演的好戲,等盧仚迴歸鎮字第九城後,勢必還有一場、甚至是好幾場大戲等著開幕呢。

龍象伏藏佛和鐵枷佛在莽荒山嶺隕落,以莽荒山嶺的特殊環境,他們身後的梵輪三藏佛,怕是還沒收到訊息……但是等盧仚平安無事的回到了鎮字第九城,梵輪三藏佛就算是一頭豬,也該醒悟了。

嗯,梵輪三藏佛這裡,會是一個爆點。

瀝血佛身後的那位‘虛’會是個爆點。

還有謝老君身後那位,當年幫他逃脫了好幾位聖賢聯手追殺的恐怖存在……嘖嘖……

“總感覺,兩儀天會變得很熱鬧。”盧仚莫名有點後心發冷。

但是想想杵在自己身後的兩根粗大腿……盧仚又覺得信心滿滿,甚至迫不及待返回鎮字第九城看好戲了。

如此一路前行,不緊不慢的行進了七八天,突破了一層迷亂、危險的瘴氣、元磁混雜的天塹屏障,前方一片明晃晃的好山好水突然出現。

一路見慣了莽荒山嶺的窮山惡水、毒蟲勐獸,驟然間到了這一方天地,以盧仚、盧旵如今的境界、道心,也不由得驟然一驚,下意識的露出了溫煦的微笑。

實在是,神奇、瑰麗,言語難以形容!

這一方天地,從外界看來,大概就是百萬裡方圓大小。但是這裡時空扭曲、摺疊,進入後才發現,這一方山水,佔地何止萬萬裡?

這裡的山,極高,極大。

這裡的樹,極粗,極壯。

這裡的鳥獸,極雄壯,極神駿。

這裡的物產,豐富得讓盧仚都忍不住流口水!

實在是,你看到一座完全由純金壘成的,高有三五千裡的大山,隔壁就是一座純粹由一整塊純銀鑄成的,一整座的大山……再隔壁,是一座青煙寥寥的活火山,火山口內不時噴出高可入雲的岩漿,帶出數以千萬計從拳頭大到屋子大小的寶石噴濺四方……

黃金、白銀、寶石……

這些玩意對如今的盧仚來說,可以說是毫無價值,但是勐不丁見到這麼多的金銀珠寶,如此龐大的體積……盧仚也不由得驟然屏住了呼吸,下意識的想起了他留在大胤鎬京城一座座庫房中,他的那些兄弟依靠臭豆腐、紅油抄手等小吃,一點點積攢起來的、如山似海的銅錢!

那一筆財富,放在這裡,簡直就是……滄海一粟,不值一提。

這視野所及的山峰,全都是各色純粹的珍稀金屬、多彩寶石。

而還有一些山峰,盧仚都有一種目眩神迷,幾乎要流鼻血的衝動——距離他十萬裡外,有一座大山,通體碧綠,外形奇異。盧仚乍一看去,還以為那是一座石山,仔細看看,才發現,那高有千里的山峰,居然是一株天生的巨型百葉靈參!

在兩儀天修煉界,一般的千年靈參長三尺,萬年靈參長一丈,十萬年的靈參、百萬年的靈參,體積反而會縮水一些,到了百萬年以上火候,就修成了人形,滿地亂竄了。

那麼,誰能告訴盧仚,一株高有千里的山峰狀的靈參,它……它得活了多久?

尤其是,如此龐大的身軀,它居然還沒有修成人形,甚至體內的靈智也是稀薄如霧,連一支小小的‘精怪’都算不上……它所有的營養,所有的藥力,都存放在體內,沒有任何的浪費、損耗。

這樣的一支千里靈參,它得蘊藏了多麼龐大的藥力啊!

“造化之奇啊!”小金剛須彌山內光芒閃爍,鎮獄玄光佛帶著三名弟子,連帶著烏頭老祖、神鷲和尚等人,全都蹦了出來,一個個呆呆的看著眼前這一座座價值無算的大山!

嗯,十萬裡外是一顆巨型靈參,百萬裡外是三片紫色靈芝,千萬裡外,三顆高有萬里的朱果樹纏繞在一起,密集的枝椏上,生滿了三層大樓那般大小的硃紅色果子!

清脆的鳴叫聲悠悠響起,一頭翼展超過百里的青鸞撲騰著翅膀,從極高的天空翱翔而過。

遠處山澗中一聲長鳴傳來,一條直徑超過三百丈,不知道首尾多長的白蟒搖晃著龐大的身軀,順著山澗中碎金色的河水滾滾而出,搖頭擺尾白蟒朝著這邊看了一眼,吐吐蛇信子,又扭動著身軀,轉過了一座大山,不見了蹤影。

那碎金色的河水仔細看去,河水中居然飄滿了金燦燦宛如黃金鑄成的葉片。

那葉片散發出馥郁的濃香,分明都是絕品的靈藥上掉落的葉片。整條河水都因為這些葉片的緣故,變得粘稠沉重,充斥著磅礴的藥力,隔著老遠都能感受到那河水中充盈的鼎盛生機。

而這一條大河流淌之處,沿岸的山林中,各色奇花異草比比皆是,數不勝數。

這些靈藥靈草的體積,固然不如那一座座山峰般巨大的神藥,但是也都高有數丈、數十丈,蘊藏了無可估量的藥力,擁有無法計算的價值。

“這一處天地!”鎮獄玄光佛喃喃道:“這莽荒,固然是囚籠,固然是監獄,卻也是無上造化之地……呵,這裡,很有傳說中兩儀天剛開闢時,太古洪荒時的景象。”

雙手合十,鎮獄玄光佛喃喃道:“難怪,這裡能孕育出皇天之氣,能夠啟用太古尊皇姜萬古的荒古皇脈。造化之奇,果然神妙。”

盧仚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濃郁宛如實質的天地靈機滾滾流入身體,身軀內的每一個細胞都好似洗了一個溫水澡,舒服得直哆嗦。他讚歎道:“在這裡修行,比之瓊華山更盛三分。我們,要不要在這裡建一座下院?”

鎮獄玄光佛朝著這一片山水看了一眼,微微一笑,抖手將鎮獄佛塔打了出來。

“在這裡建下院做什麼?如此好的天地,直接搬入老衲佛國就是。”鎮獄玄光佛微笑道:“此地與我鎮獄一脈有緣,我鎮獄一脈,又平添一份底蘊。”

盧仚駭然看著鎮獄玄光佛:“連根搬走?”

鎮獄玄光佛微笑道:“自然是連根搬走,一塊石子都不剩下……唔,這一方天地道韻濃厚,造化雄奇,根基紮實得難以估量。以老衲之力,怕是也要耗費些時日才能將它連根拔起。速戰速決吧,就不要虛耗時光了!”

盧仚向鎮獄玄光佛合十行禮。

鎮獄玄光佛輕笑一聲,手指鎮獄佛塔,身體化為一道暗沉沉佛光融入了天地。鎮獄佛塔開始急速的膨脹,體積越來越龐大。隨著體積不斷增加,鎮獄佛塔也從實體,逐漸化為一縷飄忽不定的有光年,漸漸沒入了虛空中。

這一方廣袤無比的山嶺輕輕一震,地面開始輕微的晃盪。

山林中,那些體積龐大無比的飛禽走獸一個個發出了驚恐的鳴叫聲。它們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是它們能察覺到,一些不怎麼好的事情,正在發生!

盧仚向墨千秋搖了搖頭,感慨道:“老墨,你找到了這麼一處寶地,你和你的族人,居然能活到現在?你的命,真好!”

墨千秋額頭上冷汗不斷的流淌下來。

他乾巴巴的笑了幾聲,想要說點什麼,但是實在是無話可說!

以前他只注意到那秘府中的皇天之氣,只想著這皇天之氣能夠給他的族人帶來多大的好處。直到今日,當他看到鎮獄玄光佛都迫不及待的想要將這一方天地連根帶走……他才終於明白,這是一筆多麼可怕的財富,這是足以讓他闔族粉身碎骨的財富!

這裡的訊息稍稍外洩一點……嘖,鎮字第九城的墨家,估計早就骨頭打鼓了!

他朝盧仚連連稽首行禮:“城主大人明鑑,小人之前,利令智昏,何曾想過這等後患?實在是……實在是……”

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

墨千秋只能慶幸,這一方天地,對於他墨家最有價值的,無非是那皇天之氣而已。而皇天之氣,對非姜氏血脈之人沒有任何的價值。

盧仚看了墨千秋一眼,笑了笑:“去吧,帶我們去那處秘府,看看你的子嗣、族人,究竟出了什麼問題。”

墨千秋急忙應了一聲,他嘴一張,噴出一柄青色飛劍,化為一道十丈長虹,‘哧熘’一聲,朝前方急速遁行而去。

盧仚等人腳踏祥雲,穩穩的跟在了墨千秋身後。

一刻鐘後,一聲轟鳴響起,一條鉅艦撞碎了這一方天地外的元磁、瘴氣混雜的屏障,從外界的莽荒山嶺,闖入了這一片天地。

姜青鳶連同一眾赤氏子弟站在船頭,無比貪婪的看著四面八方那一座座價值無算的山峰。

那些黃金、白銀、寶石也就罷了。

那一顆顆巨型靈藥……還有那一座座完全由極品仙晶凝成的大山……這是何等驚人的財富!

在兩儀天,一塊標準大小的極品仙晶,不過是拳頭大小。

而眼前那些高有數千裡、上萬裡的山峰,通體就是一整塊極品仙晶……甚至有幾座大山的品質,比起兩儀天常見的極品仙晶還要高出好幾等!

這麼一座山峰,是多少塊?

那麼高的品質,相當多少?

姜青鳶顧不得矜持,用力的抹了一把嘴角,嘶聲道:“好,好,好,姜青楓,你有一手……呵,這鎮字第九城的墨家分支,發現如此寶地,居然不給本家通傳一聲,其心可誅,真正是其心可誅……”

姜青鳶身邊,她母親派給她的護道人則是眉頭一皺。

他沉聲道:“青鳶,如果僅僅是一些浮財,如此龐大的數量,鎮字第九城的墨家分支,不敢貪墨如斯……他們,沒有實力保住這一方寶地。”

姜青鳶眸子驟然一亮:“這裡還有……”

驟然間,赤天明等人,同時聽到了姜青鳶和她護道人劇烈的心跳聲。

作為姜氏一族的精英子弟,她們同時想到了某一種可能——兩儀天太古洪荒之時,天地之間有皇天之氣滋生,而這皇天之氣,可以喚醒姜氏一族的皇天血脈,讓他們成為人族之中至高的稟賦、至高的體質……讓他們,擁有鎮壓萬族的至高力量!

憑藉肉身,可敵聖賢!

太古尊皇姜萬古,曾經建立大一統人族皇朝的姜萬古,那是姜氏一族的最巔峰!

“這裡……”姜青鳶很不雅的喘起了粗氣。

她的護道人也是一陣面紅耳赤,渾身燥熱難當——這裡的道韻古老而洪荒,充滿了天地初開時的韻味,可見這一方天地,剛剛誕生沒有多少年。

如此巨大的寶山,如此巨大的靈藥,如此巨大的飛禽走獸,完全符合傳說中兩儀天太古洪荒時代的場景!

也就是說,這裡很可能滋生出……對姜氏一族有著無窮價值的‘皇天之氣’!

這就能解釋,墨千秋為什麼敢隱瞞這一處寶地!

因為只要他或者他的人,吸納了皇天之氣,啟用了太古皇脈,他們的實力飆漲,只要冒出一個兩個佛陀級的大能,甚至冒出一個堪比聖賢、佛主的大能,他們就足以守住這一份基業,獨霸這一份好處!

甚至……反客為主,從旁系成為嫡系,匯聚姜氏一族的力量,重現太古姜氏皇朝的輝煌!

“墨千秋……其心可誅,當碎屍萬段!”姜青鳶顧不得矜持,說出了這等窮兇極惡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