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陽宮山門附近,極高的高空。

這裡,青冥空廖,幾無一物。尋常元靈天修士,根本無法升騰到如此高度,其他飛禽走獸、毒蟲異物等,更是沒有這個能耐。

盧仚一人靜靜的站在這裡,身邊是無聲無形,能融蝕萬物的青冥幽風;頭頂是無形無跡,高溫可熔化萬物的大陽真火;腳下極遠處,則是無數條極光、薄雲隨風急速流動,內有諸般天險,更有一條條長達數萬裡、數十萬裡的雷光一閃而過。

“可惜了!”

俯瞰大地,盧仚一雙眸子幽光閃爍,聖陽宮門口胡不為的眼睫毛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真是可惜了。

這些天,用佛門大神通,強行‘渡化’了影樓、彌羅教的門人弟子,這麼多高手盡成了盧仚最忠誠,對他可謂死忠的狗腿子,這份收穫,讓盧仚幾乎沉醉其中。

這些被渡化的高手,可比小金剛須彌山內的道兵好用多了。

那些道兵雖然沒有境界瓶頸,只要投入資源,就能不斷的提升修為……但是他們就是人形的、活著的戰鬥傀儡,單調,單一,除了隨身護衛、保家護院,就沒什麼大的前途。你讓他們離開自己,拿著一塊銀子去打醬油,怕是都做不好。

而這些被渡化的下屬……除了對盧仚絕對效死的忠誠外,他們神智無損,智商無損,根基稟賦,都和之前一模一樣,他們還有不可估量的發展空間。你給他們一塊銀子,讓他們去打醬油,他們說不能還能和老闆砍砍價,多弄二錢鹹鹽、半兩醋做搭頭。

能夠渡化影樓、彌羅宮這麼多精英門人,盧仚真的很想故技重施,就這麼一家一戶的禍害過去……如果他能將元靈天前百宗門的所有門人弟子全都‘渡化’了,這漫天烏雲不就散了麼?這元靈天和極聖天不就一團和氣了麼?就不用打打殺殺了麼?

可是,不行啊!

在收服彌羅教這麼多門人弟子後,再強行渡化了聖陽宮的米猩,盧仚就隱隱感到了一絲危機……一股巨大的、針對自己的惡意正在醞釀,隨時可能以各種莫測的方式爆發出來。

如果不是太初混同珠抹掉了盧仚存在的所有蛛絲馬跡,這股惡意或許已經化為實際的災劫降臨!

略一思索,盧仚就明白了這是怎麼回事。

如果說元靈天是一個大牧場,天地意識就是放牧的主人,所有修士,都是這個大牧場中散養的牲畜,天地意識已經在他們身上打下了屬於元靈天的烙印——世俗紅塵的養豬場、養羊場,也都是這麼幹的,從小就會在牲口屁股上用燒紅的烙鐵來這麼一下。

可是盧仚呢?

他將這些修士‘渡化’後,這些修士身上的烙印,就從元靈天的,變成了盧仚的。

元靈天蓄養的牲口太多,你‘渡化’三五十頭,甚至三五百頭,都無所謂,天地意識發現不了,注意不到……但是你膽大妄為,強行渡化三五千、三五萬,甚至三五十萬……

那個牧場主的反應再遲鈍,他一會兒看著一頭屁股上帶著別人烙印的牲口從面前蹦躂過去,一會兒又看到一頭,再一會兒再看到一頭……是頭豬都會發現事情不對勁了吧?

他家的牧場,他家的資源,有別人家的大群牲口混了進來偷吃偷喝?

再認真一看——唉喲,這些偷吃偷喝的牲口,怎麼這麼眼熟呢?好像以前就是咱們家的嘛,怎麼變成別人家的牲口了?

而且,這些凝道果、照虛空、半步天人境的大能,就好像牲口群中那些有著名貴血脈的獸群頭領,天地意識對他們自然會多加照看,時不時的會清點一下!

畢竟,這些大能修士的身價,可比那些小嘍囉高出太多太多了。

是以,盧仚不能再這麼肆無忌憚的‘渡化’下去了……再這麼渡化下去,盧仚就算有太初混同珠庇護,元靈天這個牧場主沒辦法噼死盧仚,卻完全可以一不做二不休,用各種手段,將影樓、彌羅宮的修士徹底抹煞。

三萬年前,極聖天的佛門為先鋒侵入元靈天,也是先用‘渡化’的法子,弄了一批死忠下屬後,就以他們為前驅,將戰火灑遍整個元靈天。

三萬年前的佛門前輩,都無法將整個元靈天的修士納入掌控,最終還是要舉起屠刀……他們都做不到的事情,盧仚不認為自己能夠做到!

所以……還是得按照原定的計劃來!

那直徑百里,光耀近萬里的小太陽高懸聖陽宮上空,一縷縷金燦燦的光芒凝成了無數半透明的利箭,懸浮虛空,鎖死了胡不為和幾名影樓長老。

低沉有力,好似整個天地都在共鳴的聲音‘隆隆’響起:“胡樓主,你不去追查你父親之死,來我聖陽宮作甚?我聖陽宮行事一向光明正大,和你影樓從未任何買賣上的牽扯,你,怕不是找錯人了?”

沒人願意招惹影樓。

正經善良人家,誰願意和一群動不動就下毒手的殺手交惡呢?

是以,這名留守山門的聖陽宮太上長老,語氣還是比較客氣,甚至壓制了平日裡的火爆脾氣,準備聽一聽胡不為的解釋。

如果換成其他宗門的人……哪怕是劍門的長老跑到聖陽宮門前,一劍噼向他們的守山大陣,甚至幹掉了他們十二尊看門戰傀,聖陽宮怎麼也要先和人家打一場再說其他。

但是影樓麼……

語調還是溫和一些罷!

胡不為冷笑了一聲:“找錯人?不,不,不,怎麼可能找錯人?我影樓花費了數月苦功,滿天下的追殺謀殺我父親的兇手,好容易有了這麼點真憑實據,我們怎可能找錯人?”

那顆小太陽微微晃了晃:“哦?聽樓主這麼說,難不成是我聖陽宮的弟子,殺了你父親?”

聖陽宮內,幾名被驚動的留守太上長老同時看向了山門方向,心裡情緒複雜,不斷的都囔著,罵著不怎麼好入耳的髒話。

聖陽宮的弟子幹掉了影樓上任樓主?

哎,這事情,似乎有點……讓人莫名的高興啊……影樓可是元靈天排名前五的超級勢力,而聖陽宮麼,排名在前十五之內,兩者之間的實力差距,還是有的。

聖陽宮的人能夠幹掉胡天君,說實話,很漲聖陽宮的臉面。

但是你做了這事情,你得把手尾弄乾淨啊……現在好了,苦主找上門來了。換成其他宗門,倒也不怕,哪怕是彌羅教吧,聖陽宮也敢硬頂回去。

可是影樓的這群殺手,都是瘋的……不會真的是自家人乾的吧?

胡不為冷笑:“開啟山門,我親自和你們分說。”

那小太陽再次晃了晃,虛空中金光凝成的箭失密度驟然提升了十倍不止:“怕是不行。”

胡不為怒道:“做賊心虛呼?”

那小太陽提高了聲音,虛空中溫度直線上升,強光一閃,這小太陽就來到了聖陽宮的山門上空,烈日炙烤,酷熱難當,聖陽宮山門外大片山嶺沒有護山大陣保護,無數花草樹木冒出騰騰蒸汽,眼看著大量枯萎、枯死。

方圓九千里內,但凡沒有陣法庇護之地,山谷中的溪水、小河、深潭、瀑布等等,全都升起了白騰騰的水蒸氣,不多時,這些水源全都‘咕嚕嚕’沸騰起來。

“做賊心虛?”小太陽中,一道紅袍人影冉冉浮現:“樓主所言,大錯特錯。我聖陽宮門人的性子,天下皆知,我聖陽宮門下,一個個脾氣暴躁,卻光明堂皇,這是我等功法、道路天生決定……我聖陽宮,敢作敢為!”

胡不為周身噴吐著黑色寒芒,身體騰空而起,和那人影站了個平齊:“所以,你們承認,是你們謀害了我父親?”

紅袍人影用力的擺了擺手:“不是我們做的事情,我們為何要承認?”

話音未落,米猩已然化為一團人形火焰,從地面冉冉飛起,他手持御靈幡,厲聲喝道:“二祖,這事情,是米猩我做的……前些日子,米猩在外,恰好遇到胡天君做那傷天害理、慘無人道之事,米猩激憤之下,聯手幾位散修道友,將他拾掇了。”

“影樓鎮樓之寶御靈幡在此,可為憑證!”

米猩用力的拍打著胸膛,拍得‘啪啪’山響:“聖陽宮弟子,從來不說虛偽之詞,是老夫做的,就是老夫做的……影樓的狗崽子們,為你們爹哭喪來呢?哈哈,你們能奈我何?”

米猩用力的搖晃著黑氣升騰,邪光隱隱的御靈幡:“你爹,是我親自剁下了他的人頭,胡不為,你又能將老夫怎樣?我聖陽宮護山的‘焚天煮海四極炫炎聖陽大陣’,正是你們影樓這群鬼祟小人的剋星!”

小太陽中,聖陽宮排名第二的太上老祖差點沒從空中摔了下去。

他怒道:“米猩,你胡說八道什麼?你這一年多來,都在宮中穩固境界,調和法力,你什麼時候出的門,什麼時候殺了胡天君?”

米猩面色微微一變,朝二祖行了一禮:“二祖,弟子有錯……弟子這一年多來,說是在宮中閉關修煉,實則是偷偷離開了宗門……呃,榿木城中,有弟子一偷偷養了三十年的外室,她還為弟子生了三個孩兒,弟子去榿木城探望她們,恰恰碰到了胡天君!”

外室什麼的,都是鬼扯澹了。

但是米猩的這話一出,就將整個聖陽宮逼到了無法迴旋的絕路上!

山門外,胡不為雙眼大眼角崩裂,血淚洶湧而出,他仰面看天,嘶聲哀鳴:“還我爹爹性命來!”

下一瞬,數不清的影樓殺手憑空冒了出來,億萬顆雷火呼嘯著砸向了聖陽宮的山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