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3.留不住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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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3
你才是狗屎!我他媽肯定被蒼蠅附身才會瞧上你!
*
一個男人對女人的愛可以維持多久?
一天?兩天?還是過夜既忘?
有人說,人的一生,常常花很多時間去確定一份愛情,此時愛不愛,彼時還愛不愛。
女人天生比男人多情,可是女人總是一往情深,無悔付出青春,享受她給對方帶來的幸福。不同的是,男人享受的,是他感覺到的幸福。不傻套不到狼,傻了卻只能喂狼,所以女人是可憐又可悲的,生理上女人天生就比男人弱了一截,後來男人又把女人推進悲劇的人生。
可那塢不認同這樣的觀念,她也討厭把女人歸為弱勢群體,女人沒了男人一樣可以活得瀟灑,活得自信,活得漂亮,女人之所以悲劇,是她一手創造了悲劇的人生,男人不過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歸其咎,全是她沒有調教好自己的男人。如果她足夠自信,足夠魅力,足夠強悍,男人會有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機會?
由男人的眼光看,一個太依賴的女人是可憐的,一個太獨立的女人卻是可怕的,和她們一起生活都累。最好是既獨立,又依賴,人格上獨立,可以給足男人想要的私人空間,情感上依賴,可以滿足男人大男子心理,懂得在自我的同時又像撫觸小狗一樣的撫觸男人的心的女人才是最可愛的,和她們一起生活既輕鬆又富有情趣。
在某種程度上,這也是我的觀念,一個女人在任何時候都保持著自我,有自己的經濟來源,才能得到男人的尊重。大多數女性說,嫁一個好老公是女人第二次投胎的機會,這種想法是不理智的,萬事皆有風險,懷胎數月都還會滑胎呢。
“言姐?言姐?……你怎麼又在發呆?花都被你剪的不成樣子了。”
“嗯?哦……”
我低頭,果真如景之所說,鈴蘭被修理的支離破碎,五馬分屍,凌亂了一地。
我把剪刀擱一旁,清理滿地殘花的遺體,景之奪過我手裡的掃帚,一臉惋惜的念念叨叨:“可惜了這一地的鮮花,我待會給它們做一場葬花的儀式吧,哀悼一下活活打水漂的幾百塊錢,我說言姐,你這開飛機的毛病得改,指不定老了犯老年痴呆症呢,我都替你操心,剛才要不是我及時叫住你,你那漂亮的手指也得跟著遭殃,我光是在旁邊看著,都怵目驚心。”
我衝她笑笑,到一旁給盆栽澆水,盆裡的黃色蝴蝶蘭開的可真好,一朵一朵的,鮮豔燦爛,翩翩停在綠葉間,看得人賞心悅目。
許是我的反應太不給勁,景之邊清理邊嘟嘟囔囔:“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你是太監麼?”
“我當然不是!”景之斬釘截鐵的說,後又氣急的講:“現在給你說的不是太監的問題,你不要伺機轉移話題。”
相對景之的怒氣騰騰,我還是笑笑。
景之是一年前才到我這兒打工的,也是一個可憐的女人,二六尚婚姻失敗女性,我遇見她那會兒她剛離了婚,和我媽一樣,男人有了小三,不過她比我媽幸運,因為她還活著,還可以聽見鳥叫,還可以聞到花香,也還在這個孤單冷寂的世界受苦受難。
當時她挺慘的,離婚後,男的也狠,讓她淨身出戶,好在沒有小孩,沒有累贅,她昏倒在我花店門口,我救了她,我給她找了醫生,醫生說,沒什麼大的問題,救她的靈丹妙藥就是饅頭。
我當時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我實在不能理解,她結婚是為了什麼,離婚又得到了什麼,竟把自己弄到這般田地。
後來,我收留了她,她給我打工,我每月給她三千的工資,管吃管住,多了我也拿不出來。
我問過她,為什麼沒在離婚前存點私房錢,至少婚姻不在了,還有退路。
她說,我一個鄉下的,沒有那麼多腦筋,沒想過舉案齊眉的人會拋棄我,在鄉下可單純了,結婚就是一輩子的事,不像城裡,鴉雀無聲的牆倒了,夜夜同床共枕的人還幫著外面的女人推我入阿鼻地獄,男人沒了就沒了,弄的我連老家都不敢回。
其實景之長得不醜,只是婚姻制度剝奪了個人財產,變成了家庭公有制,婚姻法的存在,是對小規模共產主義的支援。
景之原來是不叫這名兒的,她說,不能為了一個傷害自己的人潦倒,也不能因為自己受傷了就追加傷害自己,她要重新做人,改名換姓,從頭開始,她讓我給她取一個名字,好聽不好聽不是問題,只要順口就行。
我看她和我的景知閣也算有緣,叫她景之,諧音景知,意在識花知季。
好在景之不笨,對花草很有一套,我誇她聰明能幹,她卻不好意思的說,她是幹農活長大的,弄弄花草和種菜本是同根生,上手也就快。後來我說給她提工資,她硬是不要,說我救了她又管吃管住,算是她的再生父母,她一個人也用不到什麼錢,她這麼說,我也就順了她,逢年過節給她買買衣服和化妝品,過年給她分紅,要是平時她是不會要的,我只能用這種方法給她,幸而她在,我的景知閣鳥語花香了起來。
下午我走的比較早,因為那塢約了我,丫的又分手了,就是那晚陪她談情說愛的人,沒兩天又鬧分手。
我得去安慰她,誰讓我是她的垃圾回收站。
我看不出來那塢有多難過,但臉色不好就對了,她美得咄咄逼人,就連齜牙咧嘴出現在她臉上,也絲毫不影響審美。
按她的表述,事情大致是這樣的:昨天她那所謂的男友去她家過夜,倆人兒不想早早結束,於是決定加個節目,開啟電視正好碰上節目在選女神,男的說,他的女神是李冰冰,那塢卻覺得範爺更有韻味。
什麼是女神?女神就是夢中情人,理想的結婚物件,也是女人心中的模範,那塢覺得自己也是一個模範,因為她和範爺是同一種人。理所當然,那塢挺范冰冰到底。
可成也冰冰,敗也冰冰,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從冷嘲熱諷,到短兵相接,最後氣炸了,男的憤憤的說:“狗屎!范冰冰她媽就是一坨狗屎!”
那塢也氣壞了,他說范冰冰是狗屎,也就是在說,她那塢在他眼裡也是狗屎,那塢不客氣的回了句:“你才是狗屎!我他媽肯定被蒼蠅附身才會瞧上你!”
空氣忽然冷卻下來,那塢好像忽然不認識他了,之前的感覺全部蕩然無存。
我覺著好笑,兩個年齡加起來都年過半百的人了,竟會如此孩子氣,那塢卻說:“我是動了他的影子愛人,事實證明我們都不是對方愛的樣子。”
何嘗不是,那塢動了他的女神,就是動了他的夢中情人,而夢中的情人就是理想配偶的影子,動了他的影子愛人,就是傷到了他的心。
影子愛人像什麼呢?就像小孩睡前要吃的大白兔奶糖,他說:“我一定要吃,我必須吃,不吃我就睡不著,睡不著我就會會生病的。”
所以遇到這樣的男人是很麻煩的,一不小心,就踩到了他的影子愛人,如果是個活生生的小三,你還可以去鬧,去搶,去爭風吃醋,可是影子,怎麼踩都踩不碎,怎麼趕都趕不走,以牙還牙時,只能找來一個截然不同的影子打太極。
冷月如霜,白茫茫的黏著土地,如膠似漆。
我蜷在沙發裡,半天找不到一個想看的影片。門口傳來蟋蟋嗦嗦的開鎖聲,我神經繃了起來,因為我大腦不斷給我輸送著一個資訊:司肀回來了。
消失兩個星期的人終於出現了,能幫我解決家事的人終於回來了,我不知是該喜該怒,裝模作樣的盯著電視機。
司肀進來,見我躺在沙發上不免訝然:“你還沒睡?”
我沒有回答,兩眼視線在他身上來回巡梭,他很憔悴,下巴青渣一片,眼裡冒著血絲。
今晚的司肀是我沒見過的,一起生活以來,他每天都把自己收拾得很乾淨,我也喜歡會收拾自己的男人,看著舒服。
“言朝書讓我們週末回去吃飯。”我直入正題。
司肀對我笑笑,神情溫柔:“好,我先睡了,你別太晚。”
“嗯!”
司肀很疲倦的樣子,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夾著重重的鼻音,可能是感冒了。
他的話很短,短短數字,目的明確,結束對話也明確。
我目送他不含糊的背影,卻生不起氣。
怎麼會?我應該惱他才對,他總是處於消失模式,把所有的事情丟給我,我應該狠狠地罵他,指責他。
可是,我沒有,非但沒有,我竟不生氣。
我想,我可能是精神不好,才不想罵人的。
我找了一個藉口,也催促自己回房睡覺,我一定是最近熬太多夜,今晚得早點睡。
司肀有什麼缺點我不知道,但有一點還是好的:陪我回家省親特別積極。
我直接就去了,沒有帶任何禮面上的東西,如果血緣這種東西可以斬斷,我現在根本不會出現在言朝書門口。不對,話不能這麼說,我把最大的禮面帶回家了——司肀。
與我不同的是,司肀似乎挺樂在其中,他充分扮演了一個好女婿的角色,雙手拎滿了東西,甚至,我都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準備的這些東西,我按下門鈴就退往一邊,司肀正正經經的等在門口,他出乎意料的打趣:“你是在替我緊張嗎?好似要見公婆的人是我吧。”
“言下之意是說我是醜媳婦嗎?喔,醜媳婦思來想去覺得今日不宜見人,我們還是明日再來吧。”
我轉身就要走,司肀拉住我的手將我扯回去,我跌跌撞撞在他身側,他手一攬,我雙手在他手裡竟動不了了。
我使勁掙扎雙手,我還就不信了,我兩隻手難道還掰不開他一隻手?
我用盡九牛二虎之力,憋粗了脖子也動不了分毫,司肀突然笑了,他好笑的說:“真是,你竟然想靠力氣來贏過男人。”
我剛想說什麼門就開了,司肀鬆開我率先叫了聲:“爸。”
言朝書滿心歡喜的把司肀迎進門,我跟在後面,不情不願的進去,到底是誰回孃家啊?
我還在玄關就聽見司肀叫阿姨,阿姨是誰?自然是王秀琴,我看都沒看她一眼,勁自回我之前的房間。
我躺在床上,看著發黃的天花板,房間的隔音效果不好,外面不斷有笑聲傳進來,我知道那是司肀的功勞。
這就是司肀的魅力,儘管他和言朝書只見過區區數面,但他就是有辦法處得比我和言朝書還親,這些我都不想理會,一走進這裡,我覺得渾身上下都累,重申剛才的話,如果血緣斷的乾淨,我一定不會再出現在這裡。
我感覺很沉重,像是被一塊石頭壓在身上,壓的我動彈不得,喘不過氣,又像是掉入深海里,一直沉,一直沉,周圍漆黑一片,沒有一絲光……
我是被司肀的聲音喚醒的,我睡著了,醒來就見司肀坐在我床邊,他眸色深深的望著我的臉,溫柔的笑著,就像我求婚時一樣。
我眉頭蹙起,急忙翻身坐起。
司肀極其體貼的起身,至少是這一月來最體貼的一次。
他退後一步,聲線溫柔的說著最平常的話:“吃飯了。”
我沒看他,伸手到床下夠鞋,儘管我知道他在看著。
司肀是怎麼進來的?我記得房門被我反鎖了。
我的手在床下亂摸一通,沒摸到鞋卻摸到一隻溫熱的手,我嚇得立馬縮回,我疑惑的看著司肀的臉,不知道他想幹什麼。
司肀把鞋塞給我:“鞋在這裡,穿好出來。”
司肀說完就先出去了,我看著手裡的鞋覺著莫名其妙,搞什麼?
等我出去客廳時,飯桌前坐著三個人,筷子還整齊的擺在碗上,我過去坐下,還沒拿起筷子,言朝書就開始訓斥:“都幾歲的人了,還是拖拖拉拉,讓一家人等你一個覺得很開心嗎?”
“沒人求你們等我。”
“事情都過去那麼多年,你就不能放下成見,對我態度和善一點嗎?”
“你自己做過的事你自己知道,何必我來說三道四。”我的手在桌下握成拳,指甲陷進肉裡。
“啪。”
言朝書左手拍在飯桌上,桌上的碟子受力哐啷作響:“你回來是為了氣死我嗎?”
我冷笑,我若是能把他氣死,那我也算是解脫了:“你太抬舉我了,我回的不是家,我回的是氣。"
言朝書紅了臉:“你……”
“爸,咱吃飯吧,我仿若七竅生煙,餓的。”司肀遞上筷子,一副餓死鬼的相。
言朝書低嘆一口氣,接了司肀的筷子,卻給司肀夾菜:“司肀啊,多吃些,以後有什麼你多擔待一點,這孩子表面任性,心眼不壞,爸知道你是一個好孩子,我老了,能為她做的也不多了,往後全拜託你了。”
司肀點頭,誠懇的笑漾開:"任性沒什麼不好的,有錢才能任性,證明這些年您幫我把她照顧的很好,物質的保障是性格鑄造的條件之一,我會更努力,讓她此生任性的活著。“
託孤麼?好把我徹底弄出家門?我捏緊筷子,不用他趕,我根本就不想進這個門!
看看司肀那張甘受不辭的臉,多麼的繪聲繪色,把言朝書糊弄的不亦樂乎。
這不正中我的下懷麼,可是我為什麼火氣如此之大?
王秀琴不知怎的給我夾了一塊紅燒牛肉,我淡淡的掃了她一眼,她眼底充滿期待。
期待?
我最擅長讓王秀琴的期待落地不歸根,然後好整以暇欣賞她痛苦的表情。
噢不對,我錯了,如果一個人所發出的行為,只是出於偽裝,那又何來的痛苦。
我不動聲色的把牛肉剔出去,比丟棄一個食之無味的骨頭還隨意。
如我所願,王秀琴面如菜色,眼眶暗紅,我數著碗裡的飯粒,神經末梢開始跳躍。
委屈?那我媽去哪裡叫屈?
我這廂樂不思蜀,有人額前青筋直冒,行於火焰邊沿,這才是我想要的。
對,我就是故意的,雞犬不寧雞飛狗跳我不求,適當的時候,讓適當的人在地雷上跳舞也別有一番趣味,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來得痛快。
這可不能怪我,是王秀琴給我的機會,她想自取其辱,我何不成全她。
不過,我也想知道,言朝書的極限在哪.....
“老婆,飯前一碗湯,美麗又健康。”司肀湊過來,雙手捧著湯碗,他的笑容那麼迷離,好似他捧著的不是一碗湯,而是一碗玉露瓊漿,一碗能把我毒啞的金湯藥。
言朝書因司肀的話臉色稍加緩和,他安撫著王秀琴,只一個眼神,王秀琴就笑了.
可惡,這是不是在告訴我,他們有多麼的心有靈犀。
我恨恨的望向司肀,恨不得將他撕裂,忽然一根青菜塞進我嘴裡,某人自導自演:“乖,可不能挑食。”
乖?我沒朝司肀他吐菜,他就該阿彌陀佛了吧。
司肀淺笑安然:“好吃麼?”
我撇嘴:“一丟丟。”
禮尚得往來不是,我回敬他一筷子苦瓜,讓他知道,什麼叫自討苦吃。
我未得逞,司肀非但沒有苦著半張臉,還特郎情妾意的說:“有個老婆果然不一樣,有個貼心的老婆更是八輩子未必修得來福分,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我不解氣,心底把他的祖宗八代全問候了一遍,真是虛偽的男人。
可也是這個虛偽的男人,救我脫離苦海,給我一個遮風擋雨的海港,我若是有點良心,就應該對他感恩戴德才對。
我怏怏的說:“別客氣,只是順手。”
司肀伸手就要摸我的頭:“又調皮了。”
我見狀連忙偏頭,讓一個比你小三歲的人摸頭不是讓人蹬鼻子上臉麼。
卻還是晚了一步,司肀溫軟的大手毫不客氣的揉了揉我的後腦。
我瞅他:“沒大沒小。"
司肀笑了:“嫁夫隨夫。”
“夫死從子是麼?拜託,現在可是21世紀,不是國號夏商周春秋戰國秦漢蜀魏吳晉南北朝隋唐宋元明清。”
“年代記得倒挺溜,看得出來上學時沒少下工夫,難道21世紀的中國不是夏商周...宋元明清的中國?”
好吧,算他有理:“是....什麼樣的男人決定你有什麼樣的命運,嫁給什麼樣的男人就是什麼樣的命。”
這句話不是針對司肀,我保證,我不過是指桑罵槐罷了。
回去時天已經暗黑,言朝書叫我和司肀留下,我拒絕了,留下讓我和司肀擠那張小床麼?
別開玩笑了,我恨不得離這裡離的遠遠的。
剛下樓,司肀的電話響作一通,他從頭到尾只說了一句話,以我從未見過的溫柔:“嗯,我待會兒過去。”
光是從司肀的語氣,不難猜測對方是一個女人,他很急迫,匆匆發動摩托車。
成年人的懂事總是面無波瀾,我淡淡一笑:“你有事先走,這一帶我還算熟,今晚耽擱你了。”
司肀伸手過來就要拉我:“沒什麼耽擱不耽擱,我先送你回去。”
我後退一步,客氣疏離:“不用,我自己可以的。”
婚前騙他結婚的話,我還是得說話算話。
司肀猶豫幾秒,然後說:“路上別逗留,今晚我不回去。”
我點頭,淡笑:“嗯。”
司肀走了,身影掩於夜色,我慢悠悠的回家。
別逗留?那是不可能的,一個路痴找路,總是需要時間的吧。
宋思明的老婆還算心平氣和的對海藻說:他說他愛你,同樣的話,他對我以外的很多女人說過,我想你也明白,這是男人的慣用伎倆......誰都有年輕漂亮的時候,誰都想利用這些來達到某些目的,把一些期望,想寄託在男人身上,實現的可能性渺茫。-----《蝸居》
張小嫻似乎說過,愛比死更冷,如果可以,寧可教會女人不去愛,也不要教會女人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