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歸雲緩緩走近一些再看,發現籠內孔雀已被大公雞啄得遍體鱗傷,連羽毛都散落了不少,如同驚弓之鳥一般,好不悽慘。

“姑爺究竟想做什麼,怎麼連新房裡都養著這麼兇悍的畜生?”

翠蘿止不住的發起了牢騷:“他就不怕嚇到姑娘嗎?”

幾個丫頭惡狠狠的目光同時轉向王府女使。

“奴婢......奴婢實在不知呀。”

那女使嚇得面色鐵青,跪倒在地支支吾吾的趕忙解釋:“奴婢先前並未瞧見世子在院裡養了這麼多畜生。”

“只怕世子爺是故意的吧。”

彩蝶先是看出了些端倪,大有些幸災樂禍的意味:“世子爺這是想羞辱姑娘呢。”

“豈有此理。”

吉春憤憤道:“曾家舅爺還沒走呢,他們就如此不將姑娘放在眼裡,奴婢這便去請舅爺出來做主。”

說罷,就要轉身出門。

“站住。”

傅歸雲立刻將人叫住。

她豈會看不出來這其間的貓膩。

虎落平陽被犬欺,落架的孔雀不如雞,這的確都是在羞辱嘲笑自己。

一位堂堂官家嫡長女,親事叫人隨意支配,被繼母擺佈玩弄於股掌之間。

在世人看來,簡直是奇恥大辱。

只不過,她清楚這並非那世子爺的手筆。

陸臨初好歹是名門貴胄子弟,再下作再不喜歡自己,也不至於做出此等幼稚沒氣量的荒誕事。

上一世,傅沅淑入府時,院裡只是放了老虎籠子和那大公雞,她就氣得當夜大鬧王府,鬧得兩家都下不來臺。

雖是得了漓陽王夫婦撐腰做主,卻也成功落入了別人圈套之中。

瞧出那王府女使並不像這院裡的人,想來就只是個引路的,傅歸雲便吩咐翠蘿先將人攙扶了起來。

默默思忖片刻後,她平靜的目光重新轉回大公雞身上。

見那畜生雄赳赳氣昂昂的,生得高大魁梧,形似鴕鳥,喙如鷹嘴,一看就非尋常之物。

這院裡總歸是棲身之地,自然容不得有人如此撒野。

“今日王府賓客如雲,許是府裡的雜使顧及不過來,一時疏忽,叫這畜生竄進了院裡。”

傅歸雲不經意回眸,忽見屋外的門欄邊露出一顆圓圓的小腦袋來。

水靈靈的眼睛一閃一閃的,頗有幾分可愛。

只是,她目光才與小傢伙對上,那顆小腦袋就立即隱去了。

傅歸雲全當沒看見,轉回身來自顧自的繼續說道:“王爺、王妃待我傅家不薄,救傅家於水火之中,我心中感激涕零,還不知道如何答謝王爺、王妃厚恩。”

話落,便吩咐膽大些的翠蘿:“正好這畜生不請自來,也省得我去向膳房討要材料,翠蘿,你將這公雞抓到院裡的小廚房清理乾淨,明日我要親自熬些羹湯送去王爺、王妃院裡。”

翠蘿、清露聽得心裡一喜。

姑娘才入王府就想著孝敬公婆,不愧為溫良賢淑的典範,都搶著去抓大公雞。

吉春、彩蝶並不識得公雞的名貴,一心想著尋得討好世子的機會,也跟著一擁而上。

屋子裡頓時亂作一團。

趁著這會功夫,傅歸雲又回眸去看了眼院外,再未瞧見那小傢伙的身影,這才安心的坐到床榻邊去。

“你先下去吧。”

睨了眼不知所措的王府女使,傅歸雲語氣淡淡的叮囑道:“今日之事莫要伸張。”

“是。”

女使應了聲,自不想給自己找麻煩,慌慌張張的趕忙退了出去。

傅歸雲望著籠子裡的孔雀發了會呆,待得幾個丫頭回來,時辰已是不早。

丫頭們忙著整理屋子,翠蘿看著自家小姐還未蓋上蓋頭,連忙上前示意:“姑娘,想必姑爺就該入洞房了,奴婢快些替你蓋上喜帕。”

傅歸雲清楚陸臨初不會過來,否則院裡也不會上演這麼一出。

她做太后時,為了維持與陸氏一族的關係,差人查探過陸家的底細,對陸臨初這人還算有幾分瞭解。

他那外室杜九娘是他結交的江湖女子,劍術超群,又能歌善舞,頗有才學,兩人一見如故。

據說他曾發下誓言,非杜九娘不娶,無奈陸家這樣的門第實在容不下那等來歷不明的風塵女子,陸臨初只得將她收養在外室,還有了兩個孩子。

後來也不知發生了什麼,老王爺竟親手處死了杜九娘,害得陸臨初相思成疾,鬱鬱寡歡數年。

直到一位生得與杜九娘十分相似的女使雲苓的出現,才讓他重新振作起來,還有了立她為世子妃的打算。

漓陽王夫婦瞧著勢頭不對,火速與傅家結了親,徹底斷了陸臨初的念頭。

可畢竟是心尖上的寵,當初傅沅淑大哭大鬧好幾回,逼得老王爺親自下了令,才叫陸臨初撇下雲苓,與自己那嫡妹圓了房。

想到此處,傅歸雲先是吩咐彩蝶、吉春下去歇息,關門後直接摘了喜帕。

走到桌案邊,取了幾樣點心分給清露、翠蘿,又自顧自的拿了塊小酥餅嚼食起來。

“姑娘。”

翠蘿嚇得一愣:“咱們這個樣子,要是讓姑爺進來瞧見,他怕是轉身就得出門。”

那樣,豈不是正好。

傅歸雲嘴上不說,心裡可就盼著這份清淨日子呢。

最好,他永遠不要進這院子。

“吃吧,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他要一整夜不來,我們總不能一直眼巴巴守著。”

得了這話,兩個丫頭才小心翼翼的跟著吃了幾口點心。

等到填飽肚子,仍未等來世子爺,翠蘿、清露困得直打哈欠,終是支撐不住,伏在床沿邊打起了小盹。

傅歸雲尋了薄被蓋在二人身上,聽著均勻的呼吸聲在屋子裡響起,這才墊好軟枕,輕手輕腳的躺了下去。

凝視著睡熟的兩個丫頭,她內心開始暖流四溢。

翠蘿、清露上輩子隨她遭了不少的罪,此生只盼著二人可以跟著自己平平安安的過日子。

也不出傅歸雲所料,這一夜風平浪靜的,醒來時就連屋內的燭火都還亮著。

屋外卻已炸開了鍋,陪嫁的女使、嬤嬤們都湊在了門口,開始七嘴八舌。

“姑爺真是全然沒將我們傅家和大小姐放在眼裡,在院裡放養這麼多兇畜不說,新婚之夜還讓大小姐獨守空房,難道這就是王府的規矩?”

“那雲苓算個什麼東西,連個妾室的名分都沒有,也想霸佔世子爺,說什麼小公子病了,有什麼病如此趕巧,竟病在了大小姐新婚當夜?”

“還說這些頂什麼用,今日我定是要求著王爺、王妃替大小姐做主的。”

聽著外面的議論聲,翠蘿、清露皆是一臉錯愕。

“姑爺昨夜沒來?”

兩人面面相覷一眼,翠蘿氣得有直接衝出門告狀的衝動。

傅歸雲並未接話,起身吹滅了燭火,這才不緊不慢的吩咐道:“翠蘿,快些替我梳妝吧。”

自顧自坐到妝臺前,又吩咐清露去開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