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楚若霜被禁足的第三日,沉重的宮門被人推開,皇帝霍鉉身邊的徐公公手捧聖旨而來。

“傳皇上聖諭,皇后楚氏勾結逆黨,殘害皇嗣,貶為庶人,賜鴆酒。”

楚若霜不可置信抬起頭,眼中溫熱又模糊,窗外白茫茫一片,冷風灌進來,凍得刺骨。

一片刺目的紅,盛開在聖雪中。

徐公公肉眼可見變了一副面孔,諂媚地迎上前伸出手,攙扶年輕貌美的女子。

貴妃周琳琅面帶似水的笑意,盈盈化開。

“皇后娘娘,如此母儀天下的稱呼,是妹妹最後一次叫您了。”

“娘娘一直想念郢州,想念鎮遠侯,今日娘娘大可放心去了,見到家人,和美團聚,勝過世間所有,甚好。”

眼皮狠狠跳動,折磨她一整夜的不安和惶恐再次湧出來,楚若霜怔怔問:“你說什麼?”

周琳琅掩嘴嬌笑起來:“娘娘還不知道啊,昨夜,一樣的聖旨已經到了楚家,鎮遠侯擁兵自重,勾結逆賊,意圖謀反,楚家九族,皆以伏誅。”

九族!

先是身邊的宮女指認她陷害周琳琅流產,構陷莫須有的罪名,將她貶為庶人與皇家再無關係,再構陷父親,誅楚家九族,真是好算計啊!

“不可能,父親忠心為國,絕不會如你說的這般!”

周琳琅的笑聲如銀鈴般動聽,“鎮遠侯可是親口向本宮兄長招供了,還能有假?”

楚若霜眨眨眼,一滴滾燙落到她手背。

小太監端著鴆酒送到楚若霜面前。

楚若霜突然從袖中抽出一把鋒利錚亮的匕首。

周琳琅花容失色,大呼:“她要行刺本宮,抓住她!”

楚若霜好像看到了白皚皚的天地被黑暗席捲,她抬起手,決然地衝上前,刺穿周琳琅的心臟。

紅刀子抽出,她劃破自己的脖頸,鮮血飛濺,屏風上紅梅點點。

冬日裡最盛開的梅,隨著她的倒下,瞬間凋零,滿頭珠玉碎落,被鮮血浸染。

她拼著最後一絲力氣,貪婪地看向遠方,“楚若霜,若有下輩子,定要護住所有人……”

——

楚若霜好像做了一個長長的噩夢,冰涼的指尖觸碰脖頸,還能感覺到痛楚。

天空斜掛一輪豔陽,鑽過層層樹葉,光影投下,一片斑駁。

她倒在地上,眼神迷茫,這是……重來一世?

兩段記憶相融。

她仍是楚家女,自小住在京城,實則是皇家牽制父親的質子。

今日皇家狩獵,她受邀前往,追一隻兔子時,馬兒突然失控狂奔,甩開了在暗中保護她的侍衛。

狩獵所騎的馬兒都是皇家馬廄裡的馬,經過一次又一次的檢查,絕對不會有問題,她料想是有人想要殺她。

眼看馬兒往懸崖跑,她用匕首將馬兒刺傷,馬兒吃痛將她甩出去好遠,她忍著受傷的疼痛走了很長一段路,找到一個隱秘的山洞。

楚若霜在腦海裡把參加狩獵的公子小姐一一過一遍。

除了言煜,那些個公子小姐因她是質子,不大樂意接近她,她性子又孤僻,對他們的瞭解也是淺淺的一層浮在表面,著實沒有頭緒。

西邊大片濃豔的紅色飛速散去,天色快要暗了。

楚若霜辨別好方向,撐著身子起來,有些狼狽地往南走。

想要殺她的人,肯定會回來檢查或是去跟幕後主使彙報,四周的雜草,剛好掩蓋她的蹤跡。

一路上,楚若霜還是走得小心翼翼。

懸崖邊上,一個黑衣人正在跟一個身穿勁裝的男子說話。

“公子,馬兒受傷墜崖死了,人還沒找到。”

“趕緊去找,絕對不能讓她活著回去!”

楚若霜躲在樹後面,認出了那人的聲音,周家大公子周華琅的聲音。

此人資質平平,卻心狠手辣,草芥人命,有周家和皇后做靠山,無人敢開罪他。

上一世,父親落到這樣的人手中,還不知道受了多大的折磨。

想到這些可能,楚若霜的手都攥緊了。

黑衣人領命離開,只剩下周華琅在懸崖邊上站著。

楚若霜的手緩緩撫上後腰,那裡有一把短刀,鋒利無比。

楚若霜理了理垂在臉頰邊的髮絲,緩緩走出去。

“周公子。”

周華琅冷不防被楚若霜的聲音嚇到。

“你……你是誰?”

周華琅慌亂的眼神中露出絲絲的貪慾。

楚若霜一張臉生得極好,兩道描畫很細的柳葉眉下是一雙含光帶笑的眼睛,像是綴了星辰,高挺的鼻子,唇不染而朱。

身上穿的是騎射服,三千青絲紮起來,添了絲颯爽英氣。

楚若霜勾著嘴角微微一笑。

“楚若霜,周公子想殺的人。”

“你……你就是楚若霜?”

如此弱不禁風的姑娘,倒不像是將門之女。

周華琅看呆了,很快將一切拋之腦後,春風盪漾地朝楚若霜靠近。

“楚姑娘生得如此動人,本公子怎麼捨得殺了姑娘,定是一場誤會。”

楚若霜站在原地,像是等待愚蠢的獵物掉進陷阱裡。

周華琅不設防地伸手想要抱住楚若霜。

楚若霜眼神發狠,手握利刃,毫不猶豫地貫穿周華琅的心,鮮血順著利刃,染紅了楚若霜的手。

“你……”

周華琅死死瞪大眼睛。

楚若霜面不改色地把刀拔出來,鮮紅擦拭在周華琅的衣裳上,眼中快意森森。

又往周華琅身上補了五六刀,鮮血橫流,染紅了周華琅身下,從遠處看,他就像是被浸染在血泊之中。

山中的野獸最為敏感,很快就會過來將周華琅血肉啃食乾乾淨淨。

周華琅死在這裡,楚若霜不能“路過”,她往反方向走,離皇家獵場的位置越來越遠,意識開始昏沉,夕陽斜暉徹底黯淡。

“霜霜!”

“霜霜!”

言煜帶人找了一個下午,終於看見昏迷的楚若霜。

他勒緊了韁繩,翻身下馬,大步跑來,小心翼翼地把楚若霜抱起來,探了探她的氣息,肉眼可見地鬆了一口氣。

——

楚若霜醒來時,人在一處帳內,看陳設,是圍獵場的休息帳,他們還沒回去。

侍女春濃驚喜道:“小姐,你可算是醒來了,奴婢都嚇壞了。”

楚若霜動動手,想要起身,身上痛楚像是被群馬碾過一樣,疼得要炸裂。

“小姐,您別動,太醫說您摔得太嚴重,是內傷,得好好養著。”

春濃端來一碗黑乎乎的藥,楚若霜看了直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