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是很普通的紙,字也是普通的字,內容更是簡單,只有短短一語。

禍嫁禮王。

“孽子,這句話,可是你讓沈家丫頭帶給朕的?”

胤帝目色深沉,帶著幾分審視。若非看到這四個字,對於蕭夜的處罰聖令怕是已經下去,過不了多久,眼前這個傢伙就該離開皇城,北上從軍了。

當然並不是說紙上這幾個字多麼深奧,只是因為胤帝很是好奇,這個向來不學無術的孽子是如何猜到自己的調查結果,又是如何確定禮王無罪的呢?

“看樣子兒臣猜的不錯,父皇已經調查了昨夜發生的事,也不出所料,最終矛頭果然指向了三哥。”蕭夜聲音頓時拔高了幾分,朝著胤帝深深一禮,“謝父皇為兒臣洗清冤屈,重得昭雪。”

蕭夜垂下的目光中閃過一絲自信。在原主的記憶中,胤帝先是親率大軍打下大胤江山,後坐守中原二三十載,稱得上高功偉績,舉世無二。但也正因為如此,養成了他霸道且自負的性格。

胤帝可以有錯,但永遠不能無知。

自己這招賭棋,果不其然的挑在了胤帝的麻筋上。

“你小子很得意?”胤帝陰惻惻的聲音傳來,蕭夜臉上的表情略微一僵。

“你真覺得自己是冤枉的?殿前失儀,冒犯貴人,枉顧禮法,犯上欺君!”

“隨便哪一條,都足夠你小子褪層皮!若非你是朕的兒子,你真覺得能保住你脖子上的那顆東西?蠢貨,如果你真有點本事,又何至於被人利用陷害!”

“你最好給朕解釋清楚,如果只是譁眾取寵想要矇蔽糊弄於朕……”胤帝隨手拿過旁邊一張蓋了璽印的聖旨丟給蕭夜,“大可看清楚自己的下場。”

蕭夜不自覺撇了一眼,然後便覺得後頸一涼。

娘嘞,這老東西還真一點情面都不留,不僅要罷黜自己皇子的身份,還要將自己發配充軍,貶到北境那種鳥不拉屎的地方充軍,和北國的那幫蠻子幹仗?

“您先別動氣,兒臣這不才準備說嘛……”蕭夜殷勤的端起御案上的茶壺給胤帝添了杯茶,又給自己倒了杯,毫不客氣的灌了一口,“父皇目光如炬,洞察秋毫,想必早就看清楚昨夜的事,不過是一場借刀殺人的戲而已。”

“至於殺的是誰?呵呵,兒臣想來想去唯有三哥了,自從三哥得封禮王之後,不僅勤修文略,教習自身,還參與了朝廷著書,短短數載時間結交了不少文賢,朝臣百姓無不稱讚。加上每逢節日都會入宮請安,獲得父皇您至孝有儀的稱讚。”

“不得不說,三哥得風頭已經蓋過了太多人。也正因為如此,他沒有理由對兒臣動手。”蕭夜眼神微微眯起,笑道,“換個角度來講,不修德行驕縱頑劣的兒臣卻成了對付三哥最好的那把刀。”

“想必三哥和王貴人有一些聯絡吧,呵呵,想必幕後那人已經猜到了父皇的處置結果,三哥受訓,兒臣廢黜,既能恰如其分的敲打三哥一番,又能用兒臣這條命,保全皇家顏面……反正兒臣是死是活,也沒幾個人會在意。”

蕭夜沉默了一瞬,嘆了口氣,“也算是,一步妙棋。”

看著這個向來被自己不看好的兒子說的言辭有理頭頭是道,胤帝不由有些恍惚,恍惚的由來不僅是那種怪異的陌生感,還有時不時鑽進腦海的關於這個小兒子的模糊記憶。

當聽到蕭夜最後一句的時候,胤帝心頭微不可察的一顫。

他忽然有些懷疑自己,良妃走後,自己是不是真的和這個兒子疏於交流了?是因為良妃的死帶給自己的傷痛,還是因為自己本就不喜歡這個一點不像自己的兒子?

莫名有些傷感的胤帝抬頭,看見蕭夜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正美滋滋偷喝著自己的貢茶的時候,剛剛升起的情緒頓時煙消雲散。

“哼!”胤帝冷哼一聲,“那你說說,到底是誰編排了這出戏?”

“……”蕭夜眨了眨眼,“兒臣可以說嗎?”

胤帝一滯。

能幹這種事的,除了自己的幾個兒子,還會有旁人?而自己眾多兒子當中,能有這種城府和手段,不僅能說服王貴人,還能騙過內衛監察的,就更加屈指可數了。

想到這裡,胤帝頓時古怪的看了眼蕭夜……這小子,不僅細緻敏銳,竟然還挺有尺度,之前還真的小看他了。

“此這事你不用再管了。”胤帝哼了一聲,“昨夜之事雖然罪不在你,但眾多大臣都看見你失儀之事,回去禁足三月,若是再給朕惹事,數罪併罰!”

“謝父皇隆恩!”蕭夜行了一禮,神色頓時輕鬆了起來。

也沒想象的困難嘛,還不是輕鬆拿捏?穿越者Buff知不知道啊魂淡……

“那個……父皇,您這茶還怪好喝嘞,兒臣能不能帶回去些?不用多,十斤八斤就行……”原本走到門口的蕭夜撓了撓頭,忽然又折返回去。

胤帝臉上頓時一黑,“滾!”

“……”

……

看著蕭夜離開御書房,胤帝的臉色變得複雜起來。

不知道為何,這個結局似乎並沒有太讓他意外,老三蕭泰雖然小動作很多,但本性怯懦憨實,這種陰損的手段確實不像他的風格。能玩出這種花樣的,大機率另有其人。

老六?老二?還是太子?

胤帝壓下心中逐漸泛起的怒火,再次將視線落到蕭夜的背影上。

最讓他意外的,是這小子啊!

“聖上,這聖旨……”站在一邊的高申提醒道。

胤帝沉吟了一瞬,說道,“就按剛才說的,蕭夜禁足三月,不得外出。王貴人前往崇真寺修行,無召不得回返,至於禮王蕭泰……把那個蠢貨東西給朕叫過來,先庭杖十計再說!”

“……”

……

今日雖然沒有上朝,但百官依舊聚集在承天殿前,三三兩兩攢聚在一起,說著官內官外的閒話。

“你們說,昨夜的事聖上會如何處置?”有人嘀咕著。

“不好說,九殿下再頑劣,畢竟是聖上親骨肉,即使獲罪,應該也不會太嚴重……”

“話不能這麼說,九殿下的行為有悖綱常,讓聖上蒙羞,更讓大胤蒙羞,如此惡行,豈能不嚴加懲處!”

“說得好,本殿下也覺得要嚴加懲處,最好罷黜皇子身份,流放發配才行,北境怎麼樣?那地方最適合安置本殿下這種混賬了,說不定第一天就能撞見北國蠻子,然後噶在北國塞外……”

“……”

喧嚷的聲音忽然一滯,神情激憤的官員望著不知何時擠到人堆裡,雙手攏在袖中正出謀劃策的蕭夜,眼皮禁不住瘋狂跳動。

“九殿下……”

“嗯?怎麼了?本殿下說的不對嗎?”蕭夜眯著眼睛,陰惻惻的笑道,“本殿下覺得很合適……哦對了,京都城和本殿下交好的公子哥可有不少,大多都是不修德行讓大胤蒙羞的頑劣之徒,到時候,本殿下可以約上,一起流放北上,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