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澄雖然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但內心依然充滿了不甘和掙扎。她的目光遊離不定,時而看向那扇靜謐的辦公室大門,彷彿在期待著什麼;時而又落在手機螢幕之上,似乎在尋找一絲慰藉。可一切似乎都不太如她的願。

吳主任也沒有放棄,依舊凝視著她。

許澄撇了撇嘴,終於沉悶而又無奈地開口:“快到了。”

吳主任見許澄滿臉堅信,又想著自己親自打的電話,對方答應得那麼肯定,應該不會有變化,便不在這個問題上浪費時間。回頭從桌子上拿起處分檔案,分發給四個學生簽字確認。

正在這時候,辦公室的門傳來了輕柔的敲擊聲。吳主任目光不由自主掃向門口,隨口道了聲“請進”,門就被人輕輕地從外面推開。

許澄不經意間回頭瞥了一眼,然後突然像是被某種力量牽引一般,隨手將簽字筆拋到一旁。她整個人彷彿脫胎換骨,瞬間切換到了一種嬌媚的狀態。她邁著輕快的步伐,奔向了進來的人,彷彿整個世界都只剩下了她和對方。

“媽——”

許澄用一種充滿撒嬌和依賴的語氣親暱地呼喚出聲,彷彿受了很大的委屈。

在場的人瞬間石化,這前後轉變完全就是兩個人啊!

據陸深目測,剛進來的這個女子非常年輕,看上去也就三十歲不到的樣子。這個年紀,她怎麼可能會有一個十八歲大的女兒?

但是她與許澄兩人眉眼相似、舉止親暱,不像是假的。

陸深的眉頭緊鎖,心中充滿了疑惑。這個世界上,究竟隱藏著何種神秘的力量,能讓一個女人保持如此青春動人的容顏?即便是他那個自稱童顏不老的姐姐陸湘,每年也都需要花費大量的金錢和精力去維護自己的容貌和身材,最終也只是看上去比實際年齡年輕幾歲而已。

而眼前這個女人,如果她真是許澄的母親,那麼可能性只有兩種。一種是她有著逆天的保養之道,所以才會看上去這麼年輕。另一種則比較可怕,因為她的年齡與外貌是相符的,那麼可能是在十幾歲就生下了孩子。

思及至此,陸深不禁感到一陣寒意席捲而來,令他全身的汗毛都瞬間豎了起來,心中的震驚難以言表。

儘管陸深從事法律工作多年,職業生涯中早已見識過人生百態,閱盡人性的複雜現實的殘酷。但眼前的這一幕,仍然讓他感到難以接受。剎那間,他心中那面曾經清晰明淨的鏡子彷彿遭受了重擊,轟然崩塌,瞬間化為一地璀璨的碎片,再也無法拼湊回原來的模樣。

“不好意思,路上堵車,我來晚了。”女子完全無視許澄的親暱,轉而禮貌得體地向吳主任解釋道,“我是許澄的家長,很抱歉她又給您添麻煩了。”

吳主任微微調整了一下眼鏡,目光如炬地審視著站在對面的女人。短暫的沉默過後,他略顯遲疑地開口:“你……你是許澄的母親?”

女子並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只是將目光轉向了站在一旁的許澄,眼中流露出幾分難以言明的尷尬與責備。

這一幕,宛如一位母親在默默地責怪她那總是惹是生非的女兒,既無奈又帶著深深的關愛。

陸深和吳主任都在懷疑和相信的邊緣徘徊著。

許澄敏銳地捕捉到了主任眼中的一絲疑慮,她立刻輕笑一聲,信心滿滿地解釋道:“主任,您就別想太多了。這又不是拍電視劇,我哪有本事找人來冒充呢?您仔細看看,如果她不是我媽,我又能去哪裡找到一個與我如此相像的人來假扮呢?”

她說著,還滿臉驕傲地示意大家看看她與自己口中的媽媽長得有多像。

吳主任聞言,他的目光從許澄的臉龐緩緩移向喬霏霏,彷彿在兩者之間進行比較。不過,這種探尋並未持續太久,他很快就將視線收回,心中已有定論。眼前這兩個人,容貌不說有五分像,但至少有三分,除了年齡有點出入,的確沒什麼好懷疑的。

"嗯,既然來了,那就這樣吧。"吳主任揮揮手,似乎對這個話題已經失去了興趣。他順手將那份許澄只簽了一半的處分檔案遞給女子,輕聲解釋道:“這是學校針對許澄同學在這件事中的行為所做出的處分決定,你可以先大概看一下內容。關於整個事件的詳細經過,我們稍後可以再做解釋。”

“不用了,許澄在電話中已詳盡地告知我整個事件的始末。”女子接過那份處分檔案,並快速瀏覽了一遍。隨後,她指著簽字欄,淡定地對許澄說:“籤吧,以後可要長點記性。”

這話聽起來怪怪的,彷彿她對這一切並不十分在意,她的反應太過平靜,彷彿這件事與她無關。

不僅吳主任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就連一直沉默的陸深也微微皺起了眉頭。

檔案一式三份,許澄心知無法逃避。她硬著頭皮,在指定的位置簽下了自己的名字,字跡略顯生硬。

女子把簽好的處分檔案收起來,細心地疊放整齊,然後交給吳主任過目。待吳主任仔細檢查並確認無誤後,她才緩緩抬起頭,目光落在了孟嶼身上,看到他手臂上裹著厚厚的石膏,她不禁猛吸了一口涼氣。

許澄這孩子實在是太過分了,怎麼下得了這麼重的手,把同學打成這個樣子?

她心裡暗自震驚,但眼前的現實卻容不得她多想。她必須以大人的方式來面對這一切,並妥善處理。

女子優雅地朝著孟嶼和陸深的方向微微鞠了一躬,臉上滿是歉意。她語氣輕柔而誠懇地說:“孟嶼同學,實在對不起,給你造成了這麼大的傷害。這件事完全是許澄的錯,我代她向你道歉。至於你的醫療費用……”

她迅速地從手袋中翻出一個鼓鼓囊囊的皮夾,把裡面的所有一百元面額的鈔票全都掏出來,大約四千多塊。隨後,她利落地取出紙和筆,飛快地寫了一串數字,一併遞給了孟嶼。

“我叫喬霏霏,這是我的聯絡方式。”她邊遞邊解釋道,“今天出門匆忙,我身上就帶了這麼多現金。希望你能接受我們的歉意,先行治療,早日康復。當然,我知道這些遠遠不夠,回頭我都會補上。後續如果還有什麼事情,也請及時聯絡我,我們一定不會推脫責任。”

孟嶼呆若木雞地接過喬霏霏手中的錢和紙片,整個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時間竟無法從這對“母女”天差地別的性格和行為中回過神來。他心中湧動著種種複雜的情緒,但更多的是一種難以名狀的困惑與不解。這對母女,一個溫柔如水,言談舉止間透露著理智與客套;另一個則浮躁如火,行為舉止近乎不可理喻。這真的是親母女嗎?

喬霏霏見孟嶼收下了錢,這才轉向陸深,那雙如湖水般清澈的眼眸裡滿是歉意。

“您應該是孟嶼的家長吧?”喬霏霏的語氣充滿了誠懇,“對於孩子們之間的紛爭,以及給孟嶼帶來的傷害,我深感抱歉。請您放心,我們會對此負責到底,竭盡所能去彌補這次的過失。”

陸深微微一怔,他原本預想的是一場劍拔弩張的爭執,沒想到許澄的家長竟然如此溫文爾雅,通情達理。他原本準備好的調解之詞,如同未開封的利劍,此刻卻無用武之地。對方不僅主動承認錯誤,還表示願意承擔所有責任,那份誠懇的態度,讓陸深有些措手不及,他茫然地站在原地,不知該如何回應這出乎意料的和善。

喬霏霏見陸深的神色並不難看,才小心翼翼地繼續開口:“許澄這孩子雖然剛成年,但她沒有多少社會閱歷,性子也急,說話做事沒什麼分寸,更別提預見事情的後果了。我相信她並非有意傷害孟嶼,只是一時衝動才鑄成了大錯。還請您大人有大量,看在她年輕無知的份上,給她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陸深思索片刻,原本要出口的“許太太”三字在舌尖打了個轉,終究沒有出口。他溫和地說道:“喬小姐,你太客氣了。在這件事上,我們家孟嶼也並非全然無錯。他們都剛成年,心智尚不成熟,有矛盾和摩擦都在所難免。既然學校已經作出了相應的處分,並且你們也願意承擔應有的責任,那麼我認為,此事就此打住,不再追究更為妥當。”

喬霏霏過去為許澄處理過眾多棘手的事務,每一件都充滿了挑戰和困難。記得有一次,她遇到了一位脾氣暴躁的家長,對方氣勢洶洶的,令人望而生畏,上來就想要拉扯她的頭髮,嚇得她急忙蹲下,雙手緊緊護住頭部,驚恐地尖叫出聲。

沒想到,她今天會遇上一個這麼冷靜、平和、理智,好講話的家長。

喬霏霏心中驚愕,但仍迅速調整呼吸,綻放出溫柔的笑容,道:“孟先生,非常感謝您的寬容與理解。那麼,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後續有什麼問題,我們再溝通處理。”

陸深不自在地輕咳一聲,急忙澄清道:“抱歉,讓您誤會了。我不姓孟,我叫陸深,是孟嶼的舅舅。”

“哦……陸先生。”喬霏霏微微張開紅唇,眼眸中閃過一絲恍然。

看來,又是一個代理家長。

事情終於得到了圓滿的解決,吳主任見主要當事人和雙方家長均無異議,便不再多言。他讓陸深和喬霏霏分別在一份簽到表和一份調解書上籤個字,然後鄭重其事地囑咐他們,回家後要好好管教自己的孩子,千萬不要再犯同樣的錯誤。

吳主任的話語雖然簡單,但卻充滿了力量和威嚴,讓在場的人都感到了他的嚴肅和認真。

陸深和喬霏霏默默地點了點頭,表示會遵守吳主任的囑咐。

吳主任這才將目光看向一旁企圖矇混過關的張韜和姜嫣。他臉上不帶一絲笑意,語氣嚴肅得如同冬季的寒風:“還有你們兩位同學的家長,請他們務必在今天之內來學校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