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夢也沒想到,七年前欠了一屁股賭債跑掉的二叔竟然有回來的一天。

大金鍊子小手錶,他腰間挎著大哥大,他坐在一輛賓士S的主駕駛位置上就等在我上班的工廠外頭朝著我笑。

講真的,我是真沒想到這輩子會和二叔再見面。

要說早年間二叔也是我們村的牛人,畢竟是村裡頭一個大學生,金貴著呢。那可是被我爺奶捧在心尖尖上的寶。只可惜賭博害人,一頭扎進去險些爛在了裡頭。

他搞網貸,作抵押,每兩年功夫就把家裡但凡值錢的玩意兒都輸了個精光。要債的拿槍別棍衝進我們家一通打砸搶,更是揚言要卸了陳家老二一條腿。

二叔一個人耍光棍當天就跑了,整整七年硬是連一通電話都沒打過,就連我爺奶都當他死了。

可今兒個二叔竟然回來了?

“二叔!”

我激動的跟他擁抱了一下,忙不迭的就想把二叔回來的訊息告訴我爺。

“不忙,回頭再給二老打電話,走著,叔請你吃頓好的。”

二叔摟著我的肩膀,不由分說就給我開啟了車門,我在一眾廠友羨慕嫉妒的目光中坐上了豪車,然後去了我們那一片最大的夜總會。

洋酒,洋妞,人頭馬。

我在夜總會搖曳的燈光中幾度晃神,看著二叔從兜裡掏出一沓又一沓的鈔票,泡著那些我做夢都不敢想的妞,心中眼熱的厲害。

“羨慕了?”

二叔點著煙吞雲吐霧,透過朦朧的煙氣看著我,眼中有說不清的意味。可我當時卻自動忽略了,說實話,我何止是羨慕,簡直是嫉妒。

這是我做夢都想要的生活。

都說錢是王八蛋,可偏偏那又是天底下最好的玩意兒。

我忙不迭的點頭,二叔朝著我一笑,隨即從屁股底下拿出兩個雙肩包往我懷裡一塞示意我開啟。我不明所以但還是照做了,只是拉開拉鍊我的手猛的抖了一下,眼珠子都瞪出來了。

因為包裡裝的是錢,滿滿當當的兩包錢。

一捆一捆的摞起來差點閃瞎了我的眼睛。

“二叔。”

我瞬間就紅了眼。

可二叔卻沒看我眼中的狂熱,而是自顧自道。

“還記得劉大疤瘌嗎?”

我點頭,當然記得,當初二叔上了爛賭的賊船就是拖劉大疤瘌的福。

而這些年也要屬這個劉大疤瘌要債要的最兇,若非是法治社會,我爺奶怕是要被他活活逼死,就連我們家都時不時的被威脅,被恐嚇。

“這裡是四百萬,小七,你拿回去聯絡上劉大疤瘌,然後替我把債給還了。”

“記得,一定記得讓他簽字畫押,至於二叔回來的事情你誰也不能告訴,連你爺奶也不行,小七,二叔也只信得過你。”

二叔看著我說道。

我愣了一下,隨即激動起來,難不成這一趟二叔是回來還債了?可是,就這麼便宜劉大疤瘌,我心中卻是不解氣。

可誰知二叔卻搖搖頭,他拍了拍我的腦袋告訴我說。

“小七,別擔心,他會付出代價的。”

什麼代價?

我聽的雲裡霧裡,但還是忍住了沒有多問。

當天晚上,我就聯絡上了劉大疤瘌。

“小崽子,活擰巴了,今天你劉爺我心情不好,正準備找人出氣你個小崽子就送上門來,先叫爺打兩拳洩洩火。”

劉大疤瘌見我上門,獰笑著就朝著我衝過來。

若是平時我早就撒丫子跑的飛快,可我現在緊緊的抱著兩個揹包,死死的盯住了劉大疤瘌,恨聲道。

“打我容易,劉懷三,你還想不想要錢了?”

一聽這話,劉大疤瘌頓時就愣了。

我二叔走了七年他追著我們家屁股後頭也追了七年的債,潑油漆,發狠耍浪什麼招兒都用過了,老兩口差點被他逼的跳河也再掏不出一毛錢來,可今兒個這日子是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怎麼著?

“幾個意思?”

我抿了抿嘴沒說話,伸手將揹包的拉鍊拉開了一點。

而就是露出其中鈔票的一角,卻見劉大疤瘌蹭的一下就站了起來,他一把就想拽過我手裡的雙肩包樂的牙花子都呲出來了。

恐怕就連劉大疤瘌自己也沒想到本來以為是一個七年都要不回來的壞賬,今兒個竟然峰迴路轉的失而復得。

可我死死的拽著書包不撒手,我還記得二叔的話。

“錢可以還你,但當初我二叔欠債的時候是立了字句的,你想拿,就得立個字據黑紙白字的寫個清楚,不然的話,我就是死也不給你。”

“媽的,給你臉了。”

劉大疤瘌臉上三角眼一豎,猛的抬起一腳就踹在了我的腰眼子上。

隨即,一群地痞小流氓雨點般的拳頭落在了我的身上,我疼的瘋狂大叫,但手裡卻死死的攥住怎麼也不願意撒手。

“怕了你,小崽子,看在你送錢兒的份上今兒你劉爺不跟你一般見識。”

“不就是要黑紙白字嘛,也心情好,給你這個臉。”

說完,劉大疤瘌就三下五除二把字句立好,然後在後頭簽上他劉大疤瘌的大號劉懷三。說實話,劉大疤瘌的字兒寫的很醜,但我卻如釋重負。

出了門,我拿著字據找到二叔,瞧見我第一眼,二叔就樂了。

“捱揍了?”

二叔問我。

我沒好氣兒的翻了個白眼,心道二叔你明知故問,眼下這功夫我的臉腫的跟豬頭一樣,劉大疤瘌手底下那群地皮流氓下手可是沒輕沒重的。

“放心,他蹦躂不了幾天了。”

二叔冷哼一聲,隨即也不管我答不答應就拽著我出了門。

我本以為二叔是帶我去夜總會逍遙快活,沒想到,車子一路上了城內的二環公路我本來以為他是要帶我去吃飯的,可這路越走越偏越走越宅,後來直接繞上了野孤山的陡峭小路。

我都懵了。

野孤山是什麼地方,本地人那都懂。

早兩年天下剛太平的時候鬧土匪,這野孤山啊就是土匪綹子的根據地,而聽說當時平患的時候死了不老少的人,全都埋在了野孤山的半山腰上,這裡是遠近聞名的亂葬崗。

“二叔,咱來這兒幹啥,怪滲人的。”

可二叔沒理我,他不一路輕車熟路的找到了一座野孤墳,然後扭頭就衝我要東西。“小七,把你從劉大疤瘌那裡拿的字據給我。”

我下意識的遞過去,二叔嘴角揚起一抹笑意。

周圍的天烏漆嘛黑的,可他的笑容在稀稀拉拉的月光映照下卻有種說不出的恐怖感覺,隨後二叔拿出打火機在這座無名無姓的野孤墳前頭把字句點燃。

“劉大疤瘌,當初你害我家破人亡,這筆賬我早該跟你算。”

“想必我費勁心力弄來的髒錢,你一定花著非常痛快吧,花吧,花的越快越好,等到四百萬都花乾淨了,你的命就不是你的了。”

二叔好像在自言自語,又好像是說給這一座無名無姓的野孤墳聽。

我心裡聽的毛骨悚然,很想開口問一句二叔到底是咋了。

啥叫錢花完了這條命就不是他劉大疤瘌的了?

而且二叔他站在那,眼中卻死死的盯住身前的土墳包,那表情就好像正在跟土墳中的孤魂野鬼做著一場交易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