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他在你的腹中踢朕,會先踢到你的肚皮?”

  謝知行摟著她坐下來。

  即使有著身孕,她的身量也不顯懷,腰肢纖細,就臉頰圓了些,明明能當絕色大美人的容顏,偏偏被她吃圓三分,透著股嬌憨的稚氣。

  “也對,”

  雲皎一頓,鬆開了抱住他的手:“始終人腿隔肚皮。”

  謝知行磨了磨後槽牙,開始覺得哪怕這一胎由她來養,還是得他多盯著點教育。但他忙,始終不可能親自教導多少,於是又想到了才名動驚華的魏嬪……可惜兩人處不來,不然要是她倆同住一宮,能夠幫忙看顧著點,起碼能杜絕這種作歪詩改名句的事兒。

  他隨手拿起桌上的蜜橘,給她剝皮:“朕今天去找了皇后,你想知道朕和她說了什麼嗎?”

  “……這也要告訴臣妾嗎?於禮不合吧?”

  一看她鬼鬼祟祟的表情,謝知行就知道她想歪了:“是談的正事兒。”

  正事啊……

  正事雲皎是不太想聽的,但轉念一想,這是真人版宮鬥現場,她好不容易才體驗到呢,想她上輩子看到這種劇情都是猛按跳過的,今世還是要聽聽的:“那臣妾想聽。”

  謝知行就把對皇后說的道理掰開來說得更碎告訴她。

  他心裡是有些擔憂的。

  他大權在握,敬重皇后不過是出於他所受到的教育和孝道,真遇到有違原則的事情,他要掀桌子不幹,沒人能限制得了他,頂多去先帝陵墓前哭,給他的史名潑汙水。

  但是雲皎不同,她要是胡來……她戕害別的嬪妃……她吃醋,她在乎朕,謝知行想到這裡,居然有些歡喜。

  雲皎眨著眼面露迷惑:“那皇后她到底愛不愛皇上?”

  聽到這個問題,謝知行忍不住捏了她的臉頰一把:“重要麼?朕跟她就不是兩情相悅才成的婚!她要奔著一生一世一雙人,那就不該嫁入王府。當皇家的妾跟當尋常百姓跟官宦人家的妾不一樣,就不說淑妃那樣得寵的,便是你宮裡之前的孫常在,紀貴人……她們也是好人家的女兒,被送進宮所圖的是榮華富貴,為孃家換取一些利益和保障,沒有人是為受罪而來的。”

  一邊說著,謝知行自己都想笑。

  跟雲皎說這些,她能懂麼?

  能懂就最好吧!不懂就多念幾回,總能開些竅,她懵懂純真的部份是吸引了他,但那是讓他更有耐心去一遍遍地引導她,而非理直氣壯地把她當一個傻子。

  何況,她並不傻:

  “女子生在這世道,本就是可憐的,還要互相戕害實在可惡,”

  雲皎停了停,揮舞她自以為跟砂煲一樣大的拳頭:

  “但誰要是想欺負臣妾,那臣妾也並非省油的燈,會對她飽以老拳。”

  謝知行握住她的拳頭憐愛地想,就她的性情和城府,要不是有回溯時光的大能,怕是被吃得骨頭渣子都不剩。

  就這樣的,還覺得自己怪厲害。

  ……

  想要任性一回的謝知行在鹹福宮待了一個下午,臨走前叮囑了麗嬪一番,要好好照顧熙嬪這一胎,不能出意外。如果遇見突發事件,她有事急從權的權力。

  麗嬪鄭重頷首:“臣妾明白這一胎對皇上來說至關重要,定會盯好熙嬪。”

  只要新生兒在鹹福宮平安降生,也算是麗嬪的功勞。

  日後排輩論賞,皇帝都記著的。

  為了避免引起過多的注意,謝知行下旨將雲夫人傳召入宮陪伴熙嬪後,就少了去她那兒,多在淑妃、麗嬪、馮嬪和珍常在處流連,他的一些動作,夠後宮嬪妃琢磨很久了。而其中,被傳召得最頻繁的就是麗嬪,把她叫去問問雲皎的情況,每日膳食用得可香,吃穿用度夠不夠。

  每次問完了,總有大筆賞賜落到她頭上。

  麗嬪不傻,她能瞧出皇上這回是真動了心了!她“失寵”有一段時日,在這之前也想過借雲皎來複寵,秋狩時發現施盡渾身解數皆是徒勞,她就有點灰心,放棄爭寵之後,倒覺得現在的日子過得不錯。

  當今聖上對朝堂的掌控度很高,嬪妃能做的有限,她沒多高遠的野心,只想穿金戴銀,吃好喝好。兩者都被滿足了,少一個男人又如何?漸漸的,她竟覺得雲皎比皇上更加可愛,起碼在她面前,不必時時刻刻繃著規矩,她的讚美,也比皇上的更加真誠。

  深宮寂寥,想要衷情的擁抱,並非只有男人能給。

  想到雲皎,麗嬪的唇畔彎起溫暖的弧度。

  此番溫情,在教導雲皎彈琴時宣告破滅:“熙嬪你另請高明吧,我看魏嬪就不錯,她也會彈琴。”

  “魏嬪現在都不許我踏進翊坤宮了,她說光看到我的文章已經很煩,看到文章的作者更煩。”

  雲皎委屈巴巴的:“我彈得不好,怕淑妃生氣。”

  論寵愛,她現在也有皇帝作依仗。

  但她對淑妃的恐懼,就像食草動物面對食肉動物天然的趨利避害。

  麗嬪說:“她生氣也不能拿你如何。”

  “我怕,”

  雲皎對手指:“我一怕,就會忍不住說我的琴技是師從麗嬪姐姐的。”

  麗嬪後槽牙都磨碎了。

  見勢不妙,雲皎就提起裙角麻利地湊到她身邊,化身考拉抱大樹:“麗嬪姐姐就教教我吧!我沒有姐姐不行的!我沒有姐姐太陽都不會從東邊起來了!”

  “呵,明天照樣日出。”

  “硬撐罷了!”

  雲皎眼巴巴地看住她:“麗嬪姐姐不喜歡我了?但我還是最喜歡麗嬪姐姐。”

  麗嬪懷疑聖明的皇上也是在這一聲聲熱烈的表白中淪陷的,這誰受得住?她那麼笨,能說謊嗎?肯定是發自內心的覺得沒她不行,她可以依靠的只有她了,她又如何能硬起心腸:“……好吧……”

  當日,謝知行傳召麗嬪去陪膳,她就說起了這件事。

  她笑說:“皇上所受的甜言蜜語,怕是倍之於臣妾,怪不得把她當孩子寵。”

  謝知行:“……”

  不,他沒有這種待遇。

  她甚至第一個想到的求助物件也不是他。

  麗嬪抬眼,就看見皇帝擰著眉:“你回去跟她說,朕也會彈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