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辦封后大典之前,雲皎存了檔。

她想到這算是她的婚禮,也是接受百官和命婦朝拜的人生巔峰了,皇上再疼愛她,也不能讓她三年五載的就再辦一回封后大典,太勞民傷財。她自己存檔,想回味一番時就讀檔,或者索性當日就把它體驗個夠……

結果是她想岔了。

世界上竟然有如此勞累之事!

還讀檔多次爽個夠?體驗一次就夠夠了。

之前封嬪就很繁瑣,封后大典自有過之而無不及,何況這操持上下的事有大半都是經她手安排的,沒有驚喜可言,一切都按著老祖宗的舊例來。

“怎麼能說沒有驚喜了?”

麗嬪向她闡述這次封后大典上,有多少超越皇后能有的規格:“皇上能給你加龍的地方都加上去了,不能加的也悄悄地往上堆東珠。”

古言裡的甜,興許都在破例的細節裡。

但頂著厚重頭飾,身披國家級華服的雲皎……原諒她真是一樣也看不出來!到了現場,她環顧四周,心裡只有一句話。

那就是——

好多人啊。

黑壓壓的人頭向她跪拜。

只有在這些時刻,她才清晰地意識到自己枕邊人的不一般,他是這個國家的掌航人,一念之差,便是無數人的興衰苦難,而他做過最不理智的事情,恐怕就是堅定地選擇她。

她真能做好一國之君的賢內助嗎?

這世界有野心勃勃想到處征戰的將軍士兵,有潛心研究創作的科學家藝術家,也有決定為家庭犧牲的家庭主婦主夫……他們無一不是有著明確的目標,窮盡畢生歲月去實現理想。

而云皎想來想去,她竟沒有值得稱道的理想。

既不想征戰天下,不想經商,也不想為夫君洗手作羹湯。

她就想什麼也不做,百事沒煩惱,最好這個世界多她一個不算多,少她一個也不影響。

“皎皎,過來。”

正當雲皎有一瞬的迷茫時,謝知行向她伸出手:“走神了?不要緊,跟著我。”

他以為她忘記了接下來的流程。

低著頭的眾人看不到皇后娘娘快步趕了上去,把手放進皇帝的掌心裡。握住了那隻乾燥溫暖的手,雲皎一下子有了主心骨,見一步走一步吧!她即使不會宮務,有他教著,又能隨時讀檔,犯不了大錯。

剛穿越到燕赤的時候,雲皎真沒想過進宮,冥冥之中有一隻無形的手將她推著前行,她渾不在意,在哪住不是住?即使多次侍寢,也未曾動心半分,她的宮鬥面板形同虛設,定義不了她的人生。

是皇帝一次又一次地向她表明心跡,用行動證明自己對她的愛,才有了她向他奔赴的今日。

雲皎接過琮璽,內外命婦奏賀,大禮圓滿。

……

同年,危家一系被清算而空出來的許多職位之中,謝知行給國丈留了一個,被雲皎攔住了。

自己親爹自己清楚有多少斤量,燕赤的官場風氣不差,他要有能耐早混出來,就是差點兒,雲皎怕他惹出禍端來。於是謝知行一思量,開設一個官階,名為特進榮祿大夫,初授即為正一品,同時封為景福侯。

既有資格上早朝,說出去也不會過於寒酸。

特進榮祿大夫沒有實權,是新設的一個專門給關係戶或者被架空的功臣的職位,但他要是願意,完全可以在早朝上對其他人叭叭叭,他不僅官階是正一品,還是個正經侯爺,只有他叭叭別人的份,別人還不能頂嘴,痛快!

曾經的九品芝麻官搖身一變成國丈,看得百官羨慕嫉妒恨。

以前的同僚都說不出話來了,特別是欺負過雲源的,見到他都躲得遠遠的,生怕他把自己記了起來,要當場清算。雲夫人也沒料到自己有一天能給皇帝當丈母孃,還當上候夫人了,樂不可支之餘,還是很為女兒擔心。

上回她進宮伺候女兒坐月子,愣是沒瞧出女兒有何長進,還是一副小姑娘姿態。

如今是當皇后的人了,該成熟起來了吧!

雲夫人不確定地想。

而謝知行是這麼跟雲皎說的:“你父親如果想有一番作為,跟朕說,朕可以給他安排,讓他一點一點試,步子不邁太大,只要不是幹了傷天害理的事,小錯有朕兜著。”

“那就勞煩皇上多擔待些了,”

卸去鳳冠霞帔的雲皎在榻上美美躺下。

“還有,你搬去建章宮的事……”

“我不!我不要住建章宮,”雲皎的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晦氣,我就喜歡永宸宮,而且建章宮不能有別的妃嬪住進來,我沒有麗嬪姐姐陪著會做惡夢的。”

謝知行:……

他現在就想讓麗嬪有多遠滾多遠。

“住在哪是不要緊,我怕別人說你位置不正心虛不敢住。”

“對,我就是不敢,皇后手底下不知道弄死了多少人命,我怕他們索命時認錯人。”

看謝知行還要再說,雲皎把耳朵一掩,側身往裡滾,滾刀肉一樣擺出了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姿態。永宸宮是皇帝處處為她精心雕鑿成的,她住得舒服,不想搬到有著廢后影子的建章宮裡。

她不樂意,謝知行拿她有什麼辦法?

他將她捂著耳朵的手拿下來:

“不去就不去,淨說傻話,你平日存好心做好事,陰差不會索你的命,不許再說這種話了,我聽了心慌。”

雲皎:“你從來不信那些……慌什麼?”

他從後抱上來,隔著薄薄的裡衣,真能聽到他急促的心跳。

“怕你離開我。”

……

翌日,後宮妃嬪正式到永宸宮拜見新後。

稱病不去是不行的,哪怕是經年生病的靜妃,這回抬也得抬過去,幸好她這一旬的氣色養得還不錯,到得特別早,給雲皎行了完整的禮,還奉了茶。

茶的溫度適中,還是甜的。

雲皎很夠意思,一口悶全喝完。

第二個到的是淑妃和紀貴人,雲皎喝了半杯頓了頓,說出她打了半夜腹稿的話:“紀貴人向來知禮懂事,本宮想在之後的大封六宮將她晉為嬪,之前她照顧本宮良多,淑妃要代本宮好好待她。”

紀貴人聞言一驚,忍不住抬頭。

雲皎從未當面跟她提過要給她晉封的事。

淑妃面上閃過剎那的不快,很快被壓下去:“臣妾這妹妹規矩學得好,人卻不機靈,難得被皇后娘娘看重,臣妾怎會待自己的妹妹不好呢!只是她入宮後未立寸功,怕是配不上嬪位。”

即使是當了皇后,雲皎還是有些怕她。

跟倉鼠見到貓一樣,就想鑽回小木屋裡,她強自鎮定:

“前朝有從龍之臣,後宮也該有從鳳之嬪,她幫本宮許多,這就是她的功勞。”

淑妃覺得她在胡說八道。

庶妹封了嬪,成為一宮之主,就不能再將她拿捏在身邊,當宮女使喚了。

但,淑妃只是一笑:

“那臣妾就代她提前謝謝皇后娘娘了。”

見她退讓,雲皎才將茶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