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坐不住的是魏嬪,她擰著帕子去建章宮跟皇后說了許多酸話。

內容不外乎區區一個常在竟敢霸佔皇上,皇上日理萬機多忙?還能哄得皇上親臨鹹福宮,肯定是個不像話又沒規矩的東西,連帶著對麗嬪也很是看不上,用容色作封號想必是以色侍君不長久,該是和熙常在一路貨色。

皇后聽在耳裡,覺得很對。

她心裡也是這麼想的,奈何這不是中宮娘娘該有的想法,她只能說:“你說到麗嬪,麗嬪剛進宮那會也得了一時的寵愛,現在不也迴歸平淡?不過瞧著新鮮多寵著些,你也說了,區區常在,不必往心裡去。”

“娘娘還是太寬容,才縱了這等子人。”

皇后娘娘輕嘆一聲,不願說下去了。

她自知氣量狹小,卻不愚笨,宮妃找她來說熙常在的壞話,不過是想她出頭懲治:“老說這些聽得本宮都有些乏了,魏嬪你先回去吧。”

“娘娘好生休息,臣妾告退。”

沒達到目的的魏嬪氣鼓鼓地走了。

皇后不僅沒同意出手,也不附和她的話,省得落人話柄,魏嬪此行講壞話沒講痛快,轉頭去了鍾粹宮找許貴人吃茶嗑瓜子:“皇后是不著急,初一十五總要到建章宮,可我們呢?你別看皇上才找了熙常在兩回,要看這陣子皇上除了她就不踏足後宮……差點兒忘了,還有個孫常在,鹹福宮的風水真是絕了!”

許貴人同仇敵愾的跟著說了會酸話,突然壓低聲音:

“請不動皇后,姐姐自個也能辦。明著來是會招皇上的眼,暗著來讓人侍不了寢的法子不是多著?讓皇上將她晾一個半個月的,等她能侍寢,皇上早把人忘得一乾二淨……”

這把魏嬪說得真心動了。

但她不傻,面上依然搖了搖頭:“罷了,她頂破天也只是個常在,不足為懼,把自己摺進去了才不值,最坐不住的該是和她同期入宮的秀女,等延禧宮那位和她的好妹妹動手吧。”

見魏嬪心意已決,許貴人便不再多言,轉而說起小公主多乖巧可愛。

“小如意正是鬧人的年紀,也就不用手把手照顧的外人覺得她可愛,”說起膝下的三歲女兒,魏嬪面露喜色,言若有憾實則喜之:“原也是一個月有三四天能見到皇上的,可惜當年診出喜脈,害我整整一年沒能再侍寢,皇上再也沒想起來我……幸好還有如意相伴。”

皇上子嗣不豐,至今才得兩位公主一位皇子。

魏嬪也是因為誕下公主才晉的嬪位。

燕赤的公主不需要去和親,但始終要出嫁,魏嬪還是想要個兒子作她們母女倆日後的保障和依靠。既然能懷第一次,那代表她是個能生的,她便再加入後宮的爭寵大軍之中,爭取為如意生個弟弟。

如此一來,熙常在就顯得相當礙眼了。

魏嬪人想起那張實在美麗的臉龐,可惜卻沒有相得益彰的聰明腦袋,想必哪天在後宮中踩了誰的坑都不曉得。分不清敵我的話,在後宮是站不穩的。

然而,魏嬪算錯了一點。

雲皎她太清楚敵人都有誰了。

她午睡一覺來,就看見自己人際關係裡的【交惡】刷刷刷的多了一串自己根本沒印象的名字……人在宮中坐,敵從八方來!害得她甚是焦慮地吃完了兩碗白米飯。

平時都是要吃三碗的。

雪芽:“小主今天胃口不是很好呢。”

雲皎點點頭:“總覺得有人要害我。”

“小主可是察覺出了什麼端倪?”貢眉一驚,想起來一件事:“是了,哪怕是在鹹福宮,麗嬪和孫常在的宮人也會經常朝這邊探頭探腦的,或者跟奴婢和雪芽搭話,想打聽西側屋日常的事,雪芽每次提膳回來都提心吊膽的,生怕一歇腳的功夫,膳食就被人動了手腳。”

後宮是僧多肉少的修羅場。

出手相爭的不一定對皇上愛得痴迷,只因為所有權力和利益都圍繞著他。誰是皇帝,誰就被爭奪,他是高高在上的權力符號,后妃的目光透過他,看到的是權勢、地位和兒女。

雪芽附和:“奴婢和貢眉都盯得很緊,但小主自個也要小心才是。”

雲皎記在心裡。

後宮爭鬥手段都有什麼?

翌日,雲皎就見識到了第一招,尋她規矩上的錯漏。

如果沒有錯漏,那就製造錯漏。

麗嬪對自家宮裡的兩個常在死心後,請安也對二人不聞不問的,高位妃嬪很輕易就能逮到她。每回請安結束後,雲皎其實都走得很早,並不愛久留惹事,只是宮裝拘束,她腿又短,於是走得不遠,被馮嬪逮住,陰惻惻的道:“喲,熙常見著本宮也不請安行禮,稍微得寵兩分,就覺得自己能夠沒規矩了?”

馮嬪是從她回鹹福宮的必經之路拐角處殺出來的。

她的位置處於雲皎的視野盲點,碰瓷的見了都得聲前輩。

雲皎認栽,利索回檔。

上一次存檔是在請安結束稍前一點,大約二十分鐘前。

這一回,馮嬪還沒來得及邁出腳來,熙常在就揚起十八里開外都能聽見的嗓子深深一拜:“嬪妾向馮嬪請安!!!!”

當值和路過的宮女太監都下意識地扭頭過來。

還有幾個同樣從建章宮離開的宮妃,也跟著嚇了一跳。

全是她的證人。

“……請安就請安,你喊那麼大聲幹什麼?”

馮嬪捂著胸口,一計不成,便不快地盯著她:“我都沒看到你,你看到我了嗎?怎麼走著走著就請起安來了。”

“沒見到,但是嬪妾聞到馮嬪姐姐身上的味兒了。”

雲皎非常真誠地望過去。

“哦?可是香味?”

“呃……馮嬪姐姐說是香味,那就是吧。”

這回輪到馮嬪疑心自己身上是否有傳播甚廣的體味了,都沒空再去拿捏雲皎,就急匆匆的要回宮。

作為多年宮鬥遊戲玩家,雲皎知道這不過是開胃小菜。

等於新手大禮包裡的迎賓玩意,都沒跟她動真格的,就是來試試她的彈性,以及皇帝到底護她到什麼程度。

一旁路過的許貴人看完整個過程,雲皎向她請安,她也沒作過多為難,只是說:“熙常在你很機靈,也有兩分運氣,可是看到了烈日下馮嬪娘娘被拖長的影子,才提前應對?但是熙常在,人不會總是這麼幸運的。”

雲皎:……

許貴人高估她的智商了。

許貴人走後,雪芽便讓主子不要放在心上,又舉出以前有位張答應在侍寢過後被宮妃恫嚇了兩句,就怕得一病不起的例子。

“我不怕,”

雲皎說:“見招拆招嘛,老天爺總是站在我這邊的。”

同一時間,在軍機處好不容易給大臣講明白了部署,結果又得重講一遍的謝知行,再次覺得老天爺無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