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建章宮請安時,就有人拿茶宴上的事情來調侃雲皎。

  “昨兒茶宴可熱鬧,那三清茶臣妾也未曾嘗過,不知滋味可好,喝了定然文思如泉湧……就是聽聞有一詩沒對上來。”

  馮嬪話裡泛著酸。

  三清茶是以雪水所烹,以梅花、佛手和松實啜之。

  每年皇帝會從茶宴時所創作出的詩句,命人寫在茶碗上,一套翌年再用,一套送給出席的臣工,謂作“三清茶具”。馮嬪言下之意,便是有人喝了皇帝御賜的三清茶都作不出詩來,那文采得有多差勁!

  眾人的視線往熙嬪投去,想看看她是什麼反應。

  泥人也有三分氣性,何況提到爹孃,沒人能不在乎。

  雲家擔心的也是這事,雲源自問這是他才學不夠,可是做學問本來就不該盯著比自己差的嘲笑,遭人笑兩聲是別人品德不好,他不在乎,他怕女兒為自己強出頭,又跟人起了爭執,他家姑娘純稚嘴笨,玩不過後宮裡成了精的女人。

  “哦,有這事兒?熙嬪娘娘可聽說了?”

  江貴人裝作好奇地接話。

  面對這種事,上策是點出茶宴是面向外臣的,妃嬪不應議論,反問一句對方哪來的訊息?

  下策自然是翻臉斥責,讓人下不來臺自己也落了下乘。

  而云皎正好在吃雪花酥。

  她嚥下最後一口雪花酥,茫然:

  “事?啥事兒?啊?沒人告訴我啥事啊?”

  周圍沉默了一下。

  雲皎反問:“都問到我頭上了,那馮嬪你來說說啥事兒?”

  “就是昨天茶宴……”

  沒想到會被當頭就問,馮嬪回答起來有些氣短:“我還以為是熙嬪你讓皇上把雲大人加到名單上去的呢。”

  和同座出席的高官相比,雲源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他有個爭氣的閨女。

  眾人自然聯想是熙嬪向皇帝求來的體面。

  雲皎卻說不是:“我從不拿前朝的事兒和皇上說,他的摺子堆得比山還高,我不想拿事去煩他。”還有半句話沒說出來——他也最好別拿事煩她,她每天心情好著呢。

  這話得了淑妃的認同。

  她早已看出皇帝對後宮的女人其實沒有太高的要求,他自然是喜歡美貌聰慧的姑娘,可聰慧背後奔著的不是要為他分憂,是懂事知禮別給他添亂。在後宮的一畝三分地給些特權很簡單,前朝的卻易生亂子。

  淑妃坐直身,白皙耳垂上的金鑲珠點翠耳飾跟著晃了晃。

  “這麼說來,竟不是熙嬪授意?”

  “我還能安排起茶宴的名額,你們也太看得起我。”

  雲皎覺得自己在謙虛,別人不這麼想。

  她不用提,皇帝就給她安排好了。皇帝寵她,別人有什麼法子?皇后和曾經的江嬪蘭嬪都輪番下手整治過她,都沒從她手上討到好處,這女子不簡單。

  不過話說到這裡,雲皎大概猜出今日發生啥事兒了。

  茶宴有一詩沒對上來,又提到她和她爹,再想想她爹那才學,那學渣八成就是她爹沒跑了。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嘛!祖傳的學習不好!

  “讓我怎麼說呢?家父才學不顯,卻是辦實事的人,承蒙皇上賞識,得了一個茶宴的名額,也是皇上跟我說,我才知道這事——訊息不比諸位姐妹靈通,你們說半天,我才知道茶宴發生的事,對不出詩來很好笑嗎?這麼好笑,回頭我讓皇上也同樂同樂。”

  她氣哼哼的。

  雲皎原意是想替父親分辯一二,可惜她氣乎乎的時候說話有點找不到重點,繞一會就想到把皇帝拿出來說事,皇帝喜歡她。

  剛說完,大門外的太監就喊了起來:“皇上駕到!”

  一屋子的女眷起身向皇帝請安。

  她們低著頭,只能看到個個滿頭珠翠,唯獨雲皎見他來了,請安前還敢先偷看他一眼。謝知行心中好笑,但很樂見她有了恃寵而驕的端倪,給她寵愛她當得起受得住,不會明明有他當依仗,暗地裡還是給其他宮妃欺負得只會掛滿眼的淚。

  他很願意給她撐腰,也要她立得起來,被人調侃了知道回擊,甭論理是歪理正理,起碼不落下風。

  “都起來,坐。”

  妃嬪們起身謝恩,都拿出最美的一面來給他看。

  眼波流轉,身姿綽約。

  偏偏就雲皎起得最慢,她扶著腰,嬌滴滴地說:“臣妾腰疼,站不起來了。”

  德性!

  謝知行知道她在使性子,心中很是受用。

  這番情狀,落在妃嬪眼中卻是矯情得令人牙酸。

  聽說熙嬪過年的時候和皇帝上西苑坐雪車滑冰去了,滑冰時腰不疼,這會行個禮,腰就疼起來了,倒是疼得會挑時候,皇帝一生英明神武,偏偏在這瞎了眼,他將她扶起來:“既有身孕,往後見朕就不必行禮了。”

  皇后一口氣差點沒背過去!

  雖然皇帝沒說她見其他人不用行禮,但見皇帝都不用跪了,別人敢讓她跪?肯定不能!她在熙嬪面前最後的一點優越和體面,皇上都要奪走!

  謝知行沒想那麼深,也沒再考慮皇后的感受。

  以往他考慮得太多了,凡事為中宮的體面設想,現在他就是最自由的Boy,誰也別想來規矩綁架他,他就是規矩。

  雲皎被他一扶,人直接往他身上靠,謝恩時仰臉朝他笑。

  謝知行很費勁兒才忍住了沒捏她的麵糰小臉。

  聖駕來了,皇后就讓出最上首的位置讓他坐下,自己坐在稍偏略下首的座位。

  “何事要與朕同樂?”

  謝知行問得直白。

  他怕說得委婉了,小傢伙不知道自己是來給她撐腰的。

  雲皎遲疑:“……家父在茶宴上對詩沒對出來。”

  紀貴人聽得暗中著急。

  不是這樣說的啊熙嬪!

  熙嬪你要說她們身為宮妃卻對前朝茶宴上發生的事瞭如指掌!還議論外臣!不管雲大人才學如何,那始終是個外男,是皇帝的臣子,妃嬪拿外臣取笑,哪怕是衝著熙嬪去的,這事就不合禮。

  “還有呢?”謝知行耐心引導。

  雲皎抿嘴:“她們取笑臣妾。”

  紀貴人按住額角,一陣陣發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