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甘露殿之後就,沈毅便一路離開了皇宮,但是卻並沒有出皇城。

因為他要去兵部打個招呼。

他現在是兵部主事,而且不是掛職的那種,是實實在在的兵部主事,佔了兵部八個主事名額之一的正經官員。

身為兵部的官員,外派回來之後,怎麼樣也應該回兵部去看一看,跟兵部的上官們打個招呼,畢竟沈老爺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大機率都要一直在兵部發展,不能把單位裡的領導和同事們得罪了。

兵部就在皇城裡,而且不怎麼難找,沈毅也去過幾趟兵部,很快就摸到了兵部門口,然後拿出了自己的腰牌,很順利的進入到了兵部,然後被噴領到了兵部的武庫司。

作為兵部四司之一,武庫司雖然相對職權要低一些,但是地方卻著實不小,沈毅在武庫司裡轉悠了一圈,並沒有找到跟自己同職位的另一位武庫司主事,而是見到了武庫司的一位員外郎。

也就是沈毅的頂頭上司。

兩個人互相見禮之後,沈毅便在他的帶領下,去見了分管武庫司的兵部右侍郎盧驄。

這位盧侍郎,可以說就是沈毅在兵部能觸碰到的最高階別的上司了,至於更上面的兵部尚書,更多的時候都是在處理討論國事,以及制定一些大方向,很少再會去處理部事。

盧侍郎見到沈毅之後,也是保持了相當程度的客氣,親自給沈毅倒了杯茶,微笑道:“前些日子陛下任子恆做兵部主事,派你南下的時候,部裡還說起過這件事,記得當時韓侍郎說這件事有些兒戲,弄得不好了,還會影響咱們兵部的名聲,沒想到短短几個月後…”

盧驄看向沈毅,目光裡全是欣賞:“短短几個月後,子恆便在福建兩地大破倭寇,又立下了大功。”

“這樣一來,咱們兵部也算是跟著沾了點光彩。”

這位兵部右侍郎,說的雖然都是場面話,但是話裡話外,多少有點挑事的味道,意外告訴沈毅,兵部另外一位侍郎,在背後說了你壞話。

這種話一說出口,就有一點拉攏沈毅,在兵部衙門裡拉山頭的意思了。

這並不奇怪,反而極其正常。

兵部右侍郎相較於左侍郎來說,稍稍低上那麼一些,兩位侍郎最明顯的區別就是,左侍郎分管兵部之中最重要的武選司以及職方司,而右侍郎則是分管駕部司與武庫司。

也就是說,沈毅本來就是盧侍郎的屬下。

就這一點來說,盧侍郎表現出拉攏的態度,極其正常,甚至不是刻意為之,只是做官做的習慣了,順口說了那麼一嘴。

面對這種官話,沈毅也沒有過多表態,只是隨口和了幾句稀泥。

跟沈毅交談了幾句之後,盧侍郎的情緒高了不少,他拉著沈毅的衣袖,笑著說道:“可惜今天馮尚書不在,不然非拉著你去見見馮尚書,跟他介紹介紹年輕人不可。”

沈毅微微低頭,笑容平靜:“下官以後,多半會一直在兵部,總會見到尚書大人的。”

“這可未必。”

盧驄微笑道:“馮尚書身體不太好,說不定明年便退了,子恆抽空多跑跑兵部,本官帶你跟老尚書親近親近。”

沈毅也回以微笑。

“下官遵命…”

………………

在兵部待了一個多時辰之後,沈毅才離開了兵部衙門,這會兒已經臨近中午,他乾脆就在皇城門口的一家麵攤上,吃了一頓油潑麵皮。

簡單對付了一頓之後,沈毅便去了醴泉樓,在醴泉樓裡逛了一圈,從借出了兩三本他從前沒有見過的書,揣在懷裡帶回了家。

逛完了醴泉樓之後,沈毅又買了點酒肉,提著去了大義坊,找顧先生喝酒去了。

正巧這個時候,自家兄弟沈恆也在顧先生這裡請教學問,兄弟倆在大義坊待了一個多時辰,一直到天色接近傍晚的時候,兄弟倆一起結伴回家。

回到家裡之後,沈毅第一時間去看望了老婆孩子,這會兒小傢伙已經熟睡,沈毅輕聲細氣的跟夫人說了幾句悄悄話,見陸若溪也是滿臉疲憊之後,他便輕手輕腳的離開了臥房,去書房工作去了。

這會兒已經是傍晚,沈家很快開始吃晚飯,吃了晚飯之後,沈毅便重新回到書房,開始翻看一些邸報司那邊弄來的文書。

主要是關於倭寇巢穴的情報。

今年眼見就要到年底了,沈毅既然準備明年開春開始出海剿倭,自然要多做一些準備,除了要準確找到倭寇巢穴之外,有些倭寇的巢穴,佔據了地勢險要的海島,易守難攻,也需要做出一套詳細的進攻方案才行。

就在沈老爺在書房工作的時候,房門被輕輕敲響,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公子,小許哥來了。”

“在外面要見您呢。”

是大丫鬟青兒的聲音。

沈毅放下手裡已經幹了的毛筆,伸手揉了揉腦門,開口道:“讓他到書房來見我。”

青兒甜甜的應了一聲,轉身去了。

很快,一身布衣棉服的許復,便出現在了沈毅的書房裡,這位江都乞兒出身的許大員外,對著沈毅畢恭畢敬的低頭拱手道:“公子。”

沈毅看了看他,微微搖頭:“與你說了多少次了,用不著這麼客氣,坐下來說話。”

許復點了點頭,自己搬了把椅子,坐在了沈毅對面。

沈老爺瞥了他身上穿著的衣服,笑著說道:“聽說你都是建康城裡排的上號的員外了,怎麼還穿的這麼寒酸?”

許復臉上擠出了一個笑容:“回公子,我前些日子讀了陳律,陳律裡說,商賈不得穿綾羅綢緞。”

“怕惹麻煩,還是穿布衣踏實。”

沈毅有些無語:“那都是一百多年前太祖定下來的規矩了,如今到現在,國都都搬遷了一次,這些陳年舊事,很少有人再提起了,你看東市街那些掌櫃的,哪一個不是一身綾羅綢緞?”

許復微微低頭,沒有接話。

沈毅瞥了他一眼,問道:“急匆匆跑來找我,應該是有什麼事情罷?”

許復坐在沈毅對面,沉默不語。

許久之後,他才抬頭看向沈毅,目光堅定:“公子,是高公公讓我來的。”

“哦?”

沈毅挑了挑眉頭,有些詫異:“他讓你來做什麼?”

“來讓公子相信,我還是公子的人。”

許復低著頭,把事情老老實實的說了一遍,然後低頭道:“公子,高公公說,這趟南下的差事是他在陛下面前給我爭取到的,高公公還說…公子您,也會像他這麼說,藉以向我施恩…”

沈毅思索了一會兒,啞然一笑:“看來,你是把你那個“叔父”的話,棄之腦後了,什麼實話都敢跟我說。”

許復深呼吸了一口氣,直接跪在了地上,用江都方言低聲道:“無論什麼時候,我永遠都是公子的人,永遠都是江都大街上,被公子救出苦海的乞兒…”

見許復跪在了地上,沈毅一把把他攙扶了起來,無奈道:“說話就說話,跪個什麼?”

把許復扶起來之後,沈毅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過小許你今天這番話說的很不錯,已經完成了高公公交給你的差事。”

沈毅看向許復,呵呵一笑。

“現在,我已經相信你不是高公公的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