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號倉庫裡面有用的作戰物資已經轉移過來,那裡由李軼帶著十餘員隊員堅守,聽說撤離,舒惠遠愣了一下。

“付寶同志的意思嗎?”

“是。”

“好,你快去吧,小心一些,鬼子炮擊完就要發動進攻了,快讓李軼撤下來。”

看著清源如靈猴一般從天橋上過去,舒惠遠將毛巾收起,聚精會神地看著著外面。

夜襲隊已經將部隊展開,卻沒有立即進攻,而是對著自己這邊指指點點。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要從054倉庫撤出來,她相信郝鐵一定有充分的理由。

現在是戰鬥期間,雙方資訊的交流並不通暢,舒惠遠在心中提醒自己這次一定要相信郝鐵同志,完全相信。

就因為自己沒相信他,才讓支隊陷入了危機,如果這次沒有犧牲,事後一定向他好好檢討。

天空中的尖嘯聲此起彼伏,炮彈的火光在054倉庫那裡不停地閃動,一柱柱的煙霧騰起,揚起漫天黃塵,碎石和塵沫在空中不停亂舞。

三八大蓋上的刺刀時不時的晃著舒惠遠的眼睛,她一動不動的看著前面的戰況,鬼子的炮擊結束了,一隊隊鬼子在機槍的掩護下,開始向054倉庫發起了猛攻。

福山壽緊握著指揮刀,站在第一線親自指揮戰鬥,土八路的兩處機槍已經被擲彈筒敲掉,火力一下就弱了下去。

“壓機格格。”

想著羅山公子就在不遠處觀戰,這位鬼子中隊長停止了炮擊,將手中戰刀向前一揮,幾名小隊長分三路向054倉庫殺去。

雖然掩體還有零星還擊,但是很快被機槍壓了來去,看著第一小隊已經衝進了倉庫,福山壽長出了一口氣。

攻下了054倉庫,就只剩下055倉庫,土八路就快被會被消滅。

054倉庫火光沖天,鬼子的重機槍沉悶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很多地方都被炮彈炸塌,整座倉庫的頂部如同搖搖欲墜的危橋,隨時就會垮下來。

守在各處的隊員們已經集中在一起,除了兩位重傷員,加上輕傷的還剩下九名戰士。

他們守住最後一個機槍陣地,人人緊捏著手中槍,都是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

清源已經帶來了組織的命令,054倉庫不用再堅守,全體撤回到055倉庫繼續戰鬥。

“撤……快撤,從天橋上撤,那裡有接應。”

李軼渾身是血,他的左臂剛開戰就中了一槍,胡亂包紮了一番,現在已經抬不起來。

兩位隊員衝了上來,想要攙扶他撤退,他回頭大喝一聲。

“別動我,你們先撤,我斷後!”

這時鬼子又扔過來幾顆手雷,霹雷般的爆炸聲和狂風般的機槍聲,震耳欲聾,倉庫頂上的泥土崩流下來,像是下著一場泥巴雨。

火光一閃,一聲劇烈的震響,覺得像被一種無形的東西猛地一推,李軼還沒來得及想明白是怎麼回事,就被塌落的頂土重重地壓住了。

清源身上也砸上了一些土,好容易才從瓦礫裡掙扎出來,哈哧哈哧地喘著,嘟噥著說:“咱們差點就被安葬了!”

他帶著兩位隊員輪流挖土,總算將李軼挖了出來。

“舒部長讓你先撤!”

“舒部長……”

李軼自言自語了一句,臉上的神情輕鬆了不少,彎著腰在隊員的攙扶中爬了起來,來到機槍面前。

“我是共產黨員,所以必須由我來斷後,你們先撤,這是命令,否則執行戰場紀律!”

看著鬼子晃動著身形逼了上來,他扣動了扳機,一聲大吼。

“小鬼子們,來吧……”

清源四顧一看,鬼子從幾個被炸塌的缺口裡衝了進來,再不撤就沒有機會了。

他抹去臉上的淚水,用稚嫩的聲音吼道。

“聽李軼同志的,咱們先撤。”

隊員們臉上都流下了淚水,他們知道李軼這是用生命掩護自己,自己不撤,他是不會退的。

再不行動,一切的堅守都沒有了意義,只有自己撤了,李軼才有可能離開。

兩位重傷員拒絕下陣地,他們每人抱著一顆手榴彈,無論如何也不離開。

“你們快走,咱們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

李軼見兩人傷得太重,這裡沒有擔架,更沒有衛生員,就是抬出去血也流乾了,便對著他們點點頭。

“好兄弟,留下吧,咱們生死在一起!”

看著其它同志們順利地撤了下去,李軼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身體一軟,靠在了機槍上。

“啊……你負了重傷。”

兩位重傷員們看到一股細細的血液順著李軼的棉衣流了下來,很快就將他身上的土灰染紅了。

他的右胸嵌進去了一片彈片。

感受到生命在緩緩流逝,堅毅的眼神也慢慢的褪去了光彩,李軼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西邊的太陽就要落山了,鬼子的末日就要來到了。

可惜這一切自己都看不到了,好遺憾啊!

但是他不後悔,共產黨人就要領導百姓趕走小鬼子,建立新華夏。

無數的仁人志人為了這個理想前赴後繼,自己只不過是其中一員,何其壯哉!

青山處處埋忠骨,何必馬革裹屍還!

雲中山抗戰的局面自己看在眼中,鄉親們從以前不敢反抗到現在可以和鬼子的部隊硬剛,這才短短一年時間。

要不了多久,晉西北一定會變成紅色海洋。

生命之花雖然就要結束,但有了如此精彩的瞬間,又有什麼好遺憾的呢?

他深深喘息了幾下,掙扎著又扣動了扳機,嘴裡唱起了。

“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

機槍再一次響起了怒吼,吐出的火舌代表著李軼和兩名重傷隊員最後的生命之光!

鬼子步兵被機槍子彈壓在了地上動彈不得,後面的迫擊炮開始調節距離,福山壽一雙牛眼死死地盯著那處火力點,他相信馬上就能將那裡炸成一片焦土。

“放。”

三記尖嘯聲響起,在空中劃過弧線,準確的落在了土八路的火力點之上。

那挺頑強無比的機槍終於啞了,整個戰場也沉默了下來,福山壽滿意的翹了翹小鬍子,再一次舉起手中指揮刀。

“壓機格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