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面,江風呼嘯不止。一圈圈被吹蕩的漣漪,前仆後繼,久久不息。破浪的十艘盾船,在江風的鼓帆之下,一時間駛得飛快。

“主公,不遠了。”坐在椅子上,東方敬仰起頭,任著髮梢被吹散。

徐牧點頭,凝視著前方。

這一仗,他信心很足。當初抵擋陳長慶之時,沒有水師戰船,但依然能和李知秋合作,打了一場漂亮的浮山水戰。

“哨船回報,截江的人並非是章順。而是另一個滄州四鷹,叫童杜,似是在滄州有些名聲。”

“很厲害?”徐牧皺了皺眉。

“盛名之下,其實難副,我覺得,這更像一種滄州世家間的吹捧。這一場江戰,只需提防埋伏的火舫,並沒有太大的問題。而且依著風勢,童杜要想火攻,只能在我蜀州水師,渡過埋伏地點之後。”

“安排五十艘戰船,列成長牆陣斷後,即可。”

“伯烈大才。”

東方敬笑了聲,“主公要注意的,是左師仁那邊。他並非傻子,終歸會想通的,等猜出來是主公的主意,很可能會班師回楚州。”

徐牧也笑了笑,“即便到那時候,他的任務,也已經完成了。”

這場搖搖欲墜的結盟,實則是各懷心思,無非是誰被賣了,誰又會數錢。

轉過頭,徐牧看向四萬水師的後方。

“讓魏小五打旗。”

已經蓄了淡須的魏小五,很快就帶著旗營,走上了樓船高臺。

不多時,聞訊而來的一艘快船,掠到了主樓船側邊。

“告訴竇通,留五十艘次船在後,列成長牆陣,提防敵人的火舫。”

江面水戰,最需要提防的,便是火攻。比如現在,哪怕只燒了整個船隊的一小片,但造成計程車氣恐慌,是極為嚴重的。

不多時,在徐牧的命令之下。很快,在後頭些的竇通,便組織了五十餘艘的次船,以長牆之陣,行在最後,提防衝出來的火舫。

“扶住桅杆,再鼓一頁船帆!”

“我蜀州水師,乃天兵下凡,長驅直入,打碎截江的滄州水師!”

一個個的蜀州裨將,拔刀長呼,鼓舞著即將廝殺計程車氣。

徐牧沉穩立著,猶豫了番,又喚來傳令兵。

“再調五艘盾船,留在後方。”

作為攻方,打去守方的地盤,定然要遭遇各種埋伏的陷阱。不管如何,終歸要小心為上。

……

同樣站在樓船上,童杜的臉色,帶著緊張,且又有一份期待。

登船之時,他便說了,這一次,要殺得布衣賊跪地求饒。

“藏船的地方,都準備好了麼。”

“稟報童將,暮雲州江段外的二十里,四十艘火舫,已經準備待命。只等布衣賊的水師過來,便立即衝殺而出!”

童杜臉色大喜。

這一次,不僅是火舫那麼簡單……實際上,他更是做了一番大布局。蜀州水師若是入了埋伏,定然有死無生。

“滄州水師聽令,鐵索橫江之處,截擊布衣賊!鬥艦艨艟為先,各船江弓火弩,以弧月陣,射殺蜀人!”

童杜意氣風發,繫著的描虎披風,不時被江風吹得蕩起。

蜀州有四萬水師,而他只有三萬。但這些東西,構不成正比。認真來說,作為守方,且樓船諸多,應該是更有優勢。

“童將,請看江岸烽火煙,蜀人水師,離我軍已經不足二十里!”

“知曉。”童杜咬著牙。

……

“主公,只餘二十里。”蜀州水師的樓船上,東方敬抬頭,看著江岸的烽煙。早有情報,滄州烽煙,二十里為一哨。

“滄州沒有盾船,估摸著會以艨艟鬥艦,作為頭陣。若是我蜀州水師,能避開火舫的截擊,繼而長驅直入,此戰必勝!”

東方敬的話,正是徐牧心裡所想。這一次,蜀州水師終於有了足夠的力量,而他,也不用像以前一樣,做什麼水戰誘餌了。

“即便是接舷戰,主公也無懼。滄州水師的主力,大多去堵截了左師仁。而童杜那邊,至多是剛操練沒多久的新軍。”

“伯烈分析戰場的能力,真是越來越了不得。”

“主公謬讚。”東方敬沒有半分居功的模樣,“隨主公出徵,某東方敬,定當竭盡所能。”

“感謝陵州水師,感謝左師仁……”頓了頓,徐牧古怪地說出一句。

離著暮雲州越近,江風便越急。只等過了晌午,刺目的陽光,終於將霧籠的江色,齊齊驅散。

眼前的視野,一下子變得開闊起來。目光所及,徐牧已經看見了前方,暮雲州臨江城鎮的輪廓。

“火舫該出來了。”東方敬語氣認真。

似是為了映襯東方敬的話,眨眼之間,從兩岸的藏船地,數十艘點了火勢的火舫船,呼嘯著衝出。

只等衝了大半水路,那些在火舫山的滄州舟師,便驚得往江裡跳去。只餘這些烈火熊熊的火舫,朝著蜀州水師,瘋狂衝撞而來。

“擋!”

五十艘蜀州次船,列成了長牆之陣,擋在蜀州水師之後。

“不好,這些火舫都用鐵索連著!”

轟。

五十艘次船,約莫要擋不住了,連鎖的火舫,一時間威力巨大。即便有被擋住的,但有鐵索連著,繼續往前拖拽。

火勢連著一片,越滾越大。眼看著,就要撞沉長牆陣的次船,呼嘯殺來。

徐牧立在樓船高臺,看得心驚。一個滄州的小蒼蠅,居然也有這等伏殺之計。慶幸,他早早留了後手。

五艘蜀州盾船,在舟師們的齊齊划槳之下,迎著即將滾成一大團的火勢,迎了上去。

……

“火計可成了?”童杜聲音激動。

“那布衣賊留了斷後的船,但一樣被連索的火舫,撞沉了不少——”

“我只問你,這把火燒起來沒有!”

“童將,蜀、蜀州盾船,截住了火舫!”

“什麼!”

童杜腦子一嗡,只覺得後背發涼。原以為這處連索火舫,至少能燒掉蜀州小半數的水師,擊碎蜀人計程車氣。

卻不曾想,被那個布衣賊用的什麼盾船,居然擋住了。

“童將,蜀州水師要衝過來了!”

“去,立即傳令!通告三百艨艟鬥艦,將蜀人的船隊撞碎。”

“童將,逆風而擊,並非是上策。”

童杜臉色發狠,“你懂個屁。即便是,前軍船毀人亡,也定不能讓布衣賊,入我暮雲州!”

“截船接舷,用拍杆打碎蜀人的戰船。兩側戰船上的飛矢火弩,務必形成圍射之勢!”

“打退蜀軍水師,活捉布衣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