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著江水,約莫在近兩日後,便繞回了暮雲州不遠處的江面。先前還擔心,滄州那邊會早半途截船。但並沒有,蘇妖后穩如泰山。

看著徐牧折返,馬毅帶著接應大軍,總算鬆了口氣。

“主公,一路可還好?”

“不好的話,你我便見不到了。”徐牧笑了聲。這一次的會盟,實話說,他並不怎麼看重。除了他之外,玩來玩去的,幾乎都是東陵那邊的人。

但不管怎麼說,這一輪的討伐滄州,他很願意配合。左師仁立志稱霸,也算給了很豐厚的條件。

“馬毅,可有敵軍探子?”

馬毅搖頭,“並無。不過,東陵那邊的探船,倒是來了幾回,藉著送酒肉的名頭,想入我西蜀大營,我直接趕走了。”

帶一支護送大軍,無可厚非。當初左師仁來暮雲州,一樣是這麼幹的。

“暮雲州那邊傳來了信,說小軍師,一直在江岸等著主公。”

徐牧有些動容。在外頭爾虞我詐,終歸還是有生死與共的老友,一路肝膽相照。

“司虎,下去幫舟師划船,哥兒給你八兩銀子。”

正在甲板上,挖著鼻子的司虎,只聽到這一句,迅速往船艙下跑去。

“回暮雲州!”

……

如馬毅所言,東方敬一直等在暮雲州江岸。手裡捧著一份卷宗,眉頭不時皺起。

“小軍師,主公離開之時,還讓你莫要再操勞。”旁邊有裨將苦勸。

“無事,虞城那邊可有異動。”

“沒有,於將軍照常佈防。不過小軍師,你先睡一番,主公若回,我再來喊醒你。”

“我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等不及,想和主公早點商議。”

小軍師的臉上,露出一種複雜的神色。

“軍師,主公靠岸了。”

只聽到這一句,東方敬讓人推了木輪車,往江岸迎去。

下船之時,遠遠看著東方敬的人影,徐牧急走了幾步,從士卒手裡接過獨輪車,推著東方敬往回走。

“主公,我有事講。”東方敬側頭,語氣裡滿是沉重。

早知東方敬等在岸邊,徐牧便知曉,這位小軍師的心底,應當是有了事情要商。

“伯烈請說。”

東方敬點頭,拿出一份卷宗,眉頭緊皺。

“主公這幾日,去恪州會盟之時,夜梟那邊,剛好傳來了情報。”

“哪裡的情報。”

“青州,唐家。”

聽著,徐牧只覺得腳步有些發沉。

“主公可知,唐四元是怎麼死的?”

“先前的情報,唐家五子,除了唐四元染病故去,其餘的都還活著。”

“主公,並非如此。”

東方敬捧著卷宗,臉色有些不好。

江岸的蘆葦杆,生長正茂,隨著江風一擺一擺,司虎外八字站著屙尿的人影,若隱若現。

“滲入青州的夜梟探子,前兩日傳了情報,青州唐四元並非是身染重疾,而是被溺水死了。”

“溺水死的?”

“正是。探子花了三百兩,暗中詢問了一個告老的唐家護院。那護院說,並非是染病,而是泛舟在湖,忽遭狂風翻船,落水而亡。”

“伯烈,唐四元如何死的……似乎不太重要。”

“主公,不對。情報裡還添了另一條資訊,老么唐五元,當時和唐四元都在船上,船翻了,兩個人都落了水。”

“就算唐五元會游水。但唐府的家丁,沿著小湖尋了整整幾個月,都沒找人影。再後來,一年之後,唐五元便忽然回了府。”

“那時候多大。”

“約有二十四五。”

徐牧皺了皺眉。這條情報,若換成其他人,可能直接忽略了。但東方敬的陰謀嗅覺,比起賈周也不逞多讓。

再者,若是溺水而亡,直接訃告就是,為何還要對外說,是染病故去。

“其中的關係,有些複雜。為此,我查閱了不少關於唐家的卷宗,又發現一件事情。唐五元消失一年,回府之時,喉啞失聲,若非是唐家富貴,請來了神醫李望兒來救,恐怕這輩子都要做個啞巴了。”

“啞奴?”徐牧驀然飆出一詞。

“主公,啞奴養士之法,太過陰狠。只可惜李望兒殉了小侯爺,若不然,還能多問個一二。但不管怎樣,我只覺得……唐五元可能有大問題。”

“先前會盟之時,這人便貼過來,約莫要探出情報,但我什麼都沒講。”徐牧凝聲點頭。

“自古往今,會盟這等事情,內部若出現問題,很容易失敗。我與主公的想法一致,自然也希望左師仁能打贏這一場。如此一來,拔了滄州妖后,主公的大業方能繼續前進。”

“主公可去一封信,提醒左師仁,讓他小心為上。”

“這是自然。”

……

兩日後,一員東陵的水師大將,帶著百餘人的護衛,乘船趕到了暮雲州。

“某家苗通,拜見蜀王。”

先前時候,左師仁要派兩萬水師協助,而苗通,則是這兩萬人的督軍大將。

“苗將軍,你家主公沒收到信?”站在江岸,徐牧猶豫著發問。

“這我就不知了,情報信卷,不經我的手。再者,我早些時候,便從楚州入西蜀了。”

“苗將軍一路辛苦。馬毅,去安排接風宴,今夜本王要與苗將軍,不醉不歸。”

得到這份禮遇,苗通臉色動容,連著又起手行禮。

只等苗通離開,徐牧和東方敬才相視一眼,從對方的眼神中,都讀出了一種疑惑。

“主公,或許你我過慮了。不管怎樣,左師仁都是一位梟雄,如這些事情,也許早有所料。明面上是會盟攻伐,但在暗地裡,左師仁指不定有著其他的手段。”

對付妖后,沒有其他的後手,壓根兒玩不贏。若是玩大一點,玩得精妙一些,說不得,真有可能打下滄州。

“伯烈,猜猜左師仁的後手,會是什麼?”

東方敬搖了搖頭,“猜不出。這個東陵盟,危機有,機會也有。但最主要的,還是左師仁的手段。不管主公,或是老師和我,這兩三年的時間,都被妖后的詭計,攪得心神不寧。”

“不似大男子的計謀廝殺,反而是一介女子的綿裡藏針,是最難防的。一個不留神,便已經滿手扎針了。”

“這紛亂的世道,終歸出了這麼一個奇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