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左師仁的會面結束,徐牧重新走回船頭,迎著江風而立,目光裡滿是發沉。

“主公在想什麼。”

聽見聲音,徐牧回過頭,才發現東方敬已經坐在了一邊。

“伯烈,大盟的事情,我總覺得,會有多方阻礙。”

東方敬點頭,“這是自然。為此,我還特地去信問了老師。老師說,從西蜀利益上來說,這是一步活棋。”

徐牧轉過身,點了點頭。

先前還說常大爺步子邁得太大,但現在,西蜀也犯了同樣的毛病。一個不小心,便會扯傷了卵。

“老師在信中,還提了一個人。他說,這個人,很有可能是成盟的關鍵。”

“誰?”

“徵北將,李破山。”

只聽到名字,徐牧如醍醐灌頂。他發現自個蠢的要命,幾乎把這個人忘了。

“如妖后是外族,那麼中原外的七胡,北狄便是最大的一支,也是最有可能,對中原下手。而恰好,李破山身在敵營,手中或有不少的情報。”

“如妖后不是外族,那麼以李破山的天下名聲,也有很大的號召力。用以結盟的話,問題不大。”

“伯烈的意思,請李破山回中原?若他願意回來,上次便會回了。”徐牧一聲嘆息。

“主公的那位義父,可寫一封親筆信,再怎麼講,他也是李將的生父。另外,主公也可書信一封,曉之於理,動之以情,想辦法送入塞北草原——”

“伯烈,我不如親自去?”徐牧皺眉打斷。他並不認為,只憑著書信兩封,便能請回李破山。

一個心有國恩的人,小家之信,未必能說服。

“不可。”東方敬臉色一驚,“此番光景之下,主公如何能離開本營。來來去去,至少二三月的時間,太長了。”

不僅是時間的問題,去了也未必找得到,而且還容易涉險。

“戰事陷入僵局,妖后步步為計,打得都是兵來將擋的後招。只要我西蜀穩住大局,應當是安全的。”

先前最具威脅的,應該是涼州董文。但現在,董文已經無了。

“主公先等等如何,說不得,這幾日便能查出些什麼了。”

“若是這樣,再好不過。”徐牧笑著應聲。

知道東方敬是擔心,但現在,要破開這個僵局,便如賈周所言,李破山那邊,確實是最好的突破口。

東方敬鬆了一口氣。

……

青州,唐家。

唐五元坐在院子邊上,一時間緊皺眉頭,不知在想什麼。

他的家兄,青州王唐一元正坐在藤椅上,歪扭地吊著頭,還沒死,卻拼命地喘著大氣。

“兄長,我也不知,現在該如何了?”唐五元側過頭,聲音滿是沉重。

“袁松那邊,欲要陳兵在青州之外,但現在的青州,可戰之軍不到三萬人。”

先是被徐牧攆了一路,剛上岸,又被袁松攆了一路。到了現在,袁松還陳兵在青州,欲要發難。

畢竟,現在的青州,並不算東陵盟的人了。袁松有的理由,對青州開啟全面征伐。

“這位置,我青州唐家,幾世都位列三公,為何坐不得?”

唐一元吊著頭,只知拼命咳嗽,壓根連一句嘶啞的話,都說不出來。

“我倒是有一個辦法,能暫時救青州。”

唐五元仰起頭,聲音躊躇無比。

“不管是徐蜀王,還是左仁,都在查天下四奴的事情。為什麼查?我明白的,主子那邊暴露了騎營大軍,已經有些不妙了。”

似是一個人自言自語,坐了許久之後,唐五元一副想通的模樣,仰著頭大笑起來。

……

約莫在六七日後,徐牧終於收到了夜梟組的情報。

“主公,怎樣?”

“查出了不少。”徐牧聲音歡喜,“天下四奴,實則有四個身份。武奴阿七,文奴唐五元,另外,還有生奴和死奴。”

“生奴,死奴?這名兒,倒是有些古怪。”

“其中的一個,或在河北之地。”

“河北,渝州王也在那邊……主公可記得,新冒出來的——”

“太叔望!”

名字說出,徐牧和東方敬二人,一時間面面相覷,從對方的眼眸子裡,都看出了絲絲的緊張。

在先前,無人能聯想到,在北方與南方之間,還有這麼大的關聯。

“伯烈,我記得,公孫祖那邊,在起用太叔望的時候,也似是得了一支援軍,為此,還一度擋住了常四郎的征伐。”

“真是妖后的佈局,單單一想,這事兒就夠可怕了。不過,還有最後一個奴,他在哪裡?”

徐牧冷靜搖頭,“查到的,暫時只有這麼多。不過我發現,這些人並非都是啞奴,比如唐五元,便是能說話的。先前的訊息只說,他失蹤回來之後,只啞了一段時間,讓神醫李望兒給治好了。”

“這其中,或許還藏著什麼。我現在最想知道的,是妖后的真正身份,她到底是誰。這蘇家嫡女的身份,應當只是掩飾。蘇大貴在兩年前,無端端整府的人,都被燒死了。很多次,眼看著要追著線索查出來,都會突然斷去。”

“妖后的手段,她怕被追查。”東方敬冷靜分析。

“如果是這樣,那一切都說得通了。不過好生奇怪,這訊息,似是有人剛剛放出來一樣,先前查了許久沒查到,但現在,一下子便又很容易查出。”

“顧不得了。”

賈周也曾經說過,妖后在下一盤大棋。現在看來,不管是南北,甚至是東西,都有妖后的佈局,怪不得,能一直穩坐滄州,不急不緩。

“伯烈,我想去河北一趟。”

東方敬怔了怔,“去見渝州王?”

“不僅如此,還有不少事情。伯烈放心,定州離著河北不遠,我會從定州繞過去。只有我親自去了,天下大盟的事情,常四郎才會認真考慮。”

“草原李破山那邊,是北狄之地,我建議主公暫時不去,太過危險。”

“聽伯烈的,只去河北。”

左右,現在江岸兩端的戰事,暫時成了對峙之勢。左師仁不動,善於打後手的妖后,估摸著也不會動。

“快一些的話,大概一個多月,便能趕回了。”

東方敬想了想,認真點頭,“主公可小心離開,恪州江岸這邊,我想些辦法,替主公遮掩一番。”

“不過,此番去河北,主公須帶上虎將軍,以及護衛。到了定州,也讓陸休那邊,帶大軍藏在近處。莫要忘了,上次主公和老師入內城,內城的世家,可是好一番的殺局。”

“渝州王固然念舊,但那些鼠目寸光的世家,並不想主公步步登高,變成天下大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