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營紮寨了。”東方敬沉住目光,聽著斥候的稟報,不由得皺了皺眉。

“軍師,要不要趁夜劫營?”陳忠猶豫著開口。

“這倒不用。”東方敬深思了番,半眯眼睛,“若無猜錯,高舟醉翁之意不在酒。”

“軍師,這有些像聲東擊西之計。”

“陳忠,你也看出來了。我先前,也如你一般的想法。”東方敬沉默了會,繼續開口,“但若是聲東擊西,這計謀未免有些拙劣。高舟再怎麼說,也是能繼任北渝軍師的人。”

東方敬停下聲音,遠眺了一眼定北關的方向,頓了頓後,隨即露出了笑容。

“陳忠,你調動五萬大軍,奔赴定北關——”

“軍師,真是聲東擊西嗎!我這就去。”

“聽我說完……調動五萬大軍,離開東關後,無需奔赴北關,便在東關後城二十里外,先藏匿軍隊,隨時再等候命令。”

“那軍師,定北關那邊怎麼辦?柴宗的手裡,只有三萬的守軍。若是戰事吃緊,十幾萬北渝軍強攻的話,馳援晚了,只怕要來不及。”

“來得及。”東方敬依然冷靜,“若真是強攻北關,柴宗亦能堅守很久。到時候,你得到軍令,直接帶兵北上……不過我覺得,或許這戰事,並非是在北關,而是在東關。”

陳忠有些錯愕。

“你看著吧,城中的奸細發現你調兵離開,會通傳給高舟。這高舟老兒,肯定要高興壞了。既如此,便讓他先高興一輪,讓他以為,我東方敬真的眼拙了,只看出了他的聲東擊西之計。”

“但實際上,這是一次極好的機會。是時候,讓我西蜀大勝一輪,鼓舞士氣了。”

……

兩日之後,在定東關下,浩浩的北渝大營。

“調兵!那跛人真調兵了!”中軍帳裡,高舟臉色狂喜,“我先前還以為,會多費幾番周折,不曾想,跛人東方敬是徒有虛名!哈哈哈,他真是以為,我高舟在用聲東擊西之計!好,好啊!”

在帳裡,許多的世家將軍,聽見高舟的這番話,同樣臉色狂喜。唯有申屠冠,皺著眉不知在想什麼。

“傳令,讓北關外的黃之舟,準備佯攻北關!如此一來,跛人心底焦急,只怕會開始第二輪的調兵!”高舟神色倨傲,“另外,在定東關下,暴露我北渝虛兵計的破綻,讓跛人以為,我是要以虛兵計,將大軍偷渡到北關,被他看穿了。呵呵,若是跛人最後發現中計,那表情一定很精彩。”

“軍師威武!”

這時,不知是哪個世家子,忽然高喊了聲。緊接著,整個中軍帳裡,一時間都是喝彩的聲音。

高舟臉色更歡,“我先前就說,常勝做軍師的時候,不夠膽氣,亦不敢和跛人對計,單單如此,便落了下乘。此番由我出手,跛人必敗無疑。”

“再傳令,定東關下的大營,減少士卒巡邏,減少軍灶,若無事,士卒便藏在營帳裡,營造大軍人數不足的跡象。”

“連環之計,跛人如何化解啊——”

只等高舟說完,那原本停下的喝彩聲,又適時響了起來。

申屠冠的眉頭,卻越發地緊皺起來。他印象裡的跛人,不會這麼簡單。這一次,恐怕高舟真的大意了。

只可惜現在,高舟根本不聽他的。先前去信到長陽,等送到自家主公那邊,也需要一段時日。

這段時日裡,他只能希望……高舟再聰明一些,不要遭了跛人的將計就計,畢竟這位西蜀的小軍師,最擅長度勢,將計就計的法子,不知玩死了多少人。

……

“他以為我會算灶,算他減少的巡邏營軍。”定東關的城頭上,東方敬露出淡淡笑容。

“這些騙人的伎倆,我向來是不愛看的。並非是我中計,而是高舟中計。長弓,尋一老裨將,再調一萬人馬,讓他去藏兵地,與陳忠會合。”

在旁的弓狗,急忙拱手領命。

“另外,告訴城內的夜梟死士,替我送一封信去城外,給那五個營的蜀卒,準備配合一輪,燒林造出火勢,堵住高舟的後路,還有糧道。”

東方敬仰頭,撥出了一口氣。

“我現在才想起來,當初聲東擊而擊東,是凌蘇先用的。但這麼看來,凌蘇那會的定計,可比高舟厲害多了。這位被老世家捧起了北渝軍師,當真無法和常勝相比。他既上門送貨,要送一份大勝,我豈有不收的道理。”

實際上,在他的手裡,還有一封書信。這封書信,是定北關外,一個身在敵營的人送來的。內容很簡單,說北關外的敵軍,不過是佯攻云云。

東方敬笑了聲,將那封送來的密信,小心地放在火盆裡,慢慢燒成了灰燼。

戰事僵持,高舟千里迢迢趕來鯉州,並非是做軍師啊,分明是做了個送禮官。

此時,定東關下。

高舟的那些手段,除了能騙到那群世家將軍,連申屠冠也騙不了。在申屠冠看來,這約莫是在犯蠢。

什麼算灶,什麼增兵減兵,不管是跛人還是徐蜀王,都是玩這種道道的祖宗,如何會中計。

終歸忍不得,申屠冠咬著牙,又去勸了一輪。

“申屠將軍,你沒看見鐵刑臺的情報嗎?在定東關裡,跛人已經調兵了!原先七八萬人的定東關,現在只剩不到兩萬!再過個兩日,等北關的戰事變得激烈起來,後面的援軍趕至,便是你我攻打定東關的最好時機!”

“軍師,說不得……跛人是在用反計。”

“什麼反計?兵已經調過去了。如今在北關的城頭,已經是蜀軍不斷增援。”

“若那同樣是虛兵呢?”申屠冠咬著牙,“說不得,跛人便是在等軍師攻城,然後他會伺機反剿!”

“申屠將軍說笑。”高舟眯眼,“若是一直在長他人志氣,這一戰,你掛甲回營即可。”

申屠冠忍住了動怒,“無需,我願隨軍師出征。”

若是到時候,真的陷入了困境,他只能另想辦法,將北渝大軍帶出泥潭。

面前的這位高舟,申屠冠已經篤定,根本是三分本事,七分的虛名。若是不管不顧,遲早將大宛關的人馬,活活地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