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鑌鐵,在如今的西域局勢下,徐牧才剛開口,隔日之時,便又有十餘車送了過來。

加上先前申宗找到的,如果搭配普通鐵石,融合鍛造的話,估摸著能打出五千副的器甲。諸如這種融合甲,比起普通的鐵甲,防護和重量,都會更加佔優。

當然,還是那句話,以衛豐的重騎營使用為先。

而且西蜀的棉花,也開始大規模的種植,兩三年後,除開各種所需之外,應當也能造出萬副的棉甲。

徐牧緩了口氣。為了南北的這一場逐鹿,他幾乎花光了所有心思。

“趙惇,在西域留守的時候,也留意一下石礦的事情。到時候,我會讓採鐵官派些人過來。”

“主公放心。”

徐牧點頭。西域的局勢塵埃落定,他也準備離開。不過在此之前,還有一件事情要做。

入西域之時,他一直記錄著沿途的綠洲之地。到時候,鋪設絲綢之路,會循著這些綠洲,搭建中轉的驛館,供商人休息。若不然,長路迢迢的,死的人多了,會造成極不好的影響。

“趙惇,明日起,將每個西域國調來的人,分成四營。每一營,從西域開始,巡邏到地宮的位置。以半月為期,再換下一營。莫要忘了,戰事剛停,附近一帶還有些流竄的亂軍馬匪。”

“明日,我親自帶著人馬,先行拱衛這段路程。”

從地宮入西域,便如先前所說,向來是最危險的地方。任何不利於通商的因素,按著徐牧的意思,都想要解決掉。

和趙惇剛說完,突然間,一個裨將急急騎馬而來。

“主公,成都的密信。”

徐牧接過,認真翻開起來。看著看著,眉頭一時緊皺。

“主公,這是怎麼了?”

徐牧眯起眼睛,“黃之舟反了。”

……

成都之外,攀爬的青色山巒,隨著一陣林鳥的驚飛,一支四五十人規模的隊伍,緩緩從林中走出。

喀嚓。

在隊伍最前,一個穿著文士袍的年輕公子,手起刀落,將一個帶路的採藥人,劈死在血泊中。

“黃公子,為何突然下手……”一個武行打扮的人,語氣裡,分明帶著北人的腔調。

在他的面前,黃之舟冷冷站著,將長劍垂下,用袍角拭去血跡。

“我先前看了看,他後背有箭疤。我熟悉西蜀,知曉那位賈軍師,最喜歡在成都之外,埋下各種暗子。”

“黃公子的意思是……這人是西蜀的探子?”

黃之舟點頭,掀開採藥人的後背,果不其然,有著兩道癒合的箭疤。

在後的四十餘人,都呼了口氣。

為了幫助黃之舟入蜀,幾乎所有蜀州的鐵刑臺,都齊聚在成都裡。卻不曾想,被那位賈周軍師察覺,派兵一路截殺。原先百多人,已經死了大半。若非是躲在密林裡,只怕他們也要遭了毒手。

“黃公子,那現在該如何?”

黃之舟回了劍,皺住眉頭,“賈軍師不會放過我的,為了阻我入北渝,定然不擇手段。先前扮作客商出蜀,實則是條好計,只可惜被識破了。”

“黃公子是天下大才,偏偏這些蜀人,待如棄履。”

黃之舟仰天悲笑,笑了許久,才搖搖晃晃地坐下。

“我當年做質子入蜀,蜀王還好,那賈軍師偏說我是外人,不予重用。這麼些年,我像條死狗一樣,活在成都裡,終日惶惶。哪怕取了將官堂的雙試頭榜,亦不能被提拔——”

黃之舟停聲閉目。

“既如此,便怪不得我了。”

“黃公子可有辦法?”

“有。”黃之舟睜開眼睛,一雙眼睛裡滿是殺氣,讓周圍的鐵刑臺的人看了,皆是心神一凜。

抬起手,黃之舟指去東南方向。

“峪關萬夫莫開,再加上山巒死道,我等被沿途追擊,自然無法從北面逃出。唯有從東南,繞到南林山脈——”

“黃公子,那同樣是死路。”鐵刑臺的頭領,凝了凝臉色。

黃之舟笑了笑,“你們還不得而知,在早些時候,南林山脈之外,和南海的通道已經打通了。在當初,為了攻打東陵,南海與蜀州的使臣,便是從這條通道往來的。”

黃之舟聲音剛停,身邊鐵刑臺的人,皆是臉色大驚。

“黃公子,這可是真的?”

“去了便知。列位,都到了這個份上,若是還懷疑,大不了我黃之舟不入北渝,尋個隱地避世又有何妨。”

“並非是這個意思……我等這些人,都願意護送黃公子。”

黃之舟沉默點頭。

“要繞到南林山脈,若無記錯,翻了前面的兩座山林,會有一個蜀人的燒炭所。”

林中燒炭,等冬日來時,再將儲存的炭,運入蜀州各營。這些事情,在早些時候,已經歸於西蜀的兵政。

“大概有幾人?”

“不到一哨。我去年來過一輪,約是五六十人。”

“黃公子的意思是?”鐵刑臺首領,不動聲色地眯了眯眼睛。

“一個不留地殺光,再易了蜀人兵甲,扮作燒炭兵,從山巒外的通道,繞出蜀州,再想辦法返回北渝。”

“好!”

黃之舟身後,幾十個鐵刑臺的人,臉龐上都湧出殺氣。

“既已心決,便如此袍,從今日起,吾黃之舟,與西蜀再無任何瓜葛!”

鏘。

黃之舟抬劍一揮,將一截袍角,乾淨利落地削斷。

“列位,檢查刀器箭壺,這一回,我與列位,共殺蜀人!”

約莫是聲音太大,一時間,將那位染疾昏迷的小書童,一下子驚醒過來。

小書童踉踉蹌蹌,臉頰上還留有淚痕。自家公子背叛西蜀的那一刻起,他就跟著一路勸了。

只可惜,沒有任何的作用。

“公子,公子請回成都好不好?”

鐵刑臺的幾十人,都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

黃之舟身影不動,如同一尊雕塑,孤獨地立在山風中。

“公子啊——”

跟了黃之舟九年的小書童,趔趄跑到黃之舟身後。

黃之舟並未轉身,閉了閉目,一隻手,慢慢垂到劍柄。

鏘。

劍光一閃,小書童捂著被割開的喉嚨,咳著血,軟綿綿地倒在黃之舟的身後。

四周圍的鐵刑臺,頓時間,發出一聲激動的高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