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能?”

陸容華一愣,下意識地否定了這個荒謬的可能性,說著她自己都笑了:“昭儀姐姐,玄燭苑是皇上特令要建在熙華園的院子,怎麼就成了姐姐設計的呢?”

陸容華的質疑並非全無道理。

出閣前的大家閨秀,有學女紅刺繡,有學管家之道,再不成也是奔著風花雪月去,寫得一手好文章,可沒人會教自家女兒如何設計一個合心意的庭院。

怎麼說,這也不是一個后妃的加分項啊!

何況,玄燭苑的設計新奇獨特,是自小生活在京中的陸容華也不曾見過,她不認為一個鄉下小官養出來的女兒能有這麼開闊的眼界和想法。

“是朕叫顧昭儀設計的,待她畫好圖紙,朕就命人建在熙華園,她方才追著你問個不停,就是出於想驗收設計成果的想法。”

謝徹開口,話裡並無責怪陸容華之意。

畢竟當時他給姜嫻這任務,也不是真要她幹活,只是見她喜歡找事來做,那就順從著她,給她點事嘛:“玄燭苑設計得很好,朕很喜歡,只是朕好奇的是,顧昭儀為什麼要想著三人同遊來設計呢?”

謝徹是個愛多想的人,他第一時間想到的是陳常在。

那傢伙跟狗皮膏藥似的。

其他后妃巴不得同行的妃嬪越少越好,姜嫻倒好,竟央求他帶上陳常在……不會連遊園賞景,也想帶上她吧!

姜嫻直搖頭:“不是還有昭兒麼?”

父母帶著一起出門遊玩,是她不曾體驗過的樂趣。

但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每回假期結束,她都聽到同學分享和家裡人去了哪玩。她私心地希望,等到了上尚書房進學的年紀,昭兒也能和旁人說起,他和父皇母妃去了熙華園玩,說說他母妃設計的花園風景如何美麗。

謝徹神色一緩:“陸容華先回去,朕還有話要和顧昭儀說。’

陸容華想厚著臉皮說她可以留下來聽的。

但想想才初到熙華園,來日方長,爭寵不急在一時,便身姿嫋嫋地行禮退下,玄燭苑裡只剩下帝妃二人,連守著的宮人也很有眼力見地退得遠遠的。

“皇上方才說很喜歡臣妾設計的花園,當真?”

謝徹頷首。

“臣妾能想出這些新設計,還是託了皇上的福。”

“託朕的福?朕可沒指點過你。”

“皇上特許我在鑾奇庫裡隨意進出挑選,有好些臣妾雖然沒帶走,但在庫裡賞玩了一番,與燕赤用慣了的物件大有不同,但別有一番意趣,若可都收歸燕赤,該多是一件美事。”

真正的卷王,不僅會自己找活兒,更會帶動老闆一起卷。

燕赤強盛,那就看看海外唄。

西洋人還沒歸他們管呢,海外更有許多好東西,她不信皇上不心動。

謝徹卻想起經她改裝後獻上的自鳴鐘:“你對海外的東西倒是感興趣,鑾奇庫裡的物件還不夠伱玩的,惦記起海外的土地來了。”

不過看著自己從未見過的庭院設計,謝徹不由有些意動。

只是眼下,他不想談正經事。

他挽著姜嫻的手坐下來,陽光穿過茂盛樹葉,投落在她的臉龐上:“你知道這裡為什麼叫玄燭苑嗎?”

姜嫻搖了搖頭:“皇上起的名兒都好聽。”

老闆的品味即是仙品。

謝徹問:“那如果是你,你會給它起什麼名字?”

姜嫻心裡還真有個草案,她說:“萬福長樂盛明苑,表明了臣妾對皇上最美好的祝願和竹美。”

旁邊的梁遇寅聽得起了一手臂的雞皮疙瘩。

這是什麼名兒啊昭儀娘娘!

傳出去要笑死人了!

這麼拍馬屁,娘娘不要面子的嗎?

這要是在現代,就好比有人給自己搞了個小花園,叫多福永遠開心至聖昌明園,把這名牌往屋外一掛,鄰里路過都得往裡瞧兩眼,瞧瞧屋主和花園有多了不起,叛逆期兒子見了直接不想回家

梁遇寅深深地看昭儀娘娘一眼,不愧是後宮中最會拍馬屁的寵妃,但也要小心過猶不及啊。

“你想的這名字朕覺著也很好。”

然而,皇上他也不是一般人,他覺得這名字很好,就配得上他的身份:“玄燭是月亮的意思,你忘了朕給你的封號嗎?在朕心中,你就是月宮仙娥,是朕的神仙愛妃。今日到得匆忙,朕等會就下旨,沒有你的准許,旁人都不能到玄燭苑來,這是你為朕描摹的風景,朕不會和別人來玄燭苑。等昭兒再大點,會走路了,朕就帶他來。”

普天之下,莫非皇土。

皇上有令,哪怕是要兩妃同時伴駕,妃嬪也得受著。在這時代下,皇帝乃至天下男子,根本沒被教育過專一。

可愛是無師自通,也是自然而然地站到對方的角度去想事情。

聽著皇上的許諾,姜嫻內心不僅沒有一絲波動,還有點疑惑:“是臣妾做得不夠好嗎?”

皇上要和其他妃嬪來這賞景,更是證明她設計得好。

“臣妾倒是想和皇上賞景,只是皇上待臣妾以誠,臣妾也和皇上說實話,臣妾自小對美醜的感覺比較淡,浪費了良辰美景,”她一頓:“不過臣妾的確想帶昭兒來看看。”

姜嫻坦坦蕩蕩帶著笑說的,語氣輕鬆。

世間一切美好都與她無關。

而她面前的男人,卻生來便理所當然地認為一切好的東西都該落入他手中,他值得最尊貴的待遇,如果他愛上雲彩,天邊的雲也該為他停駐。

長在富貴窩裡的真龍,又手握江山,他挽著姜嫻的手,說:“可是你畫下玄燭苑圖紙的時候,想必是奔著美去的,你還是懂得什麼是好的,只是你沒察覺到。”

謝徹笑起來,薄唇有股溫柔的況味。

“臣妾倒是沒往這想過。”

姜嫻細細思量一番,說:“臣妾在構思玄燭苑的時候,都在想在皇上眼中,什麼樣是美的。”

謝徹怔住。

自打侍疾那回後,他就有點察覺到這女人沒有心的事,可偏偏又能在他剛硬起心的時候,煽情得恰到好處,教他的心腸柔軟下來,既生氣又疼惜,只能淺淺嘆了口氣。

什麼是愛?

哪怕是因為利益,為他設想到這地步,那即使不是愛,也勝過旁人給他的愛。

“看好了,”

謝徹扣住她的後腦,自己也低下頭來,與她平視。

直視聖顏是大不敬,他卻不許她移開視線:

“看好了,朕眼中什麼最美。”

他的眼瞳,倒映出她的模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