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玉的金主出了車禍,她趕來了醫院。

在病房門口,她就聽到裡面砸東西的聲音,丁零當啷的碎了一地。

還傳來傅臣淵憤怒地吼叫,“滾!少他媽可憐我!”

護工臉色發白的從裡面跑出來。

翡玉進入病房,高階的單人病房此時亂糟糟的。

傅臣淵狼狽地跌坐在地上,沒有他人的幫助,他連床都上不去。

他殘了兩條腿。

男人見到翡玉,隨手抄起地上的水果籃向她扔過去:“你也滾!滾!”

翡玉被砸,其中一個蘋果扔中她的額頭,立馬紅了印子。她抬眼打量著脾氣變得暴躁的男人。

遇上車禍,殘了下半身,任誰都接受不了。

更何況傅臣淵那麼不可一世的人。

翡玉對這場景沒什麼感覺,再慘的情況她都經歷過,小小殘疾而已。

她把包放下,一言不發的整理病房。

無視的行為讓傅臣淵更惱火,“聽不懂人話是吧?給我滾!你還真當自己是我女朋友啊?”

當然不是,她只是傅臣淵的情人而已。

一個月前,他包養了翡玉,一個提供金錢,一個提供肉體。

可這段不正當關係剛開始不久,傅臣淵就出了意外,‘供給鏈'中斷,現下她的位置有些尷尬。

翡玉想到一年內要還的五千萬,還有催債的人那意味不明的眼神,以及在老家養老院瘋瘋癲癲的母親,她嘆口氣,忍了下來。

她撿起水果放回原位,“按照約定,我得在你身邊至少待一年。”

當初他們簽過合同,她當一年他的情人,他給她五百萬。

期間如果她做得好,還能得到更多。給她的車子房子,也都隨她處置。

傅臣淵冷冷哼笑一聲,“約定?要錢是吧,老子給你錢,給完你馬上滾!”

他費力拿起床邊的手機給她轉賬。

‘叮咚’五百萬到賬。

翡玉看了看銀行卡里的幾個零,再看還在地上罵人的男人,轉身離開房間。

現下,碩大的病房內除他空無一人,死寂一般。

傅臣淵一直強撐著的身子癱軟下來,緩了一會,他開始嘗試自己上床。

可他無論如何做,如何用手臂攀爬,腰部用力,當半趴在床沿時,他依舊會掉落在地,動作間被子床墊都被他扒了下來,像是在嘲笑他的自大傲慢。

傅臣淵的手緊緊握成拳,低頭靜默良久後,臉色鐵青地捶打著自己的雙腿。

一瞬間,剛剛蠻橫的樣子蕩然無存。

住院期間,母親和醫生都告訴他有恢復的可能,但每次在他獨自一人偷偷使用這雙腿時,那份僥倖瞬間崩塌。

他的兩條腿一點知覺都沒有。

而他接受不了自己是個連床都上不了的廢物。

一想到下半輩子別人打量他雙腿的目光,看向他施以同情的眼神。那簡直是把他的尊嚴往地裡踩,還不如讓他死在那場車禍裡。

正悲痛著,門外傳來腳步和說話聲:“這裡。”

剛剛離開的翡玉去而復返。

一進門,兩人的目光就撞個正著。

傅臣淵厭煩地皺起眉,這女的是想趁機敲詐?給了錢怎麼還不依不饒?

沒等他說話,又進來四個大漢。

翡玉一聲令下,他們把傅臣淵抬到床上,不由分說地給他擦洗身子。

男人病了好多天,期間沒法洗澡,全身亂糟糟的,還一股味。

這種舉動無疑讓傅臣淵惱羞成怒,他何時被人這樣對待過,偏偏幾個男人的力氣很大,不管他怎麼掙扎,都無濟於事。

“翡玉,你他媽瘋了?你讓他們放開老子!不然老子饒不了你!”

為防止傅臣淵鬧得厲害,翡玉沒離開病房,背對著他們,聽著身後的動靜,知道他現在的目光能把她千刀萬剮。

“你不趕快好起來,找到害你的兇手報仇,想再來一次車禍,你就繼續鬧。”

一語畢,她察覺到身後的人突然頓住,停止了掙扎。

見勸說有效,裴玉再接再厲,“我記得你那天並沒有喝酒,怎麼會突然失去意識撞到護欄上?你就沒想過有人要害你?既然這人害你出車禍,那就是要你死,你這次運氣好只傷了腿,那下次呢?你運氣還會這麼好嗎?”

“你不抓緊時間恢復健康,還在這和自己犟,那到時候你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傅臣淵緊緊盯著她的後腦勺,牙都快咬碎了,想反駁卻一句都說不出口。

她說的對,他的確再和自己犟。

這段日子的變故,讓他一時間無法應對,他每時每刻都恨不得回到事故當天,重新再來。

昔日的狐朋狗友聽到他殘了腿,雖然明面上什麼也沒說,但他敏感地察覺到他們的蔑視,甚至是幸災樂禍。

更不說,家裡對他若有若無的不滿。

人在低谷時,才會發覺自己身邊的,到底是人是狗。

良久,他重重吐出一口氣,像擺爛一般一動不動,任由人在他身上擦洗。

一場收拾下來,男人總算有以前浪跡情場的公子哥模樣,那張臉颳了鬍子理了髮型,依舊帥氣逼人。

傅臣淵坐躺在收拾乾淨的床上,面色不虞,他看向沙發處悠閒剝橘子的女人,“你剛剛膽子挺大的啊,還敢叫人按住我。”

翡玉用紙巾擦完手,拿著橘子來到他床邊,“這不有用嗎,再說了,我說得不對嗎?那兇手沒害死你,他肯定還會再來第二次,到時候你腿還沒好,你怎麼跑?”

“不過,你要是繼續懈怠治療,我也不攔著,等你變成冤魂後,就讓兇手一輩子逍遙快活去吧。”

雖然是簡單的激將法,但不得不說,對一身傲骨的傅臣淵,還是有用的。

接著她把橘子掰成兩半,然後--扔進自己嘴裡。

傅臣淵抬起半空中的手就這麼愣住,悻悻放下。

翡玉像是沒看到他的動作一樣,接著說:“再說了,你就是治不好腿,下半輩子也不會過苦日子的。”

傅家那麼有錢,養十個殘了的傅臣淵都綽綽有餘。

男人額間青筋抽了抽,呵呵一聲,“你真是安慰人的一把好手。”

翡玉微微一笑,“這有什麼,我家裡破產,我爸跳樓自殺,我不一樣熬過來了,只要活著,事情總能熬過去。”

男人隨口誇她,“是嗎,那你還挺堅強。”

他並不瞭解翡玉的過去,當初也只是因為她長得非常好看,身材又非常好,才起的心思包養。

她沒再提過去的悲慘遭遇,把剩下一半的橘子遞到他面前,柔聲勸慰。

“你再慘的結果,也有別人無法擁有的富貴,未來一樣前途無量,所以,何必和自己鬥氣呢,現在不是應該積極配合治療嗎?”

清冽的橘香混著女人身上淡淡的香味,一起縈繞在鼻尖。

很好聞。

她又說:“我會遵守合同,在你身邊待夠一年,這期間,我會幫你,恢復健康。”

兩人眼中都倒映著對方的影子。

翡玉靜靜地看著他,等待他的回覆。

傅臣淵本想回她,你又不是醫生,能幫得了我什麼?

但那話就卡在喉嚨處,沒說出來。

最後,他拿起那瓣橘子,塞入口中,表示同意。

但接著又冷臉警告,“再讓人像剛剛那樣按住我,你就別想在京城混了。”

翡玉從醫院出來後,再次數了數手機上的零,她忍住跳起來慶祝的衝動,下定決心。

雖然當情婦這條路行不通了,可還有一條更有用,更良好的路。

照顧腿殘的傅臣淵。

陷入人生低谷的人,心理防線總是最為薄弱的,她攻克起來,難度減半。

說不定他腿好後,一感動一高興,幫她解決債務問題呢?

再不濟向他借錢也應該是願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