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狄映輕笑,笑得滿面嘲諷。

“曹大人還真是無知者無畏啊。請問曹大人:從我跨進藥鋪、至被群毆倒地,再到那小婦人以頭搶柱,期間所耗時辰為幾何?

當時是誰報的官府?衙役幾時趕到當場?

我又幾時開始奔逃?逃的是哪條路線?周圍當時有何人在場?你對百姓們的瞭解又有多少?

再問曹大人:你可知衙役手中的殺威棒是何等材質?

藥鋪內打砸我的棍棒又是何等材質?

兩者粗細如何?長短如何?

打在人身上出現的印跡又是何等模樣?!有何區別?!請曹大人立時回答!若你答得出,我就認錯,可敢?!”

狄映說著,逼視向曹判官,一雙鳳目,灼灼其燃。

“你……你這是狡辯!衙役當時在巡街,聽聞、聽聞你與藥鋪之人拉扯,不是,是藥鋪之人想阻止你動手施救……”

曹判官、曹基,被狄映的眼神和問話堵得有些心神慌亂。那些問題,他一個也回答不上來。

以往只需要把吃力不討好的案子甩給狄映去處理,自己根本就沒理會過。這還是頭一回“參與”到狄映破案的過程中。

沒想到,這狄映的思維竟是如此縝密。這還是人嗎?誰會記那麼細緻啊?

可他如果不回答,事情就要露了餡兒了。

他不能讓對方就此翻白,他得想法兒將事情圓轉過來。

“啪!”

閻大人一拍驚堂木,打斷了曹基結結巴巴的話。

“曹基!你當本官不存在不成?你如此避繞狄映問話,還企圖砌詞狡辯,你這是把本官當傻子了是嗎?嗯??”

閻大人這話,給曹基頓時嚇一哆嗦,腦子裡也出現了一片空白。有些腿軟地轉身就朝上首處跪下,想再說些什麼,卻又實在不知該說什麼。

這時,侍衛隊長已親自帶人將藥鋪的掌櫃、劉大夫及一干小夥計,包括小婦人的丈夫王大順,一併帶進了公堂。

掌櫃的和劉大夫的面上,還有些不以為意;而那幾個小夥計則是滿不在乎。

這兒可是汴州城、幾乎是他們主子的地盤,上面來了個閻大人,是客不是主,又不熟悉情況,他們相信自己隨便說說就行,也更相信自家主子的實力。

狄映看著他們的神色,心裡冷哼一聲,沒等別人開口、也沒等他們去走被審流程。他直接便大步衝著那劉大夫過去。

一步一問:“劉大夫,你說我給嬰兒胡亂診治,那麼,你就應該為嬰兒診斷過才是。

他是什麼病?病因如何?病理如何?脈象如何?發熱幾日?你的診治方法是什麼?”

眼見劉大夫被問怔住,狄映又問向那藥鋪掌櫃的。

“藥鋪為你掌管,鋪內一切人手皆為你所控,我當時進鋪都做了些什麼?

直接就為嬰兒診脈,對吧?

再去你藥櫃上拿藥、取銀針,對吧?

如入無人之境,是嗎?!

告我亂用藥物,敢問我取的什麼藥材?是哪幾樣?重量如何?又是如何在你們的眼皮子底下煎的藥?!

別告訴我說:你們心懷仁慈、任由我放肆施為。

滿汴州城打聽打聽,這話,可有幾許百姓會信?!”

問得掌櫃的連連退步,狄映一鼓作氣再轉問向那四個藥鋪小夥計。

“你,毆打我時所持木棍為頂門槓,壯年漢子上臂粗細,沒錯吧?

你,手腳沒他快,順手抄的就是你們平時趕人時、備用的木柴質量的棍棒,對吧?

你,與他同樣!

至於你,沒趁手的傢伙什了,為了在你們掌櫃的面前掙一表現,抄起的是掃帚,用掃帚的木柄,照著我的頭臉打的!”

狄映一口氣說完,抬起手,用食指將幾人一一點過後、再開口道:“你們每一棍打在我身上的位置、先後的順序,我都有一一詳細記下,還用我再說嗎?!”

“你、你……你還是不是個人啊?那也能記得清?”

一個小夥計被問得六神沒了主,忍不住脫口而出。

“你打我頭臉,我如何記不清?”

狄映的眼角微微動了動,立刻迫向那小夥計,迫得很近。

“那不沒打上呢嘛,你抱著腦袋……”

小夥計本能介面,後才驚覺失言,立馬捂住嘴,後仰個脖子,像看個怪物一樣看著狄映。

而隨著他的失口,本已被狄映的問題和氣勢、震住了的掌櫃和劉大夫,此時腿軟站不住,跌坐在了地上。

冷汗如雨、抖若篩糠。

狄映則微揚起了下頜,雙手負背,用無比蔑視的眼神掃過他們之後,再行至公堂正中,衝著閻大人揖手行了一禮,便站至了一旁。

閻大人知道,狄映這是因他失禮搶問、在向自己致歉,也是因為自己允許他這麼做、而在向自己致謝。

真是個人才啊!

閻大人忍住想拍案叫絕的手和口,一拍驚堂木,站起身直指已經快要縮到堂外的曹基。

厲喝出聲:“曹基,你充當惡商不法保護、致使無辜百姓死亡,甚至誣陷朝廷命官,你還有何話可說?!”

曹基一聽這條條死罪就扣了下來,頓時驚慌失措,想也沒想地就衝去了堂側的觀察使、劉溪劉大人的身前,“撲通”一聲跪下,抱著就想躲避的劉大人的雙腿,哀嚎。

“大人,不關卑職的事啊,卑職完全都是聽憑您的主意的啊。那劉大夫是您劉家的人,那藥鋪……”

“砰!”

還沒嚎完就被劉大人一腳踹在胸口上,重重地倒翻在地。

劉大人劉溪,踹完人後,就衝著閻大人行禮。

趕緊道:“閻大人,您不能聽信曹基的一面之詞啊,卑職雖然有些小貪小拿,但絕對不敢縱容下人行兇、縱容曹基陷害朝廷官員啊,請閻大人您明查,一定要還卑職一個清白啊。”

說完,劉溪藉著拱起的袖子擋住面容,低下的腦袋上,雙眼就狠狠地瞪了地上的曹基一眼,滿含警告的意味。

曹基看到了,瑟縮了一下,不敢再嚎。

狄映也看到了,他忍著自己胸中的怒氣,看向了閻大人。

見閻大人衝自己微微點頭,狄映深吸一口氣,上前一步。

朗聲開口道:“劉溪在汴州任觀察史三年,第一年,就以各種理由擺宴收受賄賂,每次數額都達上萬兩之多;

第二年,這汴州城裡就有近百家店鋪背後的金主都是他;

第三年,他的家人、僕從之流,就侵佔了汴州城外近千畝良田。每每被苦主告訴,他都暗中派人處理苦主……”

“狄映!爾敢冤枉本官!”

劉溪忍不住出聲打斷狄映,他怕再說下去,自己的腦袋真的就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