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突降噩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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佘健宏恨恨地捶打了下坐榻,然後才繼續道:“再說了,那管事的是我佘府的家生子,用著可順手。
哦,我就為了個什麼佃戶的婆娘、就把跟著我鞍前馬後、伺候了三十年的家生子給砍了啊?
那誰還肯對我忠心耿耿了?那我的臉面也沒有了不是?
主子主子,主子不就是要護著點兒自己手下的嘛。
我也就打了那老貨二十棍棒,再把他關起來,免得他再鬧了。
陳俊他來送食、送衣、送藥,我也沒為難嘛。
就想等那老東西自己琢磨過來,或者等陳俊把他爹勸說好,我就將人給禮送回去、再多賠些銀兩也便罷了。”
說到這兒,佘健宏就更氣了。把腿拍得“啪啪”響。
“本來都盤算得好好的,誰知道狄映那個二桿子,下手下得那麼快。這才上任幾個月?數百樁大大小小積壓的案子、就被他給處理了個一乾二淨。
陳老頭也被他給放了。
這下,徹底弄得我裡外不是人了。
陳俊現在一見到我,就橫鼻子豎眉毛的,我咋去跟他拉攏關係啊?”
“唉,也是。”
馬光進聽著佘健宏抱怨,嘆了口氣。
繼而也有些生氣地道:“那個狄映是真的煩啊。你判決了的、處置了的案子,他也能翻過來重新辦理。
我說你可是個堂堂刺史啊,就任由他在那兒作妖啊?
我手下的小將,就在街上騎馬踩死了個亂跑的娃娃,他就敢違揹我的命令,將我那小將直接就給砍了。
他是個什麼東西?!
你趕緊想辦法把他給恁走。只要他不在咱們的地界兒上了,我隨時都能讓他再也看不見明天的太陽。
到時候,閻大人也把這賬算不到咱們的頭上來。”
“光進兄,我倒是想啊。可那狄映……他裡裡外外、上上下下,都挑不出半點兒的錯處來。給他錢、女人、甚至要升他的官,他都理也不理、寸步不讓……”
佘健宏是越想越煩躁。
他是真的搞不懂,為什麼閻大人要弄那麼個貨到他們幷州來。
忽然,他一拍大腿道:“我有辦法弄走他了!現在大牢裡不是關了許多的鬧事刁民嗎?他可是負責掌控刑獄那一塊兒的。
無故關押百姓……
若是再死在裡頭一些人……
哼哼,他狄映,就把腦袋留在這兒吧,哪裡都不用去了。”
馬光進聞言,頓時撫掌而笑。
這次,一箭幾雕,還真是意外之喜啊。
心情轉瞬愉悅的他,抄起茶盞,就想和佘健宏碰一個,也算是提前祝賀了。
誰知,就聽到書房外的院門被拍得“啪啪”作響,伴隨著充滿驚惶的彙報聲。
“大人,佘公子將、將、將大少爺給捅死在花船上了……”
“哐當!”
馬光進手裡的茶盞就掉在了他自己的腿上,再滾到楹榻上、再摔去了地面上,砸成了滿地碎片。
被熱水澆了一腿的馬光進渾然不覺,他只怔在那兒。
“光……”
佘健宏也被這訊息給砸了個頭暈眼花。
但他頭腦更加精明,只一息後就反應過來,立刻就想先安撫馬光進、勸其冷靜,待調查清楚後再說。
“來人,將佘健宏捆了、關進柴房!”
馬光進被佘鍵宏那一聲喊,給提醒了過來。
他睜著眨眼間就充血了的雙目,瞪向佘健宏,拍桌怒吼。
自己還覺得什麼一箭多雕,敢情,自己馬家此次也成了貪慾越發膨脹的、佘健宏的一枚棋子!
馬興貴,那可是他們馬家的嫡子、嫡長子,是要繼承他衣缽的頂樑柱!!
佘健宏可沒想那麼多,他猛地聽到馬光進竟然敢捆綁關押自己,頓時跳下地,吼回去。
“馬光進你清醒一點!本官是堂堂幷州刺史、是朝廷命官,你要是敢私自扣押本官……”
“刺史?在本都督面前算個屁。來人,把這貪官拿下,關進都督府地牢!”
佘健宏的話,非但沒讓馬光進清醒,反而更加暴跳如雷,看著衝進來的兵士們,直接就讓他們將佘健宏打進地牢。
現在的馬光進,什麼也聽不進、任何一個佘家的人都不想看見。
眼見佘健宏被堵了嘴拖了下去,馬光進才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他的兒子啊、他精心培養、滿懷希望的大兒子啊……
……
而堤壩上,狄映看著漸行漸近的零星光亮,心在逐步發沉。
他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抖了抖袖子,捂上胸口揣著的法曹官印。
挺了挺腰背,準備與堤壩共存亡。
就在這時,一些異響又傳入了他的耳中。
聽起來……
彷彿是有什麼呼叫之聲。
可惜,聽不清。
他現在所處的方向,是上風頭。
背後是運河,前方是汾河。
中間有著淺淺水層連線的河床。
運河堤壩一旦決開,積蓄的河水就會順著這條河床、衝進汾河的腰部,然後集兩河之水,撞開汾河那腰部另一側的長堤,撲向下面的農田和村莊。
聽聲音、看那零星的火光,花船已經到達汾河東岸、與河床北岸的連線處。
接下來,那些人就該下船登岸,再奔著自己而來了。
狄映挺直了胸膛等著他們。
腦海裡,卻不由地忽然想起了在家的時候。
那時,他十二,妹妹五歲。
五妹的妹妹非常勇敢。和小朋友一起出去玩的時候,見到小朋友掉進水裡了,就跳下去救。
還好,去小鎮上買筆墨的狄映回來。
看到妹妹跳下去的那一刻,他魂兒都要被嚇飛了。
立刻扔掉筆墨就一頭扎進了水裡……
等把妹妹和那小朋友救上來,他自己也是累得精疲力盡。
卻還是不忘了揪著妹妹的耳朵教育。
“不要做不自量力的事情,二哥給你說過多少次這話了?你怎麼就是記不住呢?你那麼小、還不會游泳,見到危險的事情發生了,第一時間就該去找能解決事情的人。
而不是自己去涉險!否則除了白白把自己的命給搭進去了以外,還能怎麼樣?你怎麼就是不聽?!”
妹妹狄苗看著他,傻呵呵地笑。
不過,再也沒有犯過這樣的錯。
想起妹妹、想起自己現在的處境,狄映的面上就浮起了一個澀澀的笑容。
現在的他啊,和那時的妹妹有什麼不同嗎?
都是自不量力、都是螳臂擋車……
狄映用力甩了甩腦袋,甩掉灰心的想法,睜大了鳳眼,死死盯著那些光亮。
卻很快就發現,那些火光漸漸遠去、慢慢消失了。
異常的響動也沒有了。
狄映心下頓時微松。
這一切跡象表明,孟楨堯沒有半路反悔,而是成功地實施了計劃。
今晚,應該不會再有來決堤的人了。
不過,他還得等、還得再等等,得把一切確定了再說。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直到天邊出現了一抹微光。
直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來自狄映的右邊。
就在這條堤壩上。
狄映梗動著早已僵硬了的脖頸,慢慢地扭頭望了過去。
心頭一直懸著的大石,這才徹底放了下來。
這腳步聲只有一道,不是來決堤的,如果他所料不錯的話,來人應該就是狄順。
是的,來人是狄順。
狄順頂著風雨,衝上堤壩,衝到狄映面前,跳著腳就握著雙拳、激動地揮舞。
發出的聲音卻不大。
而且只有三個字:“成功了!”
狄映的面上緩緩展露出一個笑容。
然後……
仰面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