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邊,是巍峨的高山,左邊,群山綿延、山勢較為平緩。

彭涼知道,以自己目前的處境,想要翻越高山絕不可能,他只能朝著左邊、也就是西北低矮一些的方向逃。

從西北向穿出去,就是幷州,可以養傷。

只是,身後的這些追兵還必須要解決。

他倚在樹後,用嘴撕下袖子上的一溜兒布條,纏去了左胳膊上的傷口。

粗粗纏了幾下後就捆緊,以免失血過多。

現在的他,已經感覺有些頭暈眼花了。

五十個人追殺他,如今只剩下了十幾個,可也是最難纏的十幾個,他還得撐下去。

追兵又至,在砍殺兩個後,彭涼的腿上也捱了一刀。

他滾下山坡,趁勢躲進雜草叢中,再給自己的傷腿包紮。

直到此刻,他都沒有弄明白,自己究竟是怎麼走到這一步的。

他自小被父母送去五臺山學藝,學成歸來後,入了左武威衛,成了一名小兵,然後靠著軍功,拼到了六品小將尉之職。

就忽然被分配給了張枷福、做了那傢伙的帶刀護衛。

剛被調任過去的時候,好多人還羨慕他。

跟著吏部尚書了啊,那一家人豈不就能雞犬升天了?

他就笑笑,並不在意。

從始至終,他都沒有想過要怎麼因此提拔家人。

因為在僅僅跟隨了張枷福一個月後,他就發現了其並非是一個好人。

他想脫離。

準備找左武威衛大將軍商量一下,哪怕回去再做個小兵,他也願意。

可還沒等他實施計劃呢,就隨著張枷福出巡,接著,一連串的事情就發生了。

現在,他只想保命,然後養好傷、回去宰了張枷福。

一柄寒刀迎頭砍了過來。

彭涼就地一滾,滾去了一塊大石的後面。

順手抓起一把砂石就灑了過去。

再趁對方閉眼偏頭躲避之際,滾回去,一刀削斷對方的右腳踝,再滾動著,避開又一柄襲來的寒光。

生死一線,他只得假意往那人臉上扔沙子,並大喝道:“呔,中!”

那人之前見同伴就是中的這招,猛見彭涼在地上滾了兩圈後又故伎重施,本能地閉眼就往一旁躲避。

彭涼藉機爬起身,一瘸一拐地往山坡上爬。

蹬得碎石子“嘩啦啦”地滾落。

倒一時無法讓追兵靠近身來。

可他手疼、腿疼,爬的速度也並不快。

他只能拼命扒拉著碎石。

忽然,一條花裡胡哨的長蛇被他不小心給一把扒到。

蛇身立刻豎起來,脖頸向後仰,擺出了攻擊態勢。

彭涼受驚,他的手還抓在蛇身上的。

電光火石間,他一甩手,將蛇給撇了下去。

追兵中的一人,眼見頭頂上方又有東西被扔下來,想也沒想地就一刀砍了上去。

然而,眾所周知,蛇那種生物,哪怕是蛇頭被砍掉,也不會當場死亡。

何況,現在只是蛇身被砍斷。

長蛇被砍成兩截,吃痛加暴怒,照著自己前方一人的胳膊就咬了上去。

砍蛇的人沒想到自己砍的是一條活物、還是蛇、還誤傷了隊友,打橫裡就想過去救人。

誰知突然被咬的人,一見到胳膊上掛著半截蛇,頓時嚇得亡魂皆冒,拼命地一甩。

那蛇就被甩到了那人的脖子上。之前,蛇身就是被那人給砍斷的。

“撲哧!”

蛇牙毫不客氣地就幫自己報了仇。

倆中毒的人極快地倒下。

這一下,一共十三個追兵,就去了五個。

還有八個人眼見那蛇兇殘,腳下就往下退,不敢再追上去。

而彭涼則趁機逃到了山坡上面,再順著山勢往前逃。

沒一會兒,追兵還是到了。

“人呢?看這草、這血,就是朝這兒跑的,跑哪去了?”

丟失了追蹤的目標,追兵甲疑惑地蹲身看著前面搖曳的雜草。

被踩過的痕跡到了這兒就中止了。

這才過去了多長時間,人就沒影兒了?

“跑不遠的,哼哼,殺了我們那麼多弟兄,還想逃?我去樹上看看。”

追兵乙抬眼瞟了瞟周圍的樹木,就要提氣而上。

“過來,這兒有血跡,還不少。那傢伙是抓著樹枝蕩過來了。還真的是狡猾啊。”

這時,追兵丙在繞過斜坡後,發現了血跡。

也琢磨出了彭涼逃跑的路線和方式。

於是,八個追兵就紛紛蕩過了這片地勢起伏較大的區域。

“別動,你們聽,是不是有什麼聲音?”

追兵甲忽然站住腳,示意同伴們不要出聲。

他聽到前方有什麼動靜過來了。

不像是人的。

“別疑神疑鬼了,這天都要黑了,瞧那架勢,是前面下雨了吧?”

追兵乙回道。

山裡氣候多變,且怪異莫名。

有時候,半個身子在淋雨、半個身子在曬太陽的情況也是經常有的。

前方那“嗡嗡唆唆”的聲音,就很像是雨滴打在葉片上的聲音。

“不對,快跑!”

追兵丙起初也以為是下雨的聲音,可隨著那陣聲音飛速靠近,越聽越清,頓時明白過來。

那是馬蜂!

大叫著快跑,幾人撒腿就向後狂奔。

然而,這山勢起伏的坡度真的有點兒大。

不是坡、就是坑。

幾人就算仗著有功夫在身,逃跑的速度也大大受阻。

而馬蜂群已密密麻麻、撲天蓋地而來。

幾人連忙脫了外袍罩住頭臉,縮成了個球狀躺在坑底,企圖躲避。

誰知,頭頂上方的樹杈間,忽然掉下來一個黑乎乎的物什、就砸在了他們的身上,還彈了兩下,再滾到了他們的腳邊。

是蜂巢!

“啊!”

“啊啊啊!”

幾人瘋了,揮舞著衣物拼命地逃。

樹杈上,用布巾把自己遮了個嚴實、利用輕功極快砍完蜂巢又帶回來的彭涼,眼見追來的馬蜂都奔著自己扔出的蜂巢去了、再追著那幾人去了。

彭涼就躍下樹,朝著另一個方向繼續逃命。

今晚,應該能安全渡過了。

運氣再好一點的話,短時間內,也不會再有追兵了。

這麼想著,也不知道跑出了多久,天色越來越黑。

這時跑到一個山丘上的彭涼,心下微松地想著總算擺脫了追兵,便坐下身,試著重新包紮傷口。

這時,他看到了山丘下的火光。

頓時心頭一驚,就想靠近檢視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