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涼嘆著氣,邊往大人身前過去,邊解自己的腰帶。

狄映看著他,眨眼。

眨著鳳眼,看著彭涼把自己背去了他的背上,並用腰帶綁好。

然後再看著彭涼揹著自己,提氣,躍起,足尖一腳、一腳地踩踏著城牆,翻了過去。

翻……

狄映的雙腳落到地面上之後,不可置信地回頭、仰脖,看了看那三丈高的城牆……

腦子裡只有一句話:難怪有不許以武犯禁的律令。

這要個個兒的高來高去,很多高官顯貴睡覺都得去密室裡待著了。

這樣的人如果是歹人,自己要怎麼捉拿?

而把腰帶解下又重新系回腰間、見到大人被自己的武功給震驚到的表情、還有些兒小得意的彭涼,卻壓根兒也沒想到:他家的大人,仍然沒有認為他的身手有多高強、有多特別……

且還在想著怎麼才能捉拿住他這樣的人。

“大人,咱們現在去哪?”

得意了一會兒的彭涼,發現大人還梗著脖子在看圍牆,忍不住出聲問道。

狄映聽問,才回過神來。

用力甩了甩腦袋,就道:“回府,拾捯齊整了就去上早朝。”

府裡還一團亂呢,家人才從外地趕來一日,什麼都沒歸置,他就希望自己回去了能有口熱粥喝。

只是這兒是東城門附近,他狄府在靠近西城門那片兒,路還有點兒遠。

跑吧,當熱身了。

……

“咣、咣……”五聲更鼓響。

乾乾淨淨、一身四品官服的狄映,隨著大大小小的官員,頂著風雪,進入了皇城。

老皇帝挺勤謹,每日裡不管大小朝會、都能在文武百官持笏站好後、準時坐上金龍寶座。

一陣山呼海嘯般的“吾皇萬歲萬萬歲”後,早朝就正式開始了。

狄映老神在在地垂頭站著,閉著眼睛。

他才正四品上官,位置也僅在中上一些,前頭還有好些個、個頭兒比他高、官職比他高的文官擋著,他儘可以混水摸摸魚。

反正現在也沒他什麼事兒。

那邊討論著的事情都與案件無關。

他就一邊打盹,一邊隨意地聽聽。

誰知,聽著聽著,就聽到了有人彈劾起了五城兵馬司。

大都城分五塊,東城區、西城區、南城區、北城區和皇城。

五城兵馬司主要負責的就是東南西北四城區、以及大都城外附近十里地範圍內的防衛、巡守等事務。

在這些地上出現了什麼安全問題,就會去找五城兵馬司。

狄映睜開眼睛,瞥了眼站在殿中、正持笏向陛下憤憤稟奏的武建輝。

又收回視線,繼續老神在在。只是那耳朵就“豎”了起來。

聽到武建輝在說:“陛下,今晨丑時,微臣在南郊外的別院被盜,別院內的護院們連夜四處搜尋、卻只發現了賊人逃往大都城的痕跡。

賊人人數大約有三十人左右,那麼多人在帝都中心外圍活動、並在凌晨之時就進出了城門,足見他們實在是囂張狂妄至極。

也分明是五城兵馬司瀆職之過,顯見其總指揮黃思遠不能勝任其職,還請陛下另外安排有用、可用、能用之人!”

這些話,讓狄映的眉頭微不可察地挑了挑。

武建輝,戶部左侍郎,正三品,陛下的外侄之一,武家人。

而黃思遠,寒門出身,以武藝和忠心坐上了總指揮的位置。不過那個位置雖然擔責甚大、甚多、甚是細碎,其實也就是個正六品。

武建輝彈劾黃思遠,是藉機發作還是?

黃思遠聽到武建輝這麼說,持笏站出,就說了一句:“今日凌晨子時至此刻,大都城所有對外城門都未有過開啟。”

武建輝聞言不依。

轉身衝著黃思遠就道:“未有過開啟?那幾十名賊人就上了天不成?明明他們的馬蹄印就跑到了南城門外消失的,你何以敢肯定你手下的人沒有在其中搗鬼?”

黃思遠:“敢問左侍郎大人如何得知這些情況?昨晚城門落鑰至此時、城門都還未開,您別院裡的下人是如何通報與您的?下官都還未收到屬下彙報有何異狀,您……”

“你別跟我本官提這些,”

武建輝一擺手,打斷黃思遠的話頭。

“本官別院養得有訊息鴿子,自是能及時收到線報。

你就說那些賊人去了哪兒了?你別以為你沒收到彙報就想在陛下面前搪塞過去!此事無論如何也是你管理不好屬下之過!私開城門,你活不了!”

黃思遠聽了,看著咄咄逼人的武建輝,閉嘴不再出聲。

昨晚就下起了大雪,直至此刻還未停歇。而凌晨出的事,他也確實沒有收到任何相關的線報,甚至連到底有沒有人敢私開城門都不知道。

一萬良莠不齊的守城兵士、四個心懷各異的副指揮使,尤其是負責東城區的那位副指揮使,那也是武家人。

誰知道現在武建輝突然發難、是不是就是衝著他黃思遠這個總指揮的位置來的?趁著自己現在還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

黃思遠只能看向了陛下。

武建輝見黃思遠不出聲了,遂揚了揚脖子,鼻音輕“哼”一聲,再正回身,也看向了陛下。

老皇帝沒看他倆。

而是看向了京兆府少尹、宋文。

宋文趕緊站出來。

站出來就喊冤道:“陛下啊,南郊外那幾座溫泉山都已是私人的領地,不歸微臣管轄啊。”

喊完,順嘴嘀咕了一句:“左侍郎大人也沒報案啊。”

宋文是真的覺得冤。

他就一個從四品下的小官兒,那些別院的主子們個個兒的都是他惹不起的,他咋管?

就算他願意管了,那人家能讓他管?

這不,出了盜案,連說都不跟他說一聲,直接就在早朝上把這事兒給掀出來了,讓他怎麼回話?

武建輝聽到了宋文的嘀咕,斜倪他一眼,撇撇嘴。

老皇帝則輕轉了轉手腕上的祖母綠玉鐲,心裡琢磨著:五城兵馬司總指揮的位置,如果武建輝真想要,其實也不是不可以給。

給他,也等於給了武家人,這樣大都城城防方面,也能讓自己更安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