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建輝聽了,沉默了兩息,然後磨著後槽牙,轉身背對起了眾人。

宋文一見這是同意了的架勢,趕緊就招呼狄映進院。

狄映則大手一擺,喊上百姓們,呼呼啦啦地就進去了。

百姓們一見,立時就對狄映改變了些看法,緊巴巴地就抬腳跟上。

有些人的心裡,就暗自琢磨開了:沒準狄大人說的是真的、沒準以後真的就可以找狄大人申冤了。

不過,他們還得看看,看看狄大人破案的本事。

狄映也想讓他們看。

帶著大家夥兒就跟著領路的管事、去了一道圍牆附近。

管事對著狄映,下巴抬得有些高,敷衍地彎了下腰後就道:“賊人就是從這兒翻牆進來的。”

狄映沒有理會這人對自己的態度。

示意大家夥兒停下後,狄映走去了圍牆那邊。再問向寸步不離跟著自己的管事。

“聽說賊人進來了五十個?”

管事的:“啊?啊!對,是、是五十個。”

內心疑惑:主子明明吩咐的是報三十個,這怎麼成五十個了?是主子半路改變了主意?那他得配合著點兒,不能穿了幫。

狄映微微頷首,再問道:“丟的是什麼?賊人帶兵器了嗎?”

管事的就回:“丟的是專供陛下使用的胭脂水粉。賊人……沒有帶兵器!”

“哦,”

狄映哦了一聲後,說道:“難怪說是貴重物什了。貢品的價值可是巨大的。只是賊人沒帶兵器?你確定?”

管事的眼珠子骨碌了幾下,一個勁兒地在想:當時讓護院們佈置痕跡的時候,他們帶兵器了嗎?還是沒帶?

“沒帶!”

他肯定地回答。

狄映衝他微微地笑了笑。出聲問了個無關的問題:“負責守衛這座別院的護院們,可簽了賣身契約?”

“簽了。這麼重要的地方,怎麼可能讓不籤的就進來?”管事的仰了仰脖子,有些倨傲地回答。

狄映再問:“你們別院的下人數量很少嗎?怎麼這麼重要的地方,院子裡的積雪都沒掃一下?”

管事的:“……”

他噎了一下後,眼珠再轉了轉,回答道:“昨晚有賊人闖進來了,小的就沒讓他們掃雪了,怕破壞了痕跡。”

“嗯,本官明白了。”

狄映說著,轉身對著大夥兒道:“昨日下晌未時末開始下雪,至今日巳時半刻方停,共近十個時辰。

這座別院內失卻貢品的時間是今日凌晨丑時,大夥兒知道這場風雪有多大吧?不知道的還記得走過來的道旁、那積雪有多厚吧?

凌晨丑時留下的腳印……”

狄映說著蹲下身,指著圍牆下的一個腳印繼續道:“這些腳印,有的已經模糊、有的卻還比較清晰。大家看清楚了吧?”

見大夥兒點頭,管事的臉色就變了,變得非常難看。

狄映勾了勾唇角,問向管事的。“怎麼?那些賊人還分了好幾次來的嗎?”

大夥兒就笑開了,看笑話看著那管事的。

管事的則抿緊了嘴,低頭不回話了。

狄映也不在乎他回不回,起身走到院牆的另一邊,積雪沒有被動過的地方,彎腰伸手拂了拂。

一些凍硬了的花瓣就顯露了出來。

管事的一見,臉色徹底變了,急步過去就想說什麼。

管事的是不明白:這兒怎麼會有花瓣的?難道昨晚偷花的賊人真的有來過別院?

沒等他開口,狄映就吩咐彭涼道:“小彭,去這邊的院外扒開雪層找找看,是不是也有花朵或者花瓣,注意其凍硬的時間。”

彭涼應聲就提氣越過牆去。

聲音很快傳來:“有,有不少,應該是凌晨時分就被凍住的,上面的雪層比較厚,方向是朝著花房那邊的。”

狄映便瞟了一眼那管事的,道:“看來,你們別院丟失的不僅僅是胭脂水粉,還有這些花花朵朵吧?”

說著,狄映再問向宋文:“宋大人,各位大人,既然這案子已經上達天聽,本官就必須要追查到底。任何一點兒蛛絲馬跡都不能放過。這樣吧,咱們去花房看看。”

宋文就點頭。

他明白這是題中應有之意。也清楚了:武建輝恐怕是報了假案,或者是故意藉著失花的由頭想整治黃思遠。

物傷其類,宋文的心裡就來了氣,願意支援狄映一查到底。

管事的想了想,也沒阻攔。

他們主子故意將失花案報成失貢案,就是想讓事情的性質變得嚴重。

現在是失貢案加上了失花案,性質會更嚴重,去看看就去看看吧。

想著,便主動去頭前帶了路。

有些迷糊、有些明白的百姓們,又跟上了。

還別說:他們挺樂意能參與破案、或者說,挺樂意看到官員、尤其是大官的地盤兒上出事的。

跟的那叫一個積極。

只是跟到了花房外就被攔住了。

裡面的花花草草很嬌貴,管事的死活不願意讓這些賤民們進去衝撞、造成損失。

狄映對此沒有強行要求。

就對管事的說了句:“這大冷天的,百姓們也跟了一路,這兒有溫泉渠,挺暖和的。你讓人弄些茶水點心之類的來。再不濟就煮一大鍋稀粥,烙些兒胡餅,讓我們都吃一些。”

管事的:“……”

有心想反駁,但到底是沒敢。又怕連這點要求都拒絕的話,狄大人就非得放百姓們進花房取暖。

咬了咬牙,吩咐下人們去煮粥、烙餅。

狄映就等著,順便和宋文等官員“閒聊”了起來。

“左侍郎大人是官員,國朝不是有律:官員不得經商嗎?怎麼他家的別院裡還製作貢品呢?”狄映問道。

宋文想了想,回道:“不是左侍郎大人經商。他有一個兒子,是負責胭脂水粉這塊兒貢品的皇商。那些貢品……應該不在別院裡。”

最後幾個字,宋文回得很小聲。

同時心道:武建輝都報假案了,在早朝時也沒敢說別院裡失的是貢品,那東西肯定就不在別院,應該是在城內哪個作坊裡。

至於官員不讓經商?那說說也就罷了。城內有點兒名氣的大鋪子,其背後哪個不是官員的親眷?

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