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衝進大都城、再衝到皇城附近。

彭涼就改抱為扛。

他一手扛著狄大人,一手舉著自己的侍衛腰牌,扯起嗓子、加了幾分內力,開喊了:“狄大人中毒,快宣太醫、宣太醫!”

聲音一路傳、很快就響徹在了皇城上空。

正在閉目午憩的老皇帝、驚坐而起。

她豎起耳朵聽了聽,遂即起身。

蘇公公連忙上前伺候,小心翼翼地。

老皇帝撥開他的手,吩咐道:“別管朕了,去,去看看是怎麼回事?不是,是讓太醫院院正去給狄映診治,要快!”

說完,看著蘇公公匆忙彎了下腰就出了大殿,老皇帝慢慢地站起了身,踱去了大殿的門邊。

抻著脖子往外瞧了瞧,又轉身往回走。

心中莫名有點兒不安、但更多的是生氣。

她自登基以來,對母族武氏一族大力照拂、任用和提拔,可謂是殫精竭慮、甚至是冒了些天下之大不韙的。

可他們中間,就是有那麼些個人,不知感恩、不懂收斂,仗著有她撐腰、倚著富貴榮華,愈發囂張無忌。

就像一座院子的四面高牆,她努力地在糊牆,那些人就努力地去拆。

這些年,她大肆發掘和任用人才為的是什麼?

不就是為了去堵那牆上、被他們給拆出來的漏洞嗎?可他們怎麼還沒完沒了地拆啊?

不知道她支撐得有多辛苦嗎?不知道牆塌了大夥兒都玩完了嗎?

這好不容易遇到了個感覺能補牆的好手,就又讓他們給折斷了,還一邊折、一邊把巴掌打到了她這個皇帝的臉上。

那狄映是她才看重的,他們的爪子就伸到了狄映那兒,這其實就是在打她的臉吧?是吧是吧?

老皇帝是越想越生氣,叉著腰就站在那兒了。

直到蘇公公攙扶著狄映進來。

老皇帝一見狄映那慘白的面色,忍不住就吸了口涼氣。

不過見人還活著,老皇帝的心也踏實了一些。

她快步上前,就問道:“狄卿,你沒事吧?”

狄映歪了歪脖子,斜瞅了陛下一眼,垂頭,“嗯”了一聲。

老皇帝:“……你這是怨朕說了句廢話?”

狄映放開蘇公公的手,搖晃著揖手彎腰,弱弱地回道:“微臣不敢。”

老皇帝:“……行了,是朕白問了一句。那朕問點兒有用的,你、是如何中的毒?”

問完就見狄映跪下了。

給老皇帝嚇了一跳。

上身一偏,瞅狄映。

就聽他有氣無力地回道:“陛下……微臣得知,那花房裡的花、是為陛下製作胭脂水粉的……

左侍郎大人別院失物是報的假案,實際他丟失的就是那些嬌花。微臣、微臣為陛下計,就找了個藉口,親自去花房驗看。

陛下,您、您是不知道,那麼貴重的花、要製作那麼重要的貢品,內裡,卻生長著不少的雜草。

微臣擔心因他們疏於打理、而給陛下造成什麼危害……但微臣不識得那些草,只能以身親嘗試之,就、就中了毒。不幸中的萬幸,試出來了。”

狄映一邊慢慢地說著,一邊手捂著心口,紅著眼眶、看著陛下,擔憂之情、孺慕之心盡顯。

看得老皇帝心臟都有些顫顫兒了的。

她蹲身將狄映扶起,並抓著其一隻小臂,幫助對方站穩。

想到自己臉上今日出現的一顆痘瘡,老皇帝轉頭看向了蘇公公,面色轉冷。

“去,宣太醫院正、院判,讓他們將進貢給朕的胭脂水粉全部給驗一遍!”

蘇公公聽令抬腿。

走到門口時又轉身,稟報道:“陛下,狄大人的侍衛彭涼,正在宮中吵鬧,說要找、要找左侍郎大人賠銀。”

“賠!讓他賠!彭涼要多少,武建輝就得賠多少!”

老皇帝一聽就點頭,毫不猶豫。

在她想來:這麼大的事兒,只要賠銀,武建輝是賺了。估摸著就是狄映看在自己這個陛下的面子上。

蘇公公聞言卻並沒有動,而是繼續稟報道:“可有些、有些官員在阻攔,指責彭涼那是在敲詐勒索。”

“狗屁!”

這話,讓老皇帝的怒氣騰地一下就冒了出來。

“狄映為朕試毒、一個朝堂正四品官員親身涉險為朕考量、為朕試毒,差點兒命都沒了,就只讓武建輝賠點兒銀子,就成了敲詐勒索?

那幫官員幹什麼吃的?就是這麼體會國律的嗎?是不是朕出了事,也不能懲罰武建輝了?否則也成了敲詐勒索?!

你去傳朕的旨意:誰要再敢這麼說,就滾出大都、滾到嶺南吃蟲子去!要麼,就讓他們來做朕的試毒童子,看他們敢不敢!”

蘇公公領命,行完禮後匆匆去執行了。

老皇帝則深吸了口氣,壓了壓火,然後換上了一副和藹的面容,帶著狄映去到一邊的楹榻上坐下。

剛想問什麼,就聽殿外稟報:“京兆府尹武德森求見!”

老皇帝垮下了臉。

“他來幹什麼?是來為武建輝求情的嗎?讓他滾!”

喝完再恨恨地嘀咕:“一個兩個的,為朕辦事卻不盡心,要不是狄映試出草毒,那朕的臉是不是就毀在他們手上了?接下來是不是就該朕丟命了?就這還敢來求情?還有臉來!”

狄映聽到,低頭不出聲。

沒有同怒,只是臉上的表情,很有些慼慼焉。似乎也在為那樣的後果感覺到可怕。

看得老皇帝的肝兒都顫了。

這是多好的官員啊,拿命換點兒銀子還被說成是敲詐勒索都沒有生氣,只一心為自己著想了,自己幾時遇到過這麼貼心的好官員了?

那些……全是個個兒只想從自己這兒圖謀好處的,哼!

正又心疼、又不忿著,就聽狄映出聲勸慰道:“陛下……那毒草是微臣自願食用的。微臣一被毒倒,便被彭涼帶離了出事現場。

現在恐怕是連證據都沒有了。

真要執意讓左侍郎大人賠銀的話,恐怕無證無據之下,真就會被左侍郎大人告微臣一個敲詐勒索。

您也別動怒,微臣也不想和左侍郎大人鬧得難看,免得微臣破案不成、反入了冤獄。不就是些銀子嗎?是彭涼不懂事,微臣不要了。您身體要緊。”

說完,狄映就扁起了嘴,委屈得不行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