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映招呼常九拿上根火把,然後跟著自己去往了溪水邊、水草較茂密的地方。

彭涼見狀,星目閃了閃,追上前去攔住自家的大人,小小聲勸阻道:“路遙方知馬力,大人,得慎重。”

只有他和大人的時候、在避人的地方,可以“百無禁忌”,但現在多了些才相識也沒多久的人,萬一裡面有人“心口不一”,大人就要遭殃了。

狄映聞言,笑呵呵地反手一扯彭涼,就道:“走,一塊兒去。你扎魚的水平比我的強。”

彭涼無奈,只得抓起根樹枝、用刀削出個尖頭,跟上去行動。

水草叢中,不少的魚兒正在睡覺。

忽見光亮,就甩了甩尾巴,不逃反而湊近了前來。

有兩條比較倒黴,稀裡糊塗地就被樹枝扎中,成了陶鍋裡的魚湯。

石十在看到隊長彭涼、拎著處理好後的兩條大魚回來時,給嚇了一跳。

他性子實誠,一顆石頭砸一個坑的那種。

突然面對自己人違反“禁令”的行為,有些不知所措。

被嚇到之後,第一反應就是去捂住了宋文的眼睛。

早已看到魚的宋文:“……就我一個外人是吧?”

石十本能地就點了頭。

點得還挺用力,帶動著手臂都往下沉了沉。

感受到的宋文:“……你家大人信我,你是不是也該信一信我?”

“哦對。”

石十鬆開了手。

坐回火堆邊的狄映,好笑地看了眼這倆,再掃了眼其餘的弟兄,說道:“以前有個富人看到窮人快餓死了,就問他:‘何不食肉糜?’

而現在是反過來了,食肉糜者喪命抄家。其實這不也是富不知貧苦,貧不懂富餘嗎?

魚是我殺的,魚湯喝不喝隨你們。

不勉強的,自願方可。我是不會因此記仇、或懷疑什麼的,大家以後還是弟兄。”

趙三聽到大人這麼說,便一拍巴掌,抄起根木柴就拔刀開削。

一邊小聲抱怨道:“大人還信不過吾等?咱們可是一起殺過人、放過火、救過娃娃、整過貪官的好兄弟。”

“嗨?你咋把我們都形容成歹人了啊?咱們那是做善事好不好?能從惡人的手裡施計救人,得虧了咱們大人的智謀。你可別把好好的話,給扯拐嘍。”

許四出聲反駁著趙三,一邊就去樹身上扯藤條。

錢五則道:“行啦,說那麼多幹啥?大人就是覺得、兩條魚不夠咱們這麼多人分,是想要咱們也都去扎幾條來呢。”

“噯噯噯,這個我拿手。我去扯點兒細草,分出些細莖,編個小籮兜,去網些小蝦來,那配上魚湯,那得有多鮮?”

孫七介面,並立刻行動了起來。

錢五就去幫忙。

劉六則拉著鄭八,倆人小聲嘀咕。

“我去谷口下兩個套兒、你去谷尾整啥?”

“我去整倆排棍,看還能不能刨出個坑來。”

“毒刺要不?之前進谷的時候,我看到有那種帶著長刺的灌木了。掰些下來,扯點兒毒草往刺上一抹就有了。”

“不用,那樣毒死的萬一不能吃怎麼辦?咱爭取活捉,能把血放到鍋裡配個湯。”

狄映:“……”

這整天東奔西跑、熬更拼夜的,都是年輕小夥子,不吃肉會把身體給拖垮的。

他只是擔心大家有心理負擔、不能完全出於自願接受或拒絕,才那麼說了句的。

真的就只是想讓大家補補身體而已,怎麼就會被拐到這麼一個方向上去了?

“哈哈哈,”

宋文拍腿大笑,道:“看來,以後趙五的那話,最後一句可以改成:吃過肉、捕過魚了。”

狄映瞪他一眼。

嗔道:“你怎麼考上進士的?這都改不通順了。”

“哈哈,哈哈哈……”

所有人都笑了起來。

笑聲衝破了夜的寂靜,直衝向了高高的崖頂。

不過到最後,狄映也沒讓侍衛們去摸黑做那些事。

劉六和石十算是侍衛小隊中的“伙頭兵”。

只要一出城,他倆就都會揹著鍋碗瓢盆、油鹽醬醋那些。

廚藝也不錯,煮出來的魚湯很鮮美,大家都搶著分吃了個精光。

吃完,天色也已見亮。

索性就都赤條條蹦到小溪裡去洗了個澡。

狄映有注意到:小溪邊曾被喝水羊群踩出來的痕跡、已經很淡了。

山谷裡的雜草,也沒了羊群經過、或啃噬過的痕跡。

說明:韓立行的死,可能讓這片山谷,再也沒有人敢進來了。

那麼:就應該能排除、為了搶草場而殺人的可能。

這時,宋文一邊往狄映身上潑水,一邊就又給之前的“順口溜”加了句:“一起洗過澡,咱們都是過命的交情了。”

狄映回過神,突然覺得宋文這個傢伙有點兒傻。

一個還沒被官場染黑、跟著自己就徹底放飛了本性的、傻大哥。

於是,當太陽爬出地平線的時候,狄映就讓這傻大哥的澡、徹底白洗了。

“宋兄,你看看這個石堆,裡面會不會就埋葬著韓立行的屍骨?”

洗過澡後,隨意喝了點兒粥,狄映一邊啃著烤熱的胡餅,一邊踱到左側直壁懸崖的下方。

在一堆石頭堆起的、像是墳包的旁邊,停住腳,問向了“寸步不離”自己的宋文。

學著狄大人模樣兒啃餅的宋文,聞言,思忖了幾息後、斟酌著回答。

“歧州,好像聽說有些地方上的風俗是:橫死的人一般就會被葬在出事地點的附近。

尤其是不明不白死去的、死不瞑目的那種,會不入土。

但為了防止野獸們的刨挖,就會用大小的石頭直接堆砌。

直至真相大白之後,才會將死者遷回族墓地、或者村墓地,入土安葬。

如果我聽說的是真的的話,那這兒,應該就是韓立行的砌屍之地了。要不,搬開看看?”

“嗯,可以。”

狄映說著,退開一步,再一攤手,對著宋文做了個請的動作。

宋文也沒多想,見狀挽起勁裝的袖子,就去搬石。

一邊搬,還不忘了一邊誇自己。

“就知道跟著您出來辦案就不會輕鬆。看我多有先見之明?直接穿著勁裝就來了。”

狄映聞言,想到了什麼,揮手讓侍衛們全部退遠。

再問向宋文道:“你怎麼知道我會出西城門、往歧州辦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