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映將紙張揣進袖袋,然後開啟彭涼走到哪兒、隨身帶哪兒的、自己的工具箱,開始對屍體進行初檢。

結果讓人的心情更加沉重。

一切傷痕、血痕表明:欒超的的確確就是自盡的。

狄映讓守在屋外的劉六和石十、進屋將欒超的屍體抬去自己的驗屍房。

自己則走去書案邊、從袖袋裡摸出欒超的“絕筆自白書”,與書案上、留有欒超日常筆跡的書、冊、紙等一一比對。

基本能夠判定:“絕筆書”為欒超本人所寫。

只是“絕筆書”上的筆跡、略有些發抖。紙面上、還留有水漬。

應該是欒超的眼淚水。

有的呈滴狀、有的滴落後被用手抹過、有的呈連續滴落狀。是不是被人逼迫著寫的、還看不出來。

書房內也很乾淨、整齊。

左側一角的香爐裡、還有淡淡的清煙冒出。

狄映的鼻子動了動,分辨出:那是一種安神香。

書架上的書:有四書五經、也有價值不菲的名書、名冊等。程度很新。

狄映問向彭涼:“透過這間書房的佈置,你看出些什麼來了嗎?”

彭涼眨了眨星目,回答道:“此人……恐怕學識不高。加之是經常與殘疾人打交道的人,不想因此被人鄙視,而學會了裝,就是充裝。

只是裝得不太像。

堂屋裡擺放的那些花卉,看著是整齊漂亮,但花種就比較普通;

桌、椅之類是府衙內務給配的,無從考究。

但這間書房內,擺擺樣子裝風雅的物什就很多。

小物什歸置得非常齊整,他應該是個心眼比較小、比較摳門的人。”

狄映聞聽,微笑頷首。

再補充道:“此人出身不高,其父乃一屢試不第的秀才。府衙辦事人員的卷宗上記錄:欒超只考過了童生試。

被分派到‘殘障所’做事。後來跟著殘障人士學了手語,再被調到了府衙來提任翻譯。

你看牆上掛的這些字畫:其實都是贗品。

他一心想附庸風雅、符合身份,結果卻弄了個不倫不類。

可這滿屋子看下來:就算他買的字畫、書冊等全是真的、且價值不菲,也抵不上這幾年來、那些聾啞人所得不法之財的細碎零頭。

其餘的財帛、去了哪裡?

真像他自白的那樣:好色貪賭給花完了?”

狄映一邊說著,一邊檢查窗戶、窗沿、桌底、抽匣等所有的地方,包括了角角落落。

可無論他怎麼看、怎麼辨,都沒有外人到來過的痕跡。包括足跡,都只有符合欒超自己的鞋底給留下的印跡。

“追查不到財帛的下落、誰死了、怎麼死的?我都不認。”

狄映說著,再對門口的錢五道:“錢五,你和孫七、拿上我給欒超畫的畫像,去州城內的青樓楚倌、酒肆茶坊,去打聽一下。

趙三、許四,你倆去查一下:自欒超從窗戶下經過後、至此時,他與誰接觸過?去過哪裡?有誰進出過這座院子。

劉六、石十,你倆分別審一下任琳和朱祥,問他們同樣是窗戶下經過後,都去過哪裡?做過什麼?欒超死時前後、他倆有沒有見到過什麼人?聽見過什麼異常響動。

湯十一、王十二,你倆就在府衙內閒逛,就說欒超是被人所殺,看看誰有異動就跟上。”

吩咐完,狄映想起了什麼,便快步急出,一邊吩咐道:“小彭,備馬,我們去一趟欒府。”

狄映懷疑:欒超死了,其家人也會被真正拿了財帛的人、給殺人滅口。

欒超上有父母、中有妻妾三人、下有四個子女。

最瞭解欒超的人、應該就是其家人。

透過查問其家人、應該能推斷出其人更多的事情。

鬧市不能奔馬,狄映就和彭涼,揀得人少的街道或小巷、讓馬兒顛顛兒的小跑。

話說狄映騎的黑馬,還是當初從姚叢那兒借的那匹。

狄映當時故意把馬“弄丟”之後,兩匹馬都有被人撿到、送回了姚叢那裡。

姚叢就又給狄映送了回來。

是真正的送了,不是借了。

正值壯齡的黑馬,就跟著狄映四處亂跑了。

狄映給黑馬取名為:烏雲。

烏雲非常有靈性,幾乎都不用狄映操心。

這不:穿過小巷,見到街道上的行人較多,烏雲就自動自覺地放慢了蹄步、注意著避開行人。

有個小孩,從道左跑向道右,及時觀察著街道情況的烏雲、就止住了四蹄。

等那孩子過去後,才繞開了一些,繞過了孩子所處的位置,才又顛顛兒小跑起來。

每每這時、狄映都會感慨一下烏雲的神駿。

右側前方忽然出現了一些騷亂。

烏雲抻長馬脖子,朝那兒看了一眼,然後就一邊往那兒湊、一邊用大腦袋回蹭狄映的腿。

“知道了。”

狄映拍拍馬脖子,等烏雲靠過去一些後,跳下了馬來。

物似主人形。

雖然烏雲跟著狄映的時日並不很長,但也沾染上了愛管閒事的“毛病”。

彭涼則上前、將圍著的人群給撥開一條縫,狄映隨後跟進去。

就見店鋪門前的街道上、躺著一個七十多歲的老爺爺。

老爺爺頭上纏裹著白布巾,此時躺在地上、雙眼緊閉、嘴唇發紫、雙耳中有血珠滲出。

有人想上前攙扶、有人就想用物什堵住其耳朵。

狄映急忙出聲制止。

“別扶他、別堵他耳朵,不然他會死更快。”

說著就要上前。

卻被人給擋住。

“你算老幾……”

說話的人、話還沒說完,就被另外的人給拖開了,小聲道:“官服、人家穿的是官服。”

周圍人一聽是官,立刻散得遠遠的。

這倒省了狄映硬性驅趕、以增加周圍空氣的流動了。

他蹲去老爺爺的身邊,脫下官袍,團幾團、墊去了老人的腦後。

見高度不夠,還想讓彭涼也脫。

可彭涼穿的是勁裝,沒法脫。

彭涼就閃去了旁邊一間成衣鋪內,抓了幾匹布就閃回來。

幫忙將布匹撂高、將老人的上半身給墊了起來。

狄映再將老人的腦袋微向一側偏,然後就摸出金針包。

三針出。

十幾息後,老人慢慢睜開了眼睛。

狄映伸出四根手指、在老人的眼前晃了晃,問道:“老人家,這是幾啊?”

老人的眼珠跟著手指動了動,然後……

瞪了狄映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