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打了……”

左邊漢子囁嚅著嘴唇、使勁兒搖頭。

右邊壯漢也搖,搖著道:“還打啥啊?再打的話,您就不是幫我們救人、而是要發怒消滅我們了。”

“對!”

狄映用力點頭,“你們以後誰再打,每一個動手的人、家中就罰交一頭羊,請被打的人吃。”

“啊?”

“哈?”

所有人都張大了嘴,發出怪叫音。

羊,是他們生活的來源和保障,非常貴重的。他們自己打傷、打死就記著,下次再打回來。

可羊要是沒了?這這這……

“不行不行不行”。

所有人齊齊搖頭。

狄映笑著站起身,笑著道:“我叫狄映,是寧州新來的刺史。也是掌管你們的一方大員。

記得你們答應過我不會再打了。如果再打:誰動的手、我就從誰家拖走一隻羊、殺了賠給對方。

聽清楚喔?只要帶著惡意敢動一根小手指頭,你家的羊就要被我給殺掉、賠給對方。

所以,你們不要耍小聰明,想著大不了互相打完、互相賠。

呵,死羊,只能吃。

也不要想著:大不了多養些羊。

那要讓本官知道你的居心如此不良的話、那就沒收你全家的羊。

誰要敢賣對方賠給的羊肉?那本官就殺了他家所有的牛、羊、和狗!”

眾人:“……”

這一瞬間、下巴都掉去了地上。

等他們回過神來的時候,“神醫”、不是,是大官,已經騎上馬,帶上那些官差們,溜溜躂躂地走遠了。

漢子看看壯漢、右牧看向左牧,齊齊摸了摸後脖梗子。

心道:一方大員、就是一方神靈吧?果然他們終於觸怒了神靈了是吧?這麼狠的呢?

不打了、不打了、再也不打了。沒有了羊、就沒有了草場、就活不下去了,還打個屁啊。

“兄弟,咱、咱們一塊兒打狼去?”左邊漢子小心地邀請道。

右邊壯漢就一點頭:“走,一塊兒去。晚上我們出羊子、請你們吃!”

“噯?為啥你們出呢?我們出!”

“不行,這一頓就是你們出的,晚上該我們出!”

“那是狼咬死的,不吃就浪費了。不算不算,晚上我們出!”

“嗨,你是不是又想打架的呢?”

“啊喲?打個球哦?咱們來比比、誰的力氣大。”

“……”

倆人就掰手腕子去了。

還別說,掰著掰著、突然發現用這個方法解決爭端、再好不過了。

而狄映,因為喝了酒的緣故,回去的時候、就趴在烏雲的背上睡。

烏雲馱著他,走得相當平穩、也相當謹慎。全身的肌肉、都配合著主人的呼吸,且隨時調整著姿勢、防止主人摔下來。

這讓一直想跟狄大人搭話的徐朗,只能閉嘴悄悄的。

徐朗沒有見過狄映。直到狄映說出自己是刺史的時候,才把徐朗給嚇了一大跳。

此前,他也一直把狄映當成莽大夫來著,不過是見其能調和了牧民們的關係、樂得看熱鬧罷了。

知道莽大夫其實就是新任的刺史大人後,徐朗的腿就軟了,且一直一直軟。

可狄大人上了馬背後就睡著了,讓徐朗連求饒的機會都沒有。

那會子,牧民們想宰了他的時候、徐朗也察覺到氣氛不對了。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他本以為無路可逃的。

不是,是他以為、按照時間算:歷司馬該到了才是。他才那麼說的。

結果歷司馬沒來、刺史大人來了。

徐朗想想就喪氣得不行不行的。

“咻!”

這時,忽然一道利箭破空聲響。

右側附近的林子裡、有箭支射出、直直地奔著狄映的腦門而來。

狄映還在迷迷糊糊地睡。

徐朗還在想著怎麼才能保住烏紗帽。

衙役們還在琢磨著各自的心事。

利箭就到了。

一行人皆反應不及、眼睜睜地看著刺史大人就要被射中。

電光火石間。

烏雲猛地朝前躥去。

箭支就貼著狄映的背脊、射空。

可第二支箭隨後又至。

烏雲長嘶一聲,撒蹄狂奔。

以比箭支更快的速度、眨眼間奔出了箭支的能射範圍。

但甩掉了右側的箭支、正前方:還有一隊人馬在等著。

眼見烏雲馱主奔來,那隊人馬也齊齊舉起了手中的弓箭、對準了對面的烏雲。

烏雲,端是了得。

一見被阻、立刻前蹄猛然發力、踏地、後蹄屈蹲、彈跳。

整匹馬躍起、凌空變道。

照著左側的山坡衝去。

右側是山崖,烏雲只能朝左側去。

那邊是一個坡度較陡的斜坡。

烏雲朝上衝的時候,沒料狄映掉下了馬背。

烏雲急了,正準備爬坡的前蹄、立刻斜蹬轉向,回頭就是一口。

咬住主人的衣袍,就要往自己的背上甩。

而箭雨已至。

帶著道道破空聲響、支支射向了烏雲和它的主人。

烏雲咬住主人、一個大回旋、以馬屁股、馬背、對向了襲來的箭雨。

而腦袋卻低垂,全力護住主人。

……

此前,狄映離開府衙刺史辦事房之後。

廖伯康目送他們一行人消失,便回去了狄映辦事房的那個院落之內。

有守門的衙役見他去而復返,便好奇地問道:“長史大人可是落下了什麼物什?”

廖伯康斯文謙和地搖頭,回道:“非也。刺史大人遠去安定縣,房裡剩餘的茶水就該倒掉了。不然等大人回來、恐怕會因熱累、不管不顧地飲將下去,就對身體有礙了。”

衙差聞言,笑著拱了拱手道:“還是長史大人細心。不過此等小事、還是我等去做就好,不必勞煩長史大人。”

“不勞煩、不勞煩的,”

廖伯康攔住就要自己進去倒掉茶水的衙差:“本官正好有件公文要拿,順便、順便。”

衙差便站住了腳,一手側推開門,讓他進去。

只是,衙差的心頭有點兒疑惑:刺史大人走前、自己可並未聽聞大人與長史大人、有何公務交接啊?

不過也只是疑惑了這麼一下下,就想通了:恐怕為刺史大人換茶之事、長史大人想親力親為吧?

衙差在心裡就撇了撇嘴,雙眼目視向了前方。

而進去了的廖伯康,四下看看後,就直奔了書案,抓起狄大人的茶盞、將裡面的茶水倒進了書案一角的花盆裡。

再將茶盞用門旁角落裡、淨手臉用的清水洗淨,再放好。

再將臉盆裡的水、倒進了另外兩個花盆內。

然後快速離開。

離開公事房、離開府衙,騎上馬,直奔向了某處的、某座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