敞開的大門“砰!”地一聲、被重重關上。

給所有黑衣人嚇了一跳。

有的還被嚇得蹦了起來。

猛地扭頭回看,卻只見一串兒燈籠搖晃。

晃得他們留在地上的影子、都在拉長變短、變短拉長、左搖右晃。

晃得有幾人的脖子、都往衣領裡使勁兒地縮了縮。

帶頭的人也是被驚了一下,回頭見什麼都沒發現。

就罵罵咧咧地道:“你們都是蠢的嗎?第一次幹這種活兒的嗎?怎麼進來不知道關門的?誰走最後的?”

“我!”

一道清越之聲,字正腔圓。

黑衣人們聞聲,頓時大驚:“你是誰?!”

還有個黑衣人傻乎乎地問出句:“我兄弟呢?”

“在這兒!!!”

幾十道帶著凜冽殺意的聲音、伴隨著忽然自陰暗處站出來的幾十道身影,齊齊出現。

話音畢、寒光現。

黑衣人們頓時大駭,倉促間提刀抵抗、卻如同一群小弱雞仔遇到了飢餓的下山狼群。

血花四濺中、僅僅幾個呼吸間,五十個黑衣人,就只剩下了三個活口。

但這三個活口,也只是多活了一句話的時間而已。

“你們是什麼人?”

“我們是錢塘江上的水匪……”沒說完、命已丟。

彭涼收起長劍,重新去開啟了大門。

門外,狄映踱步而入。

他微皺了皺濃眉,示意侍衛們去將安府的人、一一弄醒。

安芹會在過年的時候回來、是杜玉娥說的。

狄映就猜到:因為自己的關係、安芹必不能再安然離開。

而且,他也的的確確要找安芹問話。

只是杜玉娥說晚了一點點、等狄映帶人趕到的時候,安府的人已經倒下。

遂設伏、將來犯之人一網打盡。

只是可惜了門口那四個安府的護院。

……

三十多歲的安治中,被涼水沾臉後、一躍而起、佩刀出鞘。

就聽左前方一年輕微胖男子出聲。

“我是狄映。”

“狄……狄大人?江南巡撫使,狄映狄大人?”

安治中不可置信地睜圓了雙眼、脫口問出。

狄映微笑頷首:“是,本官就是。”

安治中卻後退了兩步。

他看看大院內、一群人忙碌著將冷水澆在自己府中人的臉上、將他們一一喚醒。

再看看狄大人。

鬆開了手裡的佩刀,再退了兩步。

忽然就是一屁股坐去了地上。

一息後,口中喃喃出聲。

“狄大人來了,狄大人救了我的家人、救了我的兵。可又有什麼用?偌大的江南道、一團漆黑的官場,您一個人來了又能有什麼用?

他們要對我下手了、終於要對我下手了,我該怎麼做?能怎麼做?”

說完,腦中突然靈光一閃。

安治中一蹦而起,眼神灼灼有光、看著狄大人,問道:“狄大人、您造反嗎?”

狄映:“……”

還沒等他有任何反應,就聽安治中激動地轉著磨兒道:“狄大人,我、不是,是末將有兵,有五萬!

排除掉那些釘子、那些不聽話的、那些沒膽的,剩下的也有四萬多。

那四萬一千九百二十名兵士、都是好兵士、勇敢的兵士。

都是末將一手帶出來的,末將都瞭解,他們敢的。真的敢的。您……”

被打斷了。

狄映不得不出聲打斷他。

再讓他這麼胡扯下去、自己也保不住安府了。

“我不造反。”

四字一出,安治中眼神裡的光、瞬間黯淡。

他頹然坐地出聲:“是啊,造的什麼反啊。不過四萬多人而已,都還有家有口的……”

狄映:“……”

他就感覺:安治中這麼多年、恐怕真的是給憋壞了。今晚的闔府險些被屠、將安治中給刺激大發了。

狄映上前,撩起袍擺,坐去安治中的身側,望著府中各種、仍然溫暖明亮的燭火。

微笑著、輕聲道:“我是狄映,但我不是隻有一個人。從來都不是。你叫安治中,今年37歲。

前朝34年、也是前朝末年,22歲的你、考中了武狀元。在右武威衛中、摸爬滾打了5年後,升任至杭州駐防軍副都督。一任,就是10年。

這十年中,杭州州城範圍內、從無有大股水匪作亂,你安治中,功不可沒。

也與原蘇杭駐防軍大都督、李瑞有關。

李瑞全家才沒了幾年啊?一年零五個月而已。

僅一年零五個月、忠心跟隨李瑞、甘於一任十年不挪窩的你,就被接任杭州刺史之職的臧忠勝給打倒了嗎?

銳氣就給徹底磨平了嗎?”

狄映說著,抬手拍了拍安治中的肩膀,再笑著小小聲道:“不用試探我了。也別再裝了,裝過頭就該不像了。”

安治中聞言,偏過腦袋、將後腦勺對著狄映。

狄映按住他的肩膀,站起身,說了句:“我們都餓著呢,安將軍還是趕緊招呼你府里人、將飯菜熱熱、咱們一塊兒守個歲。”

說完,也不管安治中了,就走向了正在安慰受驚母親的安芹。

安芹,狄映透過杜玉娥的描述、有給其畫過像。

聽完那句“我是狄映,已接手杜玉娥的狀紙”之後,安芹就鬆開安母,盈盈揖手。

安母還想阻止安芹,安芹對母親笑了笑。

然後、就再次講述了竇婷死亡的經過。

“狄大人,能有機會見到您、能有機會再次親口說出當日發生的事情,民女……真的該感謝上天有恩德。

其實那一日的事,並不只有民女看見。民女的馬車在呂茶馬車的前面不遠,呂茶馬車的後面不遠處、也還有三輛馬車。

民女馬車的前面也有兩輛。其中一輛的裡面,坐著我們的同窗、施沁。

韋譜是騎馬、從官道旁的樹林裡衝出來、擋在呂茶馬車前方的。

當時他喊著:‘茶兒,你下來,我有事想問問你。’

呂茶沒有露面,只回話:‘韋公子,這裡是官道,莫在這裡吵鬧擾人清靜。’

韋譜不樂意了,就繼續喊:‘你去家祠的事情、是不是真的?你給我下來說清楚。’

呂茶就很快地鑽出了馬車,一把拉著韋譜就進了旁邊的樹林。

過了大約一刻左右的時間,呂茶一臉驚慌地跑出來,她的身後,就追出了持劍的韋譜。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