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芹細細地說著,末了再補充道:“因為韋譜喊人的聲音很大,民女擔心呂茶和竇婷有事,所以才讓自家的馬車停下。

將馬車簾別住、伸頭出去就看了個首尾。

只是事情發生得太快、太突然。呂茶跑出來、竇婷幫助勸阻,卻被呂茶給一把拽前、再推了她一把、她撞向韋譜長劍……

我沒來得及救竇婷。

等再看到韋譜一劍劍刺向竇婷的時候,我……民女、民女嚇壞了,腦子裡只剩下了一片空白。

是民女的車伕、見勢不妙,便趕著馬車、快速地離開了那裡、返回了府中。

在返回的過程中,因為未能及時放下的馬車簾,民女的眼角餘光、就看到了施沁從樹林中跑出。

民女有將這件事告訴給杜嬸,可杜嬸去找施沁的時候、施沁卻矢口否認。

不止是她,包括那一路上馬車裡的女子們、都沒有一個人透露出半點兒訊息。

竇婷曾經救過民女的命,所以民女才告訴了杜嬸。只是沒有想到:會因此害了竇府和杜家。”

安芹說到這兒,雙膝跪地,含淚問道:“狄大人,是民女害了竇府和杜家對不對?

如果民女當初什麼也沒有告訴杜嬸、如果讓官府就那樣將案子了結,是不是杜嬸就不會再執意追究?他們、他們也就不會、不會慘遭橫禍。

狄大人……民女有罪。民女在告知杜嬸之後、又懦弱求自保、不敢當堂作證並逃跑……

狄大人,請您、請您判罰民女吧。不論是什麼、民女都願意為自己的行為承擔後果。”

因此地不是堂審,狄映側開了一步。

雙手虛扶了一下後,見其搖頭不起,也不便硬行拉拽。

便直腰,正色,緩緩道:“本官曾經遇到過一個案子。一女子貪玩,夜間拉上同伴去街頭遊景。

同伴仔細,擔心二女不安全,便喊上了自家兄長和弟弟陪同。

在街上四逛時,那女子忽見街尾有幾個地痞模樣兒的人、坐在店鋪門前的石階上、手裡把玩著匕首。

那女子就不斷地看向那幾人。同伴的弟弟阻止她,她依舊未聽。

時間一長,那幾個地痞中有一人,十分厭惡她的眼神,便呼喝著朝她走過來。

同伴的兄長見狀,急忙上前、想要平息對方的怒氣。

可才靠過去,嘴剛剛張開、勸解的話都沒有吐出一個字,就被那人給一匕首、扎進了肺部。

當場倒地、吐血不止,幾十息後便已命亡。

幾個地痞一鬨而散。

事後,殺人的地痞被擒獲,然:讓那女子出堂作證時,女子卻不肯。

同伴與其弟、因與死者是親屬關係、證詞無效。

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了那女子身上。

那女子卻怎麼都不肯當堂說出、她親眼看到和經歷的一切。甚至!

她還跟同伴及其家人、振振有詞地說:‘是你兄長自願出頭的、是他沒本事偏還想逞能,一切與我無關。我若出堂作證、那些人不會放過我的,憑什麼我要去?’

沒過多久,那女子便被其家人給遠遠送走。

那殺人的地痞,雖然有了匕首和血衣為證,但終因缺乏了關鍵的人證,而無罪釋放。”

說到這兒,狄映問向聽怔住了的安芹。

“你知道那女子後來怎麼樣了嗎?”

安芹垂頭,想了數息後,輕聲回答:“她沒有感恩之心、更沒有負罪之情,她會快快活活地過好自己的日子……”

狄映搖頭。

“她雖然沒有那些,但她也終究沒能快活。一個沒了底線和良知的人、一個不懂得尊重別人付出的人,又豈能得到別人的良知和尊重?

在她遠走之後、因為缺少了家中長輩的看管,貪玩的性子愈發肆意。最終被人柺子拐賣。

等她父母將案子報到本官這兒來、本官沿索剿滅人柺子、找到她時。

她已形容枯槁、渾身爛臭、奄奄一息了。年僅:17歲。

她的父母,哭著用頭撞牆,瘋狂地後悔。

後悔當初不該教導她:如何違背良知和道義。到了、只有為其收屍的份兒。

那時本官也才知道:原來她最初還有那麼一丁點兒良性、她原也想出堂作證的。卻是她的父母一力阻止、並教導了她那些話、那些安慰自己的理由。

於是她就心安理得地、繼續逍遙快活,結果卻生生將自己無比悽慘地葬送。”

說著,狄映鄭重神色後再道:“安芹,你及時回頭、找回了自己的良知。本官、代杜嬸和竇婷、謝謝你。

當初,若沒有你對杜嬸的仗義執言、雖然有可能竇府與杜家的人不會身死。

但是:沒有人想不明不白地活著。

本官能告訴你的就是:杜嬸從來沒有因此埋怨過你一絲半點兒。反而在提及你時、滿滿的都是感激不盡。

即便你後來不願意出堂作證,她也沒有怨過你、沒有責備過你一個字。

很多時候,救人就等於自贖。你真正錯的是逃避過一次。

現在,此案由本官接手,希望你能堅持下去。

他日公審,希望你依舊能不改初衷。”

安芹流著眼淚、額頭觸地,哭笑著應了。從身到心的坦然。

安母此時已羞愧得滿臉通紅,抱著女兒、自責又後怕。

狄映退開一步,等她倆情緒都稍微平穩了些後,才問道:“施沁現在在哪兒、你們有誰知道?”

安芹聽到狄大人問起這個,忽然想起了什麼。

忙不迭地爬起身,左右看了看。

狄映見狀,走去了院外,示意其他人都避遠。

再轉身看向拔腿就跟出來了的安芹。

安芹再次左右看了看後。

才壓低了聲音道:“狄大人,民女在福州‘普慈庵’暫避的時候,有發現附近的、那些有權有勢人家的家祠、或者家廟裡,很不對勁兒。”

說著,手按在胸口、強忍著羞意再道:“似乎那些都是淫祠……民女、民女初到‘普慈庵’後,有一日聽到林間喧鬧,問過小師傅。

小師傅不讓打聽,只囑咐民女夜間不要出門。

之後沒多久,民女去離庵不遠處的山澗邊作畫,就見一頂小橋抬了個女子、去往山澗另一側的家廟。

轎簾晃動間、民女注意到:那女子似乎就是施沁。

只是當時光線並不明亮、加之那女子濃妝豔抹、穿著清涼,民女羞赧,便沒再細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