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枝夏話音落下,一直抓著她不肯撒手的徐嫣然手心瞬間再多一層冷汗。

猴兒似的耍大刀的徐明陽驚得手上一鬆,木製的大刀咣噹一下精準砸在腳背上,呆滯一剎抱著腳跳起來嗷就是一嗓子。

場面立馬亂了。

正在昂著腦袋背書的徐明輝和陳允驚恐對視,清脆的讀書聲戛然而止,徐錦惜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兒,小手在胸前絞著衣襬已經快嚇哭了。

桑延佑見勢不對,趕緊找補說:“姐姐,什麼事兒都沒有!”

“我們就是單純來陪你解悶兒的,我……”

“桑延佑。”

桑枝夏輕飄飄地打斷桑延佑蒼白的辯解,要笑不笑地說:“我跟沒跟你說過,小孩子不許撒謊?”

桑枝夏的眼神明明淡淡的,話聲乍一聽也彷彿還含帶著往日的溫和,可一字一句落下來帶著莫名的沉沉,無端讓桑延佑的額角立馬就掛出了一層薄薄的冷汗。

桑延佑眼珠亂滾呼吸變急,本能地看向四周的人似在求救。

桑枝夏見了眸色淡淡,飛快地閉了閉眼說:“畫扇,你出去瞧瞧是怎麼回事兒。”

畫扇抬腳欲走,誰知腳剛一動就被撲過去的徐明煦雙手抱住:“不許去!”

“今天誰都不許出北院!”

“哦對對對!”

桑延佑連滾帶爬地衝過去張開胳膊,擋住畫扇的同時努力拔高了嗓門喊:“不許出去!”

“你也不許動!”

慢了一拍的陳允趕緊攆上去,想也不想地拖住點翠的胳膊慘白著小臉說:“許奶奶她們出門前說了,這裡不許人出去的!”

陳允雖是跟徐明陽差不多大的年紀,但無奈徐家這些孩子年歲不大輩分足,跟這幾個小的站在一起憑空矮了一輩,故而尊稱許文秀一聲許奶奶,管其餘幾小隻都叫叔叔姑姑。

許文秀平日裡從不多管事兒,最是溫和的好性子。

而今日卻說了不許北院的人出去……

桑枝夏眸色漸暗,沉沉地說:“外邊出什麼事兒了?誰讓你們來攔著我的?”

“我……我們不是來攔大嫂的。”

徐嫣然急中生智頂著一腦門的汗,強行辯解:“大伯母就是擔心大嫂,所以……”

“徐嫣然。”

桑枝夏目光輕輕地掠過徐嫣然的小臉,不緊不慢地說:“我說過,小孩子不許撒謊。”

徐嫣然小臉再度一抖不敢說話了,桑枝夏也徹底失去了耐性。

“出去看看。”

掛在畫扇身上的小傢伙只覺得好像被一股如有若無的軟力一託,下一秒身體失去了控制,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距離畫扇越來越遠,咣一下就滾地葫蘆似的摔了滿地。

徐明陽條件反射地爬起來就要去追,眼前卻擋了個笑眯眯的點翠。

點翠恭恭敬敬地雙手貼腹行了一禮,和善道:“小少爺們若是想找人比劃幾招,不如我來作陪?”

點翠宛如一座擋在眼前的高山悍然難動,想衝過去攔截的幾小隻被悉數堵住,徐嫣然的表情也越見焦灼。

徐嫣然彷彿是怕自己一鬆手桑枝夏就原地消失了似的,緊緊地抓著桑枝夏抖著嗓門說:“大嫂,外頭真的沒什麼,大嫂……”

“噓。”

桑枝夏無奈地點了點徐嫣然冒汗的小鼻子,好笑道:“嫣然,不會撒謊是個好習慣,沒必要逼著自己改。”

“我知道你們是擔心我,但我不是一尊瓷器,也不是個陶碗,三言兩語的摔打不碎,有什麼是不能說的?”

“不過你們不說也沒關係,我有法子可以知道到底是怎麼了。”

這幾小隻是機靈,但幼獸的利齒還沒長全,哪兒來的底氣跟她纏鬥?

桑枝夏腦中轉過無數雜念,一時卻怎麼都想不出可能出了什麼狀況,只能本能地朝著二門的方向看去。

徐嫣然見實在是攔不住了,一咬牙索性說:“是農場出事兒了。”

桑枝夏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指無聲一蜷。

徐嫣然挫敗地耷拉著腦袋,嗓子裡灌了一口冰水似的強撐著鎮定說:“我聽我爹爹說,農場中昨夜就走水了,火勢蔓延怎麼都壓不下去,所以……”

“三叔他們都去農場了?”

桑枝夏突然凜聲打斷徐嫣然的話,皺眉道:“祖父和你大伯母她們呢?”

徐嫣然抽了抽發紅的鼻子,甕聲甕氣地說:“都去了。”

老爺子得知農場出了差錯,得到訊息就帶著徐三叔趕了過去,因夜深的緣故沒敢來北院這邊聒噪,刻意把訊息瞞了下來,所以桑枝夏和徐璈都不知道。

可昨晚夜半鬧起來的意外,直至今日天明都沒能收尾。

許文秀和徐二嬸她們在家中坐不住,帶著可能用得上的東西都去幫忙了。

只是在全家出動之前,許文秀還把家中的幾小隻都叫來叮囑了一番,讓他們務必在北院好生陪著桑枝夏,絕對不能讓桑枝夏為了此事動了怒氣。

農場中的莊稼是收完了,可從穀倉到空地上堆放了無數稻草,沿著草堆四周還有許許多多的茅屋,那都是桑枝夏之前建出來供做工的人暫住的地方,裡邊住著的可都是大活人。

桑枝夏腦中瞬時一空,還沒聽清徐嫣然下一句說的是什麼,就聽到了齊老的聲音:“我就說了這幾個小的沒一個頂用的,他們哪兒瞞得住你?”

齊老說完,順手把被扔趴在地上的徐明陽和桑延佑一手一個拎了起來,擺手示意這幾個急得面紅脖子粗的小東西去邊上待著,走上前說:“不讓你知道是怕你驚心,不是故意瞞你什麼。”

“我知道。”

桑枝夏要站起來,卻被齊老單手摁著肩重新坐了下去,頓了頓苦笑道:“徐璈也是去農場那邊了?”

如果是的話,徐璈出門前找的藉口是不是有點兒太遜了?

彷彿是猜到她在想什麼似的,齊老搖搖頭說:“不是。”

“什麼?”

面對桑枝夏的意外,齊老眼底閃過一絲冷色,不徐不疾地說:“徐璈出門時仍不知農場變故,他是真的急著去救陳菁安的命。”

“丫頭,陳菁安在返回西北的途中遇襲,墜崖不知生死,暫不知其去向。”

“徐璈此去,也不知是前去救命,還是收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