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臣妾是自願的,家父不重權欲,雖有志在官場,卻總比不上旁人會鑽營,皇上前陣子不是才提拔過他嗎?雖然未有書信進宮來,臣妾猜他一定很高興,說來,還未鄭重地謝過皇上呢。”

姜嫻說著,就要起身謝恩。

人還沒坐起來,便被皇上按了回去:“說話就說話,起來幹什麼?朕提拔你爹,既是因為他養了個好女兒為朕在後宮分憂,也是因為他多年為官,雖然沒有可為之稱頌的驕人政績,但治下沒出大紕漏,便已很難得。”

這話也就騙騙沒工作經驗的古代小姑娘。

若要類比,她爹只是一個跨國財團裡分公司的小主管。

正是因為她入了大老闆的眼,她爹的苦勞才有機會被大老闆見到,即使皇上對他的提拔只是升為知縣,在最會跟紅踩白的官場裡,便釋出了一個重要資訊——

姜恪他閨女在皇帝那說得上話。

這個資訊,便會讓他在鄉下官場得到起碼公正的待遇,別人會怕對他太不公,他會掀桌子告到皇上那去。

姜嫻將自己的想法一說後,皇上果然很意外:“嫻兒看得比朕想象中更通透。這麼說來,姜恪確是很會養育女兒,倒讓朕期待起你的兄弟。若是有一個與嫻兒你這般靈秀的,怕是預定探花之位了。”

她爹畢竟上了年紀,再能提拔也有限。

她的同族兄弟進官場,才是真正受她庇護的時候。

姜嫻笑說:“臣妾也很期待呢!若是皇上准許,臣妾還想修書一封,催催爹孃加把勁。”

一人開卷,全家都別閒著。

皇帝大樂,便允了她的請求。

只是他又好奇:“朕知道你非張氏所出,她待你可還好?你倒視她如親孃。”

“臣妾的親孃去得早,懂事後就不曾見過,張氏待臣妾如己出,她待臣妾如何,臣妾也待她如何罷了,都是普通人,家無多少恆產,也不富貴,為了那幾兩銀鬥來鬥去的太無謂……當然,也能說是因為她至今無所出,才待臣妾好,但世間的事,論跡不論心,出閣前她對臣妾好,臣妾便也盡所能的回報她。”

姜嫻毫不避諱地直言道。

起碼從原主的角度來看,她是得到了張氏視如己出的愛。

也可能是因為爹孃太寵愛她,養成敏感易自憐的性子,才會因為被渣男辜負就想不開,鬱結成疾。來自現代的姜嫻是不會的,自處不留姐,自有留姐處。

皇上聽得出她話裡的真誠和灑脫,不由有所觸動:“你的性子倒是很好,朕原以為你會是更執拗的。”

他仍記得,她上回拽著他,說自己是自願的。

明明眼中無淚,卻偏執得似是在燃燒。

姜嫻想了想,委婉道:“人各有志嘛。”

對情愛,無論是愛情、友情或是親情,她都不在乎。

唯有錢財權勢地位,能讓她執拗到燃燒自己。

皇帝卻誤會了。

他頗為滿意地握住她的手,莞爾一笑:“也是,你只執著於朕。”

顯然,他以為他的顧嬪不在乎繼母是否真心待她,志只在他的寵愛:“朕今日去長樂宮請安,聽母后說了,當時那黑衣亂黨趁亂長驅直入,直取她的首級,就連侍衛都沒反應過來,獨獨是你衝了過去,以肉身為盾,將劍勢擋下,若你真是因此……”

他的語氣微有凝結。

對他來說,被救的那個是他親媽,他是斷然不能說她不該以身犯險的。可事成後,他又心疼後怕起來,姜嫻敏銳地截住他的話:“皇上的為難,臣妾是明白的,臣妾也很慶幸……臣妾自小沒了親孃,只希望皇上待到花甲之年,仍有孃親疼愛關懷。”

聽完姜嫻的話,皇上果然極為感動。

她為他設想至斯,後宮再無第二人能做到。

皇帝伸手將她摟在懷裡,動作非常小心,生怕弄疼了她的傷處。從他的懷裡抬起頭,以看到青年帝王好看的下頷線條,姜嫻心裡卻很平靜:有恩於上位者,不僅自己不能拿出來唸叨,最好也不給對方感謝的機會,留在心裡,長長久久地惦記著,才是她的保命護符,也是她的榮華富貴。

“你養傷期間不宜挪動,等你傷好了,朕就為你尋一處宮殿,住在倚竹軒是太委屈你了點。”

皇上摟著她,又講了一會情話。

須臾,懷中人卻勾著他的手問他:“皇上,真的不侍寢嗎?”

“不。”

“來都來了……”

“你不用這麼想,想朕留下來,朕就不走。”

說完,皇帝果然跟梁遇寅說今夜就宿在倚竹軒了。

因為憐惜顧嬪有傷,皇帝更衣也讓太監來伺候,她躺著便好。姜嫻躺在床榻上,不用勞動,只覺渾身不得勁兒:“皇上,臣妾來伺候你更衣。”

“不必。”

“皇上,你更衣不無聊嗎?臣妾給你念唸書唄。”

“……”

皇上真想把她嘴巴堵了捆在床上強行靜養。

只是轉念一想,皇上莞爾:“嫻兒原來是想聽朕唸書麼?也行,梁遇寅,給朕拿本有趣的書來。”

皇命最難辦的,就是“有趣”這種要求了。

什麼樣的書是有趣的?

梁遇寅心想他又不識字,要真由著咱男人的性子來,便是得拿本春宮圖回來得了,沒書能比這更有趣的了。

他只好匆匆去找了位識字又念過點書的女官,對方給他推薦了兩本閒書,又到文淵閣中急借出來,才趕在皇上要用的時候,送回了他手中。

皇帝唸書,多麼高規格的哄睡。

因為是要睡前唸的,內容自是不可能多驚心動魄,就是很規矩的警世故事。

姜嫻啥也不用幹,就躺在床上聽,只覺在受刑。

聽了一會,她終是忍不了,提出:“皇上,臣妾不想聽書,想聽皇上說說自己的事。”

“朕的事?當皇子的時候還能出去走走,現在的事不過都是些朝堂上的煩心事。”

燕赤沒有很嚴格地規定女子不得干政。

只是一般不會跟談到這些。

畢竟皇上而言,翻牌子是下班後的娛樂節目,等同乙遊議政,額外加班。何況,她們一般也不能提出什麼有用的建議和見解,說完自己更煩了,便索性不提:“你不會愛聽的。”

不料,他的顧嬪雙眼卻亮了起來:“臣妾願聽皇上煩憂之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