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嫻納悶:“要選秀了登門拜訪我家做什麼?”

“想看看你的畫像,”張氏喝了口茶,解釋道:“你是皇上跟前第一得意的寵妃,他們覺得你的模樣就是皇上特別喜歡的型別,又料想伱生了大皇子,顏色該大不如前,想從族中選個與你相像,又比你年輕貌美的姑娘進來與你打擂臺分寵。”

張氏說完,周圍伺候的碧華宮宮女紛紛露出匪夷所思的神色。

人是習慣的動物,和顧昭儀朝夕相處,天仙兒的傾國美人也該習以為常。可是顧昭儀的顏值能打,卻是沒人懷疑的客觀事實。哪怕是在初次生產後,她比之前豐滿了一點,也是長在該長肉的地方。眼似輕煙薄霧,臉如明月梨花,清豔又動人。

姜嫻:“家裡有我的畫像嗎?”

“沒有,有也不能給外人看啊,你現在是宮裡的娘娘了。”張氏向她保證,別人無論拿出多少金銀珠寶來,她也沒對繼女的長相透露半分。她將登門拜訪的有哪些人都告訴她,好讓她有個提防。

“還有別的事兒麼?”

“有,還有想透過打點好孃家人,提前搭上娘娘這條線的,許了很多好處給你弟。”

張氏說著都覺得好笑:“他們真把我當鄉下婆子算計,我女兒是宮裡第一寵妃,要給弟弟鋪路不比他們許的人情管用?我傻了才會為了初次見面的外人把女兒當人情賣掉。再說了,彥川他要是自個不爭氣,給多少也是白搭,我跟他們說我是後孃,說話不管用,姜恪也因為娶了我這個續絃,和娘娘鬧僵了,知道我們這條路走不通,應該會少很多人盯著咱們家,也好得個清靜。”

同樣是官太太,窮鄉僻壤和京城的官太太的階層截然不同。

天子腳下,關係盤根錯節,溜個彎說不定都能碰見誥命夫人。姜恪在翰林院裡撈了個清貴閒職潛心研究學問,手上並無實權,偏偏女兒又極為出色,許多人對顧昭儀的孃家感興趣,地位高的遞了請帖來,張氏不得不去,去了如同赴刑場,吃山珍海味都味同嚼蠟,遭了天罪。

看在顧昭儀和容家的份上,張氏沒受到刁難,但那種場合除了自小生在京城的世家貴女能如魚得水,外來人哪怕受邀其中,也不得趣兒。

姜嫻說:“彥川的事有我來管,的確不必聽他們提出的好處。”

她向來親疏分明,自家人當然要搭把手:“孃親放心吧,你也不用為彥川受我護蔭感到不好意思,我一文不名的時候,你如何厚待我,我就如何待他。只有一點你想岔了,登門拜訪的人只會更多。”

聞言,張氏不禁著急。

姜嫻說:“你拿後孃當擋箭牌本該是管用的,但金山銀山都打動不了你.你遞牌子進宮求見,我立刻就見你了……這些訊息都是捂不住的,人家一想就明白了,咱家感情是真好。”

張氏:……

“我白長了歲數,人情世故竟不如娘娘。”

“宮裡日子鍛鍊人,孃親不必羨慕,他們知道咱家感情真好之後,想討好你便會拿些真材實料來,你去聚會受到的待遇只會更好,有她們作陪,你早晚也能八面玲瓏起來。”姜嫻難得黑色幽默了一把。

一個被窩裡睡不出兩樣人,姜恪是清貴文人,他娶的續絃自然也是愛靜的性子。

聽到自己以後的命運,張氏臉色發白,想連夜逃回鄉下。

只是待在鄉下,一輩子就難以見到女兒了,而待在京城,兒子前程也更有保障……得了,認命吧。看她忐忑,姜嫻笑著安慰她:“往好處想,這些都是人脈呢,大可挑些合得來的深交一二。”

“有些我覺得她們心裡都有點看不起我。”

“心裡看不起你,面上還得討好你,你想想不挺有滋味?”

老實人拿不了爽文劇本,張氏只怕自己失言給女兒招惹禍事。

姜嫻一想,叫枕秋從自己的私庫裡翻出珠寶首飾,又拿了兩匹品相極好的布來:“先敬羅衣後敬人,孃親你拿回去裁了新衣穿,就當我為你撐腰。”

她又問了兩句彥川的學習,張氏訝然:“他才那麼小呢,倒是認得一些字。”

姜嫻便將大皇子叫來,現場給她表演背書:“中秋把彥川帶來當面聽聽,讓做舅舅的有點壓力。”

除了襁褓裡的奶娃娃,男孩基本是不被允許進後宮的。

但,只是皇宮的規矩大。

皇帝如果到行宮或是山莊去的話,妃嬪要召見誰就不必遵守那麼多死板的規矩,如果的皇上的寵愛開恩,見誰都很方便。

見識完大皇子的本事後,張氏立刻反省了起來:“是我這個做孃親的眼界淺窄,該對彥川嚴厲起來的,不過這事也怪老爺,他說他在這個年紀也不識多少個字,還是殿下有出息。”

昭兒被外婆誇得喜滋滋的。

他很繃得住儀表,沒咧著個大嘴傻笑,可雙眼閃閃的,長輩一看就知道他有多驕傲。他仍謙虛:“我不過是笨鳥先飛,就盼著舅舅進宮來和我一起上書房讀書了,到那時候,娘娘要見舅舅也更方便。”

燕赤並不禁止有子的妃嬪去上書房送湯送膳,以表慈母之心。

姜嫻說:“有宴你要去,別人問起我的長相,你愛說什麼就說什麼,我不怕來個仿品跟我爭寵。正主兒在這呢,找什麼替身。”

……

如姜嫻所料,張氏出宮回家後,遞到姜府家丁上的請帖多如雪花般飛來,全是請她到舍下小聚,一起吃茶看戲的。

張氏想到女兒鼓勵她的話,穿戴上女兒送的頭面首飾,又裁了套新衣赴會。

席間,那些夫人果然對她無比熱情溫柔。

酒過三巡後,她們才假裝不經意地問起:“聽說姜夫人不久前遞牌子進宮了,昭儀娘娘可還好?”

“皇宮的風水養人,自然是好的。”

“可惜之前沒敢瞧真切,真想見識燕赤第一美人的風華。”

說這話的是位曾有幸進宮的夫人。

張氏不跳這坑,她搖頭:“美哪兒能數第一第二的,芍藥美,難道梅花就不美?依我看,皇后才稱得上第一這詞兒,再不成還有貴妃娘娘。”

提到貴妃,那人明顯收斂了些,只是還想打聽顧昭儀的模樣。

“就兩隻眼睛一個鼻子一個嘴巴。”

“姜夫人不想說那便算了,何必作弄我們。”

“我說的不是句句大實話?更實在的還在後頭,在做孃親眼中子女哪有不好的,我覺得昭儀娘娘長得跟天仙似的,要我形容做不到。”

進宮見過女兒後,張氏說話硬氣多了。

她發現她率性而為地胡說八道後,那些人反倒更尊重她了——之前她唯唯喏喏,生怕替姜嫻樹敵,旁人哪怕對她再禮待,心裡也是輕視她的。如今姜夫人大擺架子,旁人卻覺得理所應當,誰叫她是大皇子的外婆呢?她敢耍橫,肯定是有顧昭儀在撐腰,於是她的話更有份量了。

在張氏這打聽不出來,便有人將主意打到姜恪身上。

那人將他邀到府上作客,告訴他自己最愛人像畫,接著把許多張畫像展於他面前——為了避免引起疑心,這些畫像有男有女,有老也有少。那人裝作驚喜的樣子拿起一張來炫耀:“這張和小女格外像。”

故意把話引到自家女兒身上。

姜恪平常在翰林院裡的形象便是單純好騙,實際上也的確很好騙。

“哈哈,封大人的愛女和你眉眼酷似,一看就是虎父無犬女,”姜恪箭步從畫卷中挑出一張:“這張和我家姑娘有點兒像。”

封大人聞言大喜過望,迫不及待地去看哪張畫像有顧昭儀的神韻。

然而,姜恪手上拿著的,是個三歲稚童的畫像。

“以前像,現在多半不像了,”封大人差點掛不住笑:“你之前不是才被恩准見過女兒嗎?現在模樣應該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怎麼會?”

姜恪露出匪夷所思的神色,放下手中的兒童畫像:“我女兒她就是個小孩。”

親爹看不出美醜,他只覺得女兒永遠是個寶寶。

哪怕見風就長,不慎落入皇宮卡住成了娘娘,姜恪看到稚童還會覺得有她的神韻,她就該是個小朋友。

“……”

這都什麼人吶!封大人窒息了,他仍不死心:“可是娘娘有小女兒嬌態,甚是可愛?”

姜恪覺得他用詞不太妥當,但也沒反駁:“是招人憐愛了些,畢竟還小麼,做爹孃的多擔待些。”

有姜大人這一席話,眾人便猜——

也許,皇上是個蘿莉控?

……

想中選的人多如過江之鯽,這還算是能接觸到姜家,能使得上手段的。至於連姜家也碰不到的普通官宦人家,又想將女兒送到宮裡得寵的,只好走玄學路線——去寺廟裡求菩薩,讓她和顧昭儀一樣好命的人越多越多了。

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這些以“顧昭儀”為目標的姑娘歷經太監閱選後剩下的,最終在第二輪選秀上,見到了昭儀本尊。

看見坐在上首,美得豔光熠熠的昭儀娘娘,眾人發現兩件事:

姜大人純屬放屁,顧昭儀有傲人三圍,絕非稚童。

姜夫人她居然沒誇張,顧昭儀的確長得跟天仙似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