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樂縣。

來東一行人策馬狂奔衝進了新樂縣內,然後馬不停蹄的趕到縣衙,將袁宗第部右營與流賊主力脫節的訊息送到,劉衍聞訊大喜,當即召集各營主將在縣衙議事。

“袁宗第的右營竟然還沒有渡過濾沱河,簡直不可思議,這都好幾天了,他們就算是爬也能爬過去了!”

苗紹疑惑的發表意見,旁邊的陳勳和沈拓也在小聲議論著,顯然對這個情報有些看法,認為袁宗第肯定是另有所圖。

錢樰此時也說道:“按理說,袁宗第部距離行唐縣的距離,比李自成部、劉宗敏部、劉芳亮部要近很多,現在他們三部都在快速向行唐縣靠攏,可是袁宗第卻還在濾沱河南岸拖延,這是什麼意思?”

劉衍看著輿圖並沒有理會眾人的議論,而是思索了片刻,忽然大聲說道:“濾沱河南岸距離新樂縣有六十多里,距離上還算可以,本公決定大軍出擊,南下突襲袁宗第部!”

眾人聞言都吃了一驚,新軍、駐防軍各部剛剛進行了一次長途奔襲,幹掉了李過部二十多萬大軍,現在新樂縣城中還關押著七萬三千多流賊後營的俘虜,這些賊兵大部分都是積年老匪,劉衍已經命人甄別了一番,除了數千的確是被裹挾的之外,大部分都關押在城中軍營。

至於那數千被裹挾的死兵,其中竟然還有不少的壯婦,都被劉衍下令暫時安頓在新樂縣,準備等到戰後,讓

新樂縣的縣令帶著那數千人就地開荒,儘可能的補充北直隸各地人力不足。

此時沈拓擔憂道:“閣老,現在大軍將士很疲憊,後方還有數萬俘虜需要看押,現在就南下突襲袁宗第部十幾萬大軍,是不是太冒進了?”

劉衍說道:“運動戰就是這樣,大軍將士可以利用戰後間隙休整,但是遇到戰機,就要立即抓住,不要怕累,我軍累,流賊卻要丟命!”

“根據各營夜不收和軍情部昨日剛送來的情報顯示,現在李自成部正在全速向行唐縣靠攏,北面的李來亨、李定國部也止步於曲陽縣,他們距離行唐縣最近,很有可能已經得知李過部覆滅的訊息,隨時都會回兵。而西南方向的劉宗敏、劉芳亮部前鋒,也出現在靈壽縣一帶,看樣子也是朝著行唐縣進發的。”

劉衍讚歎道:“雖然流賊禍亂天下其罪難恕,可是李自成、劉宗敏、李來亨、李定國、劉芳亮等人,都是不可多得的悍將,洪承疇、吳三桂、陳永福等人也都是難纏的對手,以他們的才智,現在肯定已經猜到行唐縣已經被我軍攻滅,所以才會不約而同的向行唐縣靠攏,企圖內外開花,將我軍殲滅在行唐縣。”

“慶幸啊,李自成、洪承疇等人都萬萬想不到,李過竟然連一個晚上都沒堅持住,咱們已經從行唐縣撤走,在行動上領先了流賊數步之遙,這就是我軍最大的優勢!”

“如

今袁宗第部進展緩慢,已經與流賊各部拉開了距離,我軍現在南下突襲正是時機,不但可以再吃掉流賊一個營的兵力,還可以將流賊其餘各營甩在北面吃土。繼續保持我軍先手的優勢,所以此戰勢在必行!”

此時大部分人都覺得劉衍的方略很有道理,只是苗紹擔憂的說道:“閣老,那袁宗第也是流賊軍中的悍將,是流賊軍中制將軍之一,他可不是庸才,這次怎麼犯下這等低階的錯誤,在我軍行蹤不明的情況下,竟然敢跟流賊各營主力脫節?屬下擔心,這會不會是流賊一計不成,設下的另一個圈套?屬下以為,袁宗第部很有可能是誘餌!”

眾人議論了起來,劉衍也微微皺眉,沉吟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了什麼,便對一直等在旁邊的來東問道:“你們在偵查的時候,袁宗第軍中可有什麼異樣?”

來東回憶了一會兒,說道:“啟稟閣老,袁宗第軍中有兵馬十幾萬,大軍一路緩慢行進。要是說異樣的話,其軍中有大量的馬車和牛車,甚至是手推車,數量非常龐大,好像是運輸了大量的物資。”

“大量物資?有多少!”

來東肯定的說道:“是的,屬下估計,袁宗第軍中的那些車輛如果全部裝載的是軍需物資,那數量肯定超過流賊右營所需,這應該算是一個異樣了。”

劉衍頓時笑了起來,說道:“袁宗第部這兩天一直滯留在獲鹿縣,

你們想想看,獲鹿縣有什麼?”

王越當即反應過來,大叫道:“銀幣!咱們遺棄在獲鹿縣的大量物資和數十萬銀幣!”

眾人恍然大悟,這個袁宗第這兩天竟然是在獲鹿縣境內悶聲發財啊!

劉衍說道:“早就聽聞袁宗第貪財,這次竟然還被他給撿了一個大便宜。不過也好,如果不是袁宗第貪財,流賊右營兵馬也就不會與其餘各營脫節,咱們也就沒有這個戰機了!”

眾人全都放下心來,這就說明袁宗第部進展延緩,並不是流賊的圈套,看來此戰可行。

隨後劉衍便下令道:“各營立即準備,半個時辰後,全軍向南進發。城中俘虜全部關押在城內,由親衛營的所有輜重兵留下看守!”

“是!”

隨即新軍、駐防軍各營便快速集結了起來,不到半個時辰便已經集結完畢,隨後便陸續從新樂縣南城門出城,浩浩蕩蕩的向南面開去。

與此同時,袁宗第率部終於抵達了濾沱河南岸,望著水流只到膝蓋左右的河水,袁宗第笑著對劉體純和黨守素說道:“看來是天助我也,這麼淺的河水,大軍當真可以直接趟水過去,時間可以節省很多了。”

劉體純和黨守素微微一笑,心中只盼著儘快渡河北上,千萬不要再拖延了,以現在流賊右營的行進速度來看,已經是鐵定最後一個抵達行唐縣的大軍了,到時候眾人都要被李自成責罰。

此時天色已經是下午

時分,距離天黑大概還有兩個時辰左右。

袁宗第卻命大軍暫時停止前進,各部將士就地休整,然後先派來數千驍騎策馬過河,將濾沱河北面搜尋了一番,確定沒有官軍的蹤跡之後,才下令先讓軍中的上千輛大車,以及數量眾多的推車過河。

黨守素見狀忍不住說道:“制將軍,那些車輛都很沉重,過河需要大量的時間,不如讓各部將士也一同過河好了,這樣可以節省不少的時間。”

袁宗第則慎重的說道:“各部將士和物資同時過河,如果有官軍突然殺到,半渡而擊怎麼辦?還是先將物資運過去,然後各部將士再按部就班的過河,這樣穩妥一些。”

劉體純則有些不滿的說道:“斥候已經搜尋了周邊十幾裡的範圍,沒有發現官軍的一兵一卒,制將軍是不是謹慎地過頭了?這樣慢悠悠的過河,等到全營都過了濾沱河,估計天都要黑了!”

袁宗第不滿的說道:“天黑了,那就在濾沱河北岸安營紮寨,明天再繼續趕路!”

劉體純說道:“制將軍到底是什麼意思?難道陛下的命令都可以置之不顧嗎?”

“那真的是陛下的命令?”

袁宗第不滿的說道:“我看,那多半是洪承疇的命令,只不過是藉助陛下之口說了出來而已!洪承疇是什麼人?他是明廷的內閣首輔,要不是在忻州被我軍擊敗,洪承疇會為陛下效力?”

“現在陛下就差將洪承

疇給供起來了,讓一個降將來指揮各營將士,讓洪承疇指揮咱們在前面衝鋒陷陣,你心裡願意!”

劉體純不說話了,自從洪承疇和吳三桂投靠過來之後,李自成的確對二人推崇備至,以至於讓各營將領都心有不滿,再加上牛金星和宋獻策在暗中推波助瀾,致使吳三桂、陳永福的流賊新軍兩營與其餘各營很有隔閡,洪承疇也被宋獻策、牛金星不斷排擠,只有李巖對洪承疇態度還算不錯,顧君恩也算平常。

此時劉體純嘆息一聲,說道:“我也對洪承疇如此高高在上很不滿,只是咱們還是要以大局為重,不可因為意氣用事,而敗壞了當下的戰局啊!”

袁宗第說道:“難道你們真的認為,使用洪承疇的這個方略可以擊敗劉衍部,可以拿下北京城?”

劉體純和黨守素聞言頓時臉色變得很難看,袁宗第則繼續說道:“別傻了,我看此戰的最好結果,就是咱們與劉衍部兩敗俱傷,然後我大順撤出北直隸,繼續返回西北各省恢復實力。更大的可能,便是再次敗於劉衍之手!”

停了袁宗第的話,劉體純和黨守素對視一眼,然後說道:“所以制將軍便故意拖延時間,想要儲存實力?”

袁宗第說道:“我只是在觀望,如果戰事順利,咱們便急速北上投入戰鬥,如果戰事不順,咱們右營便是大順的最後希望,我便立即率部前往與陛下匯合,然後

一同退回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