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雨水的再度落下,這個離奇出現的‘靄’又離奇消失——陳溪午並不能確定她是否便是藏進了陸紅繩的義體系統之中。

而因為‘獵犬’義體神經毒素的原因,陸紅繩的注意力顯然也被轉移了。

顯然,在一隻莫名的‘靄’和確切致死的‘獵犬’之間,陸紅繩更為擔心後者。

回到了小店之中的時候,陸紅繩便匆匆去了工作臺,接入外部控制程式,對自己的義體進行了一次全方位的掃描檢測。

幸運的是,儘管她當時將那二人打得頭破血流,但是並沒有因此而感染上這種致命的義體病毒。

陳溪午其實很好奇這些義體病毒的致宕機制。

只是看著一臉凝重的陸紅繩,倒也沒有打擾她,在店門口靠著牆安靜的站著。

這些雨水,似乎與‘靄’的出現或者是存在脫不了干係。

只是陳溪午並沒有弄清楚,在這之間究竟是什麼將二者聯絡在了一起。

或許陸紅繩會更清楚一些。

只是眼下。

陳溪午看向了那條昏暗的巷子,倒是嘆了一口氣。

陸紅繩要倒大黴了。

......

城安局的人是在第二日清晨到來的。

儘管三分鐘法案已經透過,但是一如周星海當初所說,這是一個引子。

同時也意味著,這是一個暫時無法真正落實的法案。

城市的監控總有死角,在開放一切義體反饋許可權之前,城安局確實無法做到真正的陰雨三分鐘。

陳溪午都不記得自己昨晚是什麼時候睡著的了。

夢裡倒是再次見到了那隻‘靄’,依舊彬彬有禮,在雨水的城市角落裡哼唱著,而後飄遠而去。

也許昨晚後來的時間裡,‘她’確實又從那個佈滿弦的世界裡跨入了這個真實的世界。

但總之。

陳溪午睜開眼的時候,便發現整條巷子已經被封鎖了。

陸紅繩正在店外,被一些全副武裝的城安局士兵問詢著一些東西,被盤問的,不止是陸紅繩,包括這條巷子從頭到尾,所有的合法或者非合法的生意。

溼漉漉的巷子里正有人在鋪設著古怪充滿警戒意味的設施,一層層的光幕之上不停地滾動著字元,不時彈出一些警告的彈窗。

似乎是要對整條巷子進行義體神經毒素監測與清除,上空盤旋著許多警笛刺耳的飛行器。

巷子已經被封鎖了。

“昨晚我揍了他們一頓,在老城區那邊.....”

陸紅繩正在坦白著許多東西。

面對這樣嚴峻的事情,顯然她也不敢有所隱瞞,一五一十地說著昨晚的一些事。

不過關於‘靄’的事情,她並沒有說。

畢竟這個東西太離奇了。

比一個滿是霓虹,在血肉之中嵌合機械的城市,更有著一種光怪陸離的觀感。

坐在櫃檯後面的陳溪午嘆了一口氣。

他知道,昨天才出來,今天大概又要進去了。

......

城安局十三樓,緊急事務處理司監察科。

落地窗前有著兩個身影。

夏林面色鐵青,穿著深藍色制服,抱著頭盔,站在窗前看著這片陰雲之下的城市。

陸三良則是坐在辦公椅之上,指間夾著一支燃燒了一半的煙。

長久的沉默讓這個房間裡的氣氛,比窗外那些陰雲之下、鱗次櫛比的灰色高樓更為陰鬱。

大概是菸灰砸落在地板上的聲音開了頭。

夏林語調冰冷地說道:“那條巷子裡死了十三個人。”

陸三良低頭看著手裡的那支菸,神情默然。

一直過了許久,這個唇邊胡茬泛著青意的男人才掐滅了手裡的煙,握在手裡,緩緩說道:“我知道。”

或許是隻是一句這樣單薄的回答,顯得有些乏力。

陸三良將菸頭丟向了垃圾桶,站了起來,重新點了一支菸,在煙霧繚繞裡走到了窗邊,低頭看著這座顯然驚起了不小漣漪的城市。

“或許是冷氣的人乾的,也有可能是一些恐怖組織,上次不是從澄明會那邊,收繳了許多義體神經毒素?”

“那是獵犬!”

夏林突然轉頭看著陸三良,有些暴怒,額頭青筋暴起。

陸三良只是低頭抽著煙。

“東海軍區便在清沅向東一百公里,從防暴變成平叛,只需要一個座標的事。你覺得哪個組織會瘋狂到敢在城市裡投放這種東西?”

陸三良沉默了許久,從唇上摘下煙來,轉身靠著玻璃看著夏林,眯起了眼睛。

“你這是什麼意思?”

那支菸已經燒到了菸嘴,也燒到了陸三良夾著煙的指頭。

“證物司丟失的那支‘獵犬’,是不是在你手裡?”

“是!”

房間裡有了短暫的沉寂,但很快被一種更為磅礴的風雨吞沒。

夏林義肢之上的武器系統直接解除限制,光澤幽冷的槍口自義體之中探出,抵在了陸三良的額頭之上。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身為監察組組長的陸三良自然也有權利配備高規格義體武器。

只是他並沒有解除許可權,只是抬起手,平靜地將那支快要燒盡的煙遞進口中,吸了一口滿是焦苦味的煙霧。

反倒是笑了起來。

“是的,他們都不敢——你說說我為什麼要這麼做,老夏?”

夏林並未說話,只是目光冰冷的看著面前男人。

一口煙霧吞吐乾淨。

那支菸頭好似被人兔死狗烹一樣丟開,砸在窗上,又彈了回去,帶著火星墜落在地板上。

陸三良丟了菸頭,將手伸向了懷裡,從裡面摸出了那支‘獵犬’。

夏林的眸中閃過了一絲震驚與錯愕,轉而是暗淡下去的失望的色彩。

隨著一聲冰冷的機械聲,裝載在義肢裡的槍支保險解除。

而不知道是二人的哪個操作誤啟動了通風許可權,二人倚靠著的窗戶出現了許多規整的裂紋,上層的玻璃收縮了進去,一瞬間,高層的風很是凜冽地吹了進來。

陸三良只是平靜地站在那裡。

“這支‘獵犬’確實是我拿走的,但從始至終,它都在我手裡.....”

隨著帶著金屬塵埃的冷風不住吹襲,夏林的情緒似乎也漸漸冷靜下來,只是看著陸三良與那一支充滿了危險氣息的‘獵犬’。

這個面容剛毅而冷漠的男人緩緩問道。

“誰相信?”

風聲不止。

陸三良愣了愣,沉默下來,舉著那一支‘獵犬’,什麼也沒有說。

一片死寂的房間牆壁之上有森冷的資料流閃爍起來,城安局安全系統冰冷的聲音響起。

“請在十秒鐘內陳述武器系統許可權強制解鎖理由。十,九.....”

夏林深深地看著陸三良,將義體槍械收縮回去。

“第三類故障操作。”

這是他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