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說書的瞎子

北涼的秋很深了，霜打在屋簷下。

腐爛的楓葉上，一隻生滿凍瘡的腳沿著車轍印踏過，渾然不覺得冷。

待到日頭漸高，人漸漸多了起來，但見城中一條十字路口，忽然響起‘啪’的一聲醒木。

“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後商周。

英雄五霸鬧春秋，頃刻興亡過手！

青史幾行名姓，北邙無數荒丘。

前人田地後人收，說甚龍爭虎鬥！”

“諸位父老鄉親們，今日為大家說一段《春秋》！”

一段簡短的開場白後，林楓清了清嗓子，開始繪聲繪色講述起了一段列國爭雄的宏大故事。

在他的面前，還擺著一個小小的鐵盆，以供來往行人打賞。

只不過，大多數人都是來白嫖的，鮮少有人往裡邊扔銅錢。

辛苦一上午後，林楓摸了摸鐵盆裡稀稀拉拉的幾個銅板，露出笑臉拱手向眾人道謝。

【今日說書《春秋》】

【獲得獎勵：少許內力，‘六脈神劍（93/100）’】

聽到系統的提示音在腦海中響起後，他才紙扇一收，便結束了今天的說書。

一條板凳，一塊驚堂木，一把紙扇，一個鐵盆，一根柺杖，伴隨著瞎子佝僂的背影，消失在北涼城青磚綠瓦的小巷子裡。

實際上，林楓並非這個世界的人。

身為一名穿越者，他本以為能大富大貴，隨便抄抄詩就能在古代名震一方，亦或者搞搞發明被皇帝賞識；南征北戰馳騁沙場，最後封狼居胥；再不濟憑藉充滿現代商業知識的高階頭腦一夜暴富。

但很快，林楓發現自己想錯了。

身為一個瞎子，在這亂世之中，能苟全性命不至於餓死，已經是萬分不易，更別談什麼揚名立萬了。

那純屬白日做夢！

好在，不幸中的萬幸，他還獲得了一個系統。

這個系統唯一的作用，便是透過說書來獲取獎勵。

經過三個多月的不懈努力，林楓終於快要把第一個獎勵的進度條刷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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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隻螃蟹。”

聽到漸漸熟悉的吆喝聲，林楓拄著柺杖在青石板路上敲啊敲，找到了鋪子。

北涼城是座很有特色的小城，運河穿城而過，因此螃蟹算不上什麼山珍海味，每天晚上橋頭放根繩子下去，就能抓一堆，加之形狀怪異，為士大夫嫌棄，倒是便宜了林楓這些窮苦百姓。

“來咯！”

招呼他的是老闆娘。

不多時，一碟清蒸螃蟹，配著鮮美的醬油，便被端了上來。

聞著濃郁的香味，林楓伸手一碰，無奈道：“老闆娘，螃蟹有三隻，多了。”

“算送你的，一隻螃蟹沒二兩肉！”老闆娘豪爽的聲音傳來。

林楓沒再說話，默默接受了老闆娘的好意。

這樣的事情經常發生，自打他穿越而來，便天天在這家店吃飯，老闆娘對他多有照拂，基本上每餐都給他額外加只螃蟹。

林楓喜歡在這裡吃飯，無他，便宜，還送免費的熱湯和鹹菜。

就著鹹菜和免費的熱湯，林楓正準備大快朵頤，卻聽到什麼東西重重的拍在他桌子上。

是劍。

他雖然瞎，但耳朵卻很靈，能聽出劍刃劃空的聲音。

“瞎子！還不快滾？這一身破爛衣服，別弄髒了小爺我吃飯的地方！”

說話的是城裡有名的潑皮，名叫李二。

林楓眼瞎看不見，也只好按捺住性子。

“李二！這裡還輪不到你撒潑！”

就在這時，老闆娘忽然走出來，衝著李二怒目而視。

李二臉上肥肉一抖，帶著身邊的兩個混混，就地坐下，手中寶劍一拍，嚇得不少食客都不敢大喘氣。

“老闆娘，你陪我吃一次飯，我就換個地兒坐。”

李二邪氣一笑，就伸手過來拉扯老闆娘的衣服。

老闆娘年近三十，雖然不再年輕，但歲月從不敗美人，年輕時的她也是北涼城中赫赫有名的才女。

眉眼之間，依舊可窺見當年的風情萬種，如今嫁作人婦，風韻猶存。

林楓雖有心阻止，但奈何眼睛看不見，因此也毫無辦法。

“再不放手，我就報官了！”

老闆娘喝道。

這一句果然令李二的手下意識頓了半晌，但他很快又囂張起來：“現在這世道，官府都自身難保，誰還會管這種小事？”

“再說了，老子舅舅在縣城做事……”

沒等李二繼續囂張下去，眾人已經圍了上來，顯然看不慣他所作所為的也大有人在。

“騷娘皮兒，總有一天要讓你嚐嚐我大寶貝的厲害！”

人多勢眾，李二沒有再折騰下去，撂下一句汙穢的狠話便帶著手下的混混離去。

“唉，這亂世之中，還是得有個男人照拂啊！”

“這可不？女人當家，算什麼話？”

“我聽說老闆娘的丈夫參加義軍去了，已經半年沒回來了，全靠她一個人操持家業。”

“我看八成要守活寡嘍，這些年參加義軍的，就沒幾個活著回來！”

“可憐蘭姑娘，當年也是咱北涼城一大才女。”

……

聽著食客們的言語，林楓默默放下五個銅板，收拾好一身破舊行當，轉身離去。

“喂！林楓，多給了三個銅板！”

逐漸走遠的背影，忽然傳來一道清脆的聲音。

緊接著，是一隻溫軟的手，掰開他的手，塞入三枚銅幣。

林楓默默立在原地，他知道三枚銅板改變不了什麼，對蘭姑娘來說更是什麼用都沒有，不過是讓他自己心安些而已。

林楓沒有矯情，他收下三枚銅幣，獨自一人走了，清冷的小巷子裡迴盪著他的唱詞：“千古興亡多少事？悠悠........”

破敗的古寺，逐漸有了窸窸窣窣的響動。

林楓摸了摸，幾捆茅草紮起來的枕頭還在。

城南的破敗古寺，就是他的住處了。

這麼多天了，都沒有人來過，看來的確是個鳥不拉屎的地方。

雖然三面漏風，但也比露天而眠要強。

深吸一口氣，林楓盤膝而坐。

雖沒有眼睛，但他眼瞎心不瞎，此刻能明顯感覺到一股溫暖的氣息在四肢百骸間遊走。

這種情況大概是一個月前出現的。

那時候，系統給出的‘六脈神劍’武學獎勵，進度條已經漲到了80%。

林楓將這股氣息稱之為‘內力’。

他察覺到，雖然每天說書只會加進度，但也不是全無收穫，系統認定‘六脈神劍’武學並非一下子突然獲取的，每天的說書就如同練習武學那樣，會給他帶來細微的暖流。

正是這些細微的暖流，讓他熬過了這個寒冷的秋天。

只要堅持每天說書，種種神異自顯。

【姓名：林楓】

【說書：《春秋》】

【境界：無】

【武學：六脈神劍（93/100）】

簡潔的面板，便是林楓的金手指了。

雖然他看不見，但這些面板卻直接顯化在他的腦海裡，讓他能感知到自己的資訊。

林楓往身上蓋了幾個蒲團，便和衣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