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髖

山頂上的風入松勐然抬頭向著天空望去,便見到天空中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一片陰雲,然後那陰雲湧動,呈現出兩隻眼睛的模樣,一雙巨眼向著下方正在奔跑的五個人看去。此時,山頂上的人都感覺到不對勁兒,雖然靈氣枯竭,他們不能釋放神通,但是敏銳的感知依舊在,然後他們抬頭都看到了那兩隻巨眼。

奔跑中的火雲舞也勐然抬頭,隨後大張開了嘴巴,驚嚇之下,腳下都不由一個踉蹌,差點兒來了一個狗吃屎。一旁的聶小樓伸手扶了一把火雲舞:

“怎麼……”

然後她看到了火雲舞吃驚的面容,不由也將頭抬起,看向了天空。

“你們看!”

山頂之上,一個修士驚聲道。實際上,此時不用他開口,風入松等人都看到了,他們看到了從戰場那邊的地面上,一絲絲陰氣正在向著天空中竄去,直奔天空中那片陰雲。那一片陰雲開始變化。剛開始只有一雙眼睛,但是很快就變成了一張臉。

一張巨臉!髖

“月月月……月同輝……咯咯咯……”聶小樓渾身顫抖,牙齒密集地碰撞,心中的恐懼在無限放大。只要看到現在這張巨臉,她就知道,月同輝又變強大了。

山頂上,風入松鎖起了眉頭:“他在借取戰場上的陰氣。”

有人臉色一變:“他是那個鬼?”

“戰場上剛剛死了大量的人,鬱積了大量破碎的魂魄,靈氣枯竭,我們不能釋放道法,但是他卻可以藉助陰氣釋放神通。”

“不錯,這裡正在爆發的戰場,給他形成了一個特殊的環境,我們……不是他的對手。”

“嗤嗤嗤……”

一根根觸鬚從那張巨臉上誕生,然後向著下方迅速地探了下來。髖

“蹬蹬蹬……”

聶小樓瘋狂地奔跑了起來,火雲舞四個人也反應了過來,緊跟著聶小樓。聶小樓看到了山頂上的風入松幾十個人,神色就是一喜:

“救我……”

“嗤嗤嗤……”

一根根觸鬚將聶小樓纏繞,火雲舞揮舞者長劍衝上來,向著觸鬚砍去。

“嗤嗤嗤……”

幾根觸鬚將火雲舞四個人捆成了粽子。在他們身後追殺他們的十幾個人,早就嚇的調頭就跑。那天空中的巨臉看了山頂上的風入松幾十個人一眼,讓風入松等人心中一緊。但是隨後那張臉便又看向了聶小樓,然後便見到那天空中的巨臉變得模湖,瞬間變成了陰雲,如同瀑布一樣,向著下方流動下來,堆積在地面上,在聶小樓的對面,然後化為了一個人。髖

一個身穿黑袍的人。

“月月月……月同輝……”聶小樓臉色蒼白如紙:“不要……不要殺我。”

月同輝定定地看著近在遲尺的聶小樓,意識中彷彿又回到了樓城,回到了在洞房身死的那一刻。這些年,他的記憶恢復了大半,特別是靈氣枯竭,中原死了百億人口,陰氣從未有過的濃郁,這讓他強大的很快,也想起了太多之前的記憶。他知道了聶小樓為什麼要殺他。他偏過頭,看著火雲舞,臉上露出了濃濃的譏諷:

“知道嗎?你的兄弟,你的長輩,你火家的族人,都是她殺的。知道她的修為為什麼提升這麼快嗎?

因為她吸收了你的那些兄弟,長輩和族人的精華。

怎麼吸收的?

當然是合歡啊!髖

合歡之後,她的修為提升,你的兄弟,族人和長輩身死。

我怎麼知道?

因為我就是這樣死在她的手中啊,呵呵呵……哈哈哈哈……桀桀桀桀……”

山下和山頂一片寂靜。

山頂的風入松等人一片錯愕,而山下的火雲舞卻是一臉的不可置信,聶小樓反倒是漸漸地恢復了平靜。她知道自己逃不掉了,現在的月同輝太強大了。今天就是她的死期。

很奇怪!

此時的她反倒心中沒有了畏懼,反而有一種解脫的感覺。髖

她!

聶小樓,合歡宗弟子,一路走來,眼看著背靠火家,一路突破,已經看到了自己的未來,看到了自己的方向,只要自己繼續下去,就會變得強大,和那些大人物一樣。她都想好了,等自己再強大一些,突破了化神,就將火家完全掌控在自己的手中。以火家為根基,再去尋求爐鼎就容易的多。她堅信自己能夠最終突破渡劫,站在人族的頂端。和那學傳說中的大人物一樣風光。

但是這該死的賊老天,卻突然天道消失,靈氣枯竭,讓她一切的努力都付水東流。

她變成了凡人,沒有了希望,沒有了未來。

在這樣一個沒有希望,沒有未來的凡人世界,掙扎著活著又有什麼意義?

她目光冷靜地看著站在對面的月同輝:“你怎麼沒死!”

“沒死嗎?”月同輝抬手摸了摸臉,他的連便如湖面蕩起了一絲絲漣漪:“我這也不算活著吧?”髖

“小樓……”突然一個聲音顫抖著響起:“他說的都是……真的?”

聶小樓扭頭看著火雲舞,勐然發出了一陣尖銳的笑聲:“咯咯咯……”

她的面容扭曲,卻又詭異地勐然平靜了下來,只是眼中帶著濃濃的嘲弄:

“是啊,他說的都是真的,我是合歡宗弟子嘛,你明白吧!”

火雲舞張了張嘴巴,卻感覺喉嚨乾澀,說不出一個字來。

“你還記得我種的那一片藥園吧?”聶小樓眼中的嘲諷更甚:“每當花開的時候,我總喜歡請你一起在那裡賞花。”

火雲舞的腦海中回憶起一幕幕,僵硬的面容變得有些柔和。髖

“知道那花為什麼開得如此嬌豔嗎?那是因為你的兄弟,長輩和族人,都被我絞成了肉泥,埋在了地下,成為了花肥,哈哈哈哈……”

火雲舞的身體不住地顫抖,他的眼睛開始變得赤紅,他想起了自己的兄弟,長輩,族人。那些人彷彿此時就站在他的面前,指著他的鼻子在罵他蠢貨……

“轟……”

他終究是一個化神修士,在怒急之下,勐然崩碎了纏繞在他身上的觸手般的陰雲,立掌如刀,向著近在遲尺的聶小樓的前胸插了進去。

“噗……”

火雲舞的手掌插進了聶小樓的前胸,然後又噗的一聲拔了出來,在火雲舞的手中握著一個還在強勁有力跳動的心臟。火雲舞呵呵笑著,淚水縱橫。

“你的心竟然不是黑的,呵呵呵……”髖

聶小樓的口鼻已經在流血,但是她卻彷彿不知道疼痛一般,看著月同輝,滿是血漬的嘴咧開,露出了瘋狂的笑:

“我沒有死在你的手中,是不是很遺憾?咯咯咯……有沒有一種,從生到死,辛辛苦苦,最後卻沒有親手殺死仇人的憋屈和瘋狂?哈哈哈……”

月同輝臉上盪漾出一圈圈漣漪,然後恢復了平靜,澹澹開口道:

“凡是被你盯上的人,最終都死在你的手中,但是這次你卻死在了火雲舞的手中。那麼,你是不是也很遺憾?

有沒有要瘋?”

太陽在天邊只留下了半張臉,天色已經變得昏暗。

殘陽如血。髖

距離他們不遠便是絞肉機般的戰場,喊殺聲清晰可聞。

鮮血在地面上都形成了溪流,向著四處流淌,被一隻只腳踐踏,迸射出血紅的飛濺。

那淒厲的慘叫聲彷彿能夠撕裂天空。

揮舞著各種兵器,全都是瘋狂的人群,無論是火家的人,還是魔道的人,雙方激烈的碰撞,糾纏,一個人只是被砍倒,並沒有死亡,但是瞬間就被周圍的人踐踏,活活地踩死。

瘋狂的喊叫,淒厲的慘叫,兵器切開身體的聲音,數萬人的混戰,如同煮沸的一鍋粥。不停地有人死亡,陰氣越來越重,向著四周瀰漫。

但是在山腳下,卻是一片寂靜。

聶小樓呆呆地看著月同輝,雖然靈氣枯竭,但是她畢竟是修士,元神未死,她能夠堅持很久。髖

她轉頭看著火雲舞。

自己竟然死在了這麼一個廢物的手中。

她的心升起濃濃的不甘!

“還有……”月同輝的聲音再次響起:“誰說你不是死在我的手中,你現在不是還沒有死嗎?那我就親手殺死你!”

“嗤……”

一根觸手刺進了聶小樓的眉心,然後向著外面一拉,便將聶小樓的元神拉了出來。

“不……”髖

聶小樓的元神剛剛發出了一聲驚呼,便見到月同輝張開了嘴,觸手一捲,便將聶小樓的元神送進了自己的口中,然後就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聲。

“咯吱咯吱……”

火雲舞神色呆滯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然後極為緩慢地低頭看向自己手中的心臟,那心臟還在強勁而有力地跳動。

“砰!”

他的手勐然用力一攥,便將那心臟捏得爆碎,然後瘋狂地大笑著。

他的臉,他的眼,無一不再宣洩著瘋狂,極致的瘋狂……

他漫無目的地奔跑而去,空中迴盪著瘋狂的笑聲。髖

山頂!

風入松深深吸了一口氣,攥緊了劍柄。

“各位,如果放任那個月同輝離開,會形成另一場浩劫,無論如何,他是一隻鬼。”

“可是……”有人猶豫道:“他太強,我們……未必殺得了……”

“拼死而已!”

話落,風入松大步向著山下奔掠而去。身後的數十修士,臉上現出堅毅之色,紛紛拔出兵器,向著山下奔掠。

山下。髖

月同輝抬頭看向了奔掠而下的風入松等人,他現在有些空虛,不是實力上的消耗,讓他空虛,而是殺死仇人之後的一種空虛。

風入松站在了月同輝的對面,幾十個修士身形閃動,將月同輝包圍在了中央。只是見到月同輝懶散地站在那裡沒有動手,他們也沒有冒然動手,而是將目光看向了風入松。

風入松是真的緊張,手掌心都是汗水。他認真注視著對面的月同輝,他不是御鬼宗的修士,也沒有和御鬼宗打過交道,還真是第一次見到鬼。他看到了月同輝的雙眸雖然冰冷森寒,但是卻很寧靜……

不!

寧靜中還帶著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彷彿那種失去了目標,有些迷茫的目光。

“你……”風入松喉結蠕動了一下:“是鬼?”

月同輝目光中閃過了一絲思索,然後是更加的迷茫:“我也不清楚,但……最開始一定是,現在……我不知道。”髖

“你……很清醒?有著人的思維?”

月同輝目光閃過複雜:“現在很清醒,估計清醒不了多久了。”

“為……何?”

月同輝抬頭看向已經悄然升起了月:“在我恢復記憶之後,我慢慢地發覺,吸收陰氣和亡靈對我來說是一種毀滅,雖然依舊能夠提升我的實力,但是卻讓我變得混亂。後來我發現吸收月華,會在提升我實力的同時,淨化我曾經因為吞噬亡魂而留下的雜念。讓我越來越清醒。所以,從那個時候,我便不再吞噬亡魂,只是吸收月華。”

風入松神色一愣,如果這個月同輝沒有撒謊的話,他竟然走出來另一條道途。

這……算什麼?

彷彿知道了風入松心中所想,月同輝開口道:“我給自己這種情況起了一個名字,叫作鬼修。”髖

風入松神色一愣,隨後點頭:“很貼合。”

“但是……”月同輝的眼中閃過了一絲猙獰和瘋狂:“天道消失了,從那一刻我便發覺,我再吸收月華的時候,沒有了效果。但是我又要報仇,不得不提升我的實力,所以我只好再次吞噬亡魂,我的實力確實在很短的時間內,得到了極大的提升,你也看到了。”

風入松點頭,握著劍柄的手更緊。

“但是我開始漸漸地變得混亂,現在的我還能夠保持清醒,但是我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失去了清醒。那個時候的我,也許會成為另一個浩劫吧?”

他看向了風入松:“想殺我?”

風入松點頭。

月同輝淒冷地笑了笑:“但是我現在不想殺人了,最起碼現在不想,我累了……”髖

“嗤……”

月同輝的身形化為了一道陰雲,流動而去。

風入松滿臉的無奈,如果是在靈氣枯竭之前,他自然可以用神通追殺月同輝。但是現在……

他只能夠眼睜睜地看著月同輝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