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更多的是羞憤。

就如同他的傷疤一次次的裸露在蘇挽煙面前,連讓他躲在暗處悄悄舔舐的權利都被剝奪。

他的尊嚴更一次次的被她丟在地上,像是永遠都沒辦法再撿起來。

他睜開眼,撐起身子冷冷的回頭,正想將蘇挽煙趕出去,然而話到了嘴邊,卻是一愣。

只見蘇挽煙不知何時已經趴在床邊睡著了,那微張的小嘴還流了口水,看樣子是真的累極。

餘南卿擰眉,明明前一刻還覺得無比屈辱,這一刻心裡的怒氣卻消散得無影無蹤。

他緊了緊拳頭,終是背對著蘇挽煙重新躺了下去,什麼話都沒說。

沒過一會兒,餘南卿抓起被單一揮,被單的一角穩穩的蓋在了蘇挽煙身上。

翌日,一早,蘇挽煙就去了膳房。

當她掀開其中一個鍋蓋,想拿些吃的東西,手突然就被按住。

剛掀起來的鍋蓋“啪”的一下又蓋了下去。

“王妃娘娘,不好意思了,今日這廚房裡做的所有吃食,都沒有主院那一份。”許四陰陽怪氣的笑著,嘴裡滿是看不起的嘲諷。

說話間,四周的人就已經圍了過來。

蘇挽煙警惕的環顧了一下,擰眉:“什麼意思?”

“就是奴才說的那個意思。”說罷他眼神一狠。

周圍的人轉眼就要上前要把蘇挽煙抓住。

蘇挽煙手疾眼快,從灶口抽出一根火把猛地一揮:“不許過來!”

周圍的人被嚇了一跳,連許四都連連退後。

“王妃娘娘,奴才昨日就與你說過,這出了事,您再求饒可就晚了!”許四叫囂:“是了,今日可就是給王爺送膳的日子,主院那邊,怕是已經去人了,呵呵,所以送膳這事,就不勞王妃娘娘親自動手了。”

聽許四的語氣,就知道這送膳也定不是什麼好事。

“呸,欺人太甚的狗奴才!”蘇挽煙啐了一口,直接把火把丟他身上。

“誒誒誒……啊啊……”許四慌忙躲開,卻還是被火燎了衣袖,慌得他一邊拍一邊連連驚叫:“救火!快救火!”

趁混亂之際,蘇挽煙又抽出幾根柴火,直接丟到廚房的柴堆裡,不過瞬間,那火就順著牆面燒了起來。

“著火了!快救火!著火了!”廚房裡的人大叫。

趁火還沒燒起來,蘇挽煙開啟籠屜往懷裡塞了好幾個包子,這才急急忙忙離開廚房。

王府的廚房亂成一團,蘇挽煙連頭都沒回,直接跑向主院。

許四的話,總讓她心裡不安。

果然,還沒到主院,她就遠遠的看到院子門口站了兩個士兵,除了院子門口,房門兩邊也站了兩個,那身盔甲一看就知道是從宮裡來的。

蘇挽煙臨到院門口就放慢了腳步,直到見兩個士兵沒有阻攔的意思,這才又跑了起來。

還沒進門,就聽到裡面傳來一個沙啞又悲慼的聲音:“王爺,是罪臣無能,未能將王爺救於水火之中,罪臣實在是……羞愧難當……”

蘇挽煙看了一眼門口的兩名士兵,這才輕輕推門進去。

越過主堂,穿過偏室,從拱形的門洞小心翼翼往裡看,蘇挽煙不由驚了一下,是一個手腳都帶著鎖鏈,穿著囚服的犯人,跪在餘南卿床前痛哭涕流。

他頭髮花白,亂糟糟的頂在頭上,看樣子五六十都有了。

那身囚服還染有他受盡折磨的血跡,他悔恨不已的說道:“罪臣真恨不得當年帶軍前去的那個人是我,如此,王爺也不會……也不會……”

說到這裡,他渾身都顫抖了起來:“王爺……罪臣罪該萬死啊!”

餘南卿別過眼,眼裡毫無生氣:“硝水一戰,是本王無能,與你們何干。”

“王爺千萬別這麼說……”

“如今,本王連你們都護不住,最該死的那個人……當是本王……”

“不、不是……王爺,您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那囚犯雙手顫抖著,突然端起地上的碗。

蘇挽煙擰眉歪頭一看,那碗裡的飯,好像長了毛毛。

只見那囚犯用筷子夾起米飯:“王爺,快吃些吧……不吃,您的身子會熬不住的……”

話剛說完,又是一陣淚流滿面,他們的王爺曾幾何時,風光無限,如今竟輪落到只能吃餿飯,他們為了大晉南征北戰,為何會落到這般下場?

蒼天不公!

餘南卿微嘆口氣,到底是張了嘴。

蘇挽煙心裡‘咯噔’一下,忙跑上去:“別吃!”

話剛落,就“啪”的一聲打掉了他手裡的那碗餿飯,米飯頓時掉落一地。

“啊……?”那囚犯聲音都起了顫抖,下意識的就伸手去撿,眼裡滿是心疼與慌張。

眼見已經撿不起來了,又淚眼縱橫的痛哭起來。

他知道王爺三天才能吃上他這一頓飯,如今,連這一頓飯都被打撒了,這是連老天爺都要亡他們嗎?

“哎呀別哭了,你要是為了這一頓飯哭,我這裡有。”蘇挽煙蹲下身子,從懷裡抽出兩個大包子塞那囚犯手裡:“來,給你吃。”

完了又從懷裡再拿出來兩個放到床邊,對餘南卿說道:“時間緊任務重,我就拿了四個,這兩個我跟你一人一個。”

說完伸手就撕了一點塞餘南卿嘴裡。

那囚犯眼睛瞪得圓不楞噔,完全在狀態:“你……你是?”

“蘇挽煙,遠寧侯府庶出之女,前天剛嫁進來的。”說完還握了握那囚犯的手:“幸會幸會。”

“啊……?”那囚犯又是一聲顫抖:“那便是……王妃娘娘!”

他連忙恭首叩拜,卻被蘇挽煙一把拉住:“免了免了,這種時候還叩什麼禮,不適宜。”

那囚犯有些無措,茫然的看了看餘南卿。

卻見餘南卿已經緩緩閉上了眼睛,似乎不願多聊。

“看你這模樣,應該是什麼犯人之類的吧?為什麼會在這啊?外面那些士兵押你來的?”蘇挽煙問道。

那囚犯悲慼揖手:“罪臣姓呂,名策忠,原是龍騎軍總將,隸屬王爺旗下。”

“哦!”蘇挽煙瞪大了眼睛:“那也是功臣啊,怎麼會鋃鐺入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