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前沒有感受到江懋的應付和搪塞。

若江懋能裝一輩子,那她何必在意江懋待她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

反正在這段關係裡,賺到的是她。

她天天見到的是江懋出眾的相貌。

她感受到的是江懋的溫柔和耐心。

這種體驗,世間又有多少女子能擁有?

她得好好感謝她小叔,她當初為了嫁給江懋,讓她小叔和竹叔操了不少心。

黎小蘭的快樂明明白白的寫在了臉上,她不僅臉蛋紅潤,而且見到誰都是笑的。

這個狀態的她,讓黎家眾人都鬆了口氣。

這天晚上,黎蕎一邊試穿黎小蘭給他做的新靴子,一邊說起了運河的近況。

江總督赴任之後,一邊積極聯絡各省的知府,好知曉今年南方几省的糧食生長情況,一邊操練水師營。

目前大運河上還未出現水匪,但水師營身為大盛新的兵種,江總督重視極了,他明白他是如何從知府飛昇總督的,所以每日都兢兢業業,不敢有絲毫懈怠。

孟月身為巡漕御史,當時跟著江總督一起去了江舒省。

但大運河通航之後,孟月便和另外一位巡漕御史離開總督府,開始在運河沿岸檢視各地的情況。

這一巡,便巡到了現在。

孟月至今未回京。

陶竹試完了黎小蘭給他做的新靴子,他一邊將靴子收起來一邊道:“孟嫂子已經看中了一個宅子,等孟月年底回京再實地看看,若是孟月同意,那就將那處宅子買下。”

“孟月在外奔波雖然累,但孟家人要享福了。”

孟月現在的俸祿是一個月五百兩銀子,這個數額要比普通五品官的俸祿高不少,像是徐瑛,一個月的俸祿是四百兩。

之所以有這麼高的俸祿,是盛鴻擔心巡漕御史在外巡邏時會收取賄賂給他傳假訊息。

因此他給巡漕御史的俸祿比別的五品官高了足足一百兩。

孟月每個月的俸祿,留下一小半用來日常花銷和給七皇子購置當地特產,餘下的全留給了自家人。

大半年過去,孟家人相中的宅子已經由兩進小院變成了三進的大宅子。

若是孟月在這個位置多待幾年,那孟家人就不用去黎家做工掙錢了,可以安心在家裡當老爺太太。

不過,若真是如此,那要苦了孟月和七皇子了。

一走就是大半年,這誰受得了?

“孟月具體哪一天回京?”陶竹一邊示意黎蕎將新靴子脫下來一邊問道。

“應該到臘月二十七、二十八了。這幾日天冷,不好趕路,要多耽擱幾日。”

黎蕎之前收到了孟月寄過來的信,對孟月的行蹤還算了解。

陶竹聞言輕嘆:“這次出京,孟月在外面待的也太久了。”

“巡漕御史新設,孟月要熟悉各地的情況,所以這次離京時間長了些,等以後就好了。”

黎蕎解釋了一句。

“那最起碼也得在外面待上半年吧?”陶竹問。

“差不多,最短也得三四個月。”

陶竹聞言頓時長嘆一聲,沒再說話。

這對苦命人,何時能結束這種牛郎織女般的日子?

臘月二十,儘管氣溫依舊很低,但黎小山和柳哥兒的婚事如期舉行。

黎家多了一位新夫郎,比從前熱鬧了一些。

柳哥兒已經和黎家人很熟悉了,自打定親之後,他幾乎日日來黎家報道。

因此他沒有範圓圓剛嫁進來時的拘謹,他性子開朗,再加上人長的可愛,和誰都能聊上幾句,因此家中處處都有他的身影。

所謂入鄉隨俗,知道範圓圓剛嫁到黎家沒多久就給學館設了獎學金,他不甘落後,表示也想設獎學金。

他小叔的免費私塾現在正在推進中,他想給這些免費私設設獎學金。

柳哥兒的好意,黎蕎暫時拒絕。

他的免費私塾太多,若是每一間都設獎學金,哪怕一學期一發,那也是筆不小的銀子。

再說了,黎家將人娶回來,不是為了讓新夫郎花錢的,若是傳出去了,那黎家可要丟臉了。

柳哥兒看拗不過黎蕎,只能暫且作罷。

但有範圓圓這位同樣來自於商賈之家的二嫂子在,他對此事很重視。

黎家人人都幹活,就他身上啥職務都沒有,雖然黎家人不計較,但他不能沒眼色。

他的確不是幹活的料,而且,說實話,他也不想幹活。

他手指白白嫩嫩的,就連指甲也貼著漂亮的寶石,他不想指甲縫裡染上泥土,也不想手指肚被針戳出血珠子。

但他可以捐銀子。

在這點兒上他一直都挺大方的,從前家裡碰見災禍了,他祖父和爹爹會開倉放糧。

他也會捐點銀子。

既然現在他小叔不讓他設獎學金,那……那他資助那些成績出眾的學生好了。

他多資助一些窮學生,那也是行善了。

黎蕎沒想到柳哥兒在這事兒上會如此執著,但他還不至於缺這點銀子,於是他又拒了。

結果第二日黎小山就找他了,說昨晚柳哥兒委屈的哭了,覺得他區別對待他和範圓圓。

黎蕎:“……”

行叭。

那原河省免費私塾裡成績優異的學生,就由柳哥兒提供資金讓他們走科舉之路。

臘月二十七,又落了雪,黎家人歡歡喜喜的準備過大年。

今年家中多了一位新夫郎,範圓圓和黎瑜安也懷了孕,幾個小傢伙都茁壯的成長,喜事盈門,這個新年得好好慶賀一番。

下午,七皇子去給大皇子送年禮。

他到的時候大皇子正坐在書房中考校盛時毓的功課,反正回去無事,他便沒有離開,而是坐下來一邊品茶一邊聽這對父子的對話。

屋子裡有幾株鮮豔的紅梅,為縈繞著藥味的書房增添了一點生動。

小半個時辰之後,大皇子的考校終於結束。

他一臉滿意的放下手中的書本,朝著盛時毓伸出了瘦削的大手。

盛時毓忙低下小腦袋。

他輕笑一聲,揉了揉小兒子的小腦袋,而後道:“這段時日辛苦你了,這個年你放鬆放鬆,等到了初四再繼續讀書。”

“好。”

得了這話,盛時毓眸子頓時亮晶晶的。

今日才二十七,算下來他能玩整整六日呢!

從前只有黎家弟弟主動邀他出去玩,這次他可得好好琢磨琢磨,看如何回請黎家三個弟弟。

“下去吧,我和你小叔說說話。”

大皇子抬手彈了下他的小額頭,示意他離開。

盛時毓又響亮的應了一聲,然後喜滋滋的出去了。

七皇子看著他明顯歡快不少的背影,有些感慨:“大哥,你對小毓是不是太嚴苛了?大過年的,可以讓他多玩兩日。”

“我知道。可誰讓我不中用呢,他必須要優秀到能碾壓其他皇孫,那父皇才會考慮我。”

大皇子語氣平淡。

他知道他對不起這個小兒子。

但沒辦法,盛時毓必須拖著他這個廢物老父親一起前行。

七皇子聞言,抿了下唇,而後垂下了眸子,他轉動著手中精巧的白瓷茶盞,沒有開口。

“你心情不好?”

大皇子歪了歪腦袋,去瞧七皇子的臉色,還推動輪椅從書桌後慢慢走了出來。

“還好。”七皇子抬起眸子看向了自家大哥,他扯起嘴角露出一個淡笑,放下手中的茶盞準備起身:“大哥,我還有事,先回去了,明日再來。”

“你回府能有什麼事?”

大皇子抬手,示意他坐下來:“刑部沒什麼大案子,你後宅裡也無人,你這會兒能有什麼大事?”

“我是想再完善一下免費私塾的制度。”

“真的?”

“當然是真的。”七皇子說著又笑了起來:“這事既然做了,那就應該做好,別最後銀子撒出去了還沒能辦成實事。”

“行,你去吧。若是有什麼修改,明日告訴我。”

大皇子盯著他的笑臉看了幾秒鐘,而後也輕輕笑了起來。

七皇子應了一聲好,而後拎上披風離去。

這會兒天已經黑了,剛才他看他大哥考問小侄子看了太久。

他將披風的帽子戴在頭上,慢悠悠的出了大皇子府。

府內有下人掃去了積雪,但府外沒有。

整條街道都被潔白的雪覆蓋,雪的瑩瑩微光對抗著夜幕,讓夜色稀薄了起來,恰好一陣輕微的寒風吹過來,他攥緊了身上的披風。

有點冷。

積雪已經堆積到腳脖子處了,一腳踩上去,發出嘎吱的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