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看出了她在想什麼,厲琛解釋道:“這裡是我的私人房產,就我一個人住,除了保潔阿姨偶爾過來打掃衛生,不會有其他人。”

聞言,女孩長撥出一口氣,緊繃的身體逐漸放鬆下來。

厲琛看著她的模樣,笑了,“緊張?”

女孩搖頭,不完全是緊張,更多的是無措。

她不知應該怎麼面對厲琛的家人,如果是陌生人的話還好,她不搭理便是,可如果物件是厲琛的家人,那就不一樣了。

厲琛對她很好,相應的,她也應該對厲琛的家人保持起碼的尊重和禮貌。

不搭理肯定是不行的,可搭理,她又不知道應該要怎麼做?

就像她在面對林秋棠她們的時候,明明也想好好告別,可當面卻不知道應該怎麼表達這份情緒。

只能在車開走的時候,鼓足勇氣和她們揮手再見。

她不知道這樣的方式在她們看來是否有誠意,但這已經是她能拿出最大的勇氣了。

思緒間,厲琛已經倒好水走了過來,“不要為了任何人去做你不喜歡的事情,哪怕在我父母面前,也一樣,你無需討好迎合任何人,明白嗎?”

女孩微愣,“你知道我在想什麼?”

厲琛唇角揚起一抹好看的弧度,“你的心思都寫臉上了,能不知道嗎?”

他說著,將手中的水杯遞給了她。

女孩接過,感受到杯子傳來的水溫,心尖泛起一股暖意。

似乎從認識他之後,她再未吃過一口生冷的食物,喝過一杯涼透了的水。

甚至他還告訴自己,無需討好迎合任何人,去做那些自己不喜歡的事。

她看向坐在沙發上厲琛,臉上浮起一抹發自內心的笑意,又一次在心底默默說了聲:謝謝。

厲琛帶她看了臥室,她住的次臥,裝潢和整個房屋的風格很像,都偏簡約風,以灰白色調為主。

厲琛倚在門口,姿態慵懶,“之前家裡沒住過女孩子,沒有比較適合女孩子住的房間,你先將就將就,等過段時間,我找個裝修隊,重新設計下。”

女孩回頭看他,他這句話的意思,是她以後……會長住在這裡嗎?

大概是相處得久了,女孩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厲琛就知道她在想什麼。

只見他站直身子,眸光深邃,一字一句道:“丫頭,無論你以後住在哪,這裡永遠都是你的家。”

家……她也有家了,厲琛的家,就是她的家,是永遠的家。

這一夜,女孩躺在柔軟的大床上,久久不能入眠。

眼前發生的一切太不真實,她害怕一閉上眼睛,再醒過來時,這些美好就不復存在了。

她睜著眼睛躺到了後半夜,睏意席捲,她不受控制的閉上了眼睛。

沒有噩夢的打擾,她睡的很安穩,直到天明,陽光灑進屋內,她才悠悠睜開眼睛。

眼前的一切還在,昨天的經歷也不是夢,是真真實實存在的。

厲琛說,這裡,是她永遠的家。

家?

想到醫院那次,厲琛說,他要給她找個家,他說的家,是這個家嗎?

如果是這個家,好像也不錯,因為這個家裡,有厲琛,她會成為他的家人。

家人……女孩臉上漸漸有了笑意,在這段時間的相處中,她慢慢放下了心中的戒備,越來越信任他。

她會因為他的照顧,因為他如春風般和煦的笑,慢慢的改變自己,是因為他,她才覺得生活其實也沒那麼苦,世界上也不全都是壞人。

她在慢慢接受新的事物,接受這個世界帶給她的善意,她在變好。

這一切,都是因為那個少年。

起床洗漱,吃過早餐後,厲琛帶她出了門。

京城很大,比川城繁華的多,這裡的生活節奏也比川城要快的多。

可女孩不喜歡這裡,她還是覺得川城好。

那裡的每個人似乎都很自由,不會像京城,人們步行的速度都好像快了幾個節拍,他們身上像是有一道無形的枷鎖,在束縛著他們。

所以,比起京城的繁華,她還是更喜歡川城的自由。

在京城待了一個星期,厲琛幾乎每天都帶她出去。

他們走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看車海人流,他們會排很久的隊,就為了一份很出名的小吃。

他們會起很早,爬上山頂,只為了看一場日出。

他們也會去京城最著名的景區,每當這個時候,厲琛都會特別耐心的給她講解景區的歷史,她每次都會聽得很認真。

他們去拍了大頭貼,逛購物商城,那是她十餘年來,過的最快樂的時光。

他們關係,也好似比從前更加親近。

可是這一切美好,卻因為一個不速之客,徹底打破了。

那天中午,厲琛正繫著圍裙在廚房做飯,女孩就坐在沙發前的地毯上,把玩著他們從商場帶回來的小玩意。

“叮咚……”

聽到門鈴的聲音,女孩起身開門。

看到站在門口的中年男人時,她愣了一下,對陌生人的恐懼油然而生,她本能的想要後退,可內心有一股強烈的聲音不讓她退縮。

她鼓足勇氣,止住了後退腳步。

“您找誰?”聲音裡帶著一股怯懦,可看向中年男人的眼裡卻沒有半分畏懼。

只見男人陰沉著一張臉,冷冷的看向女孩,“我找這個屋子的主人。”

他聲音有些沉悶,語氣也不是很好,再配上他這一副黑臉相,女孩的第一反應,就是仇家上門。

厲琛有仇家?

她正疑惑呢,厲琛的聲音就在身後響了起來,“爸,你怎麼來了?”

爸?

女孩瞬間愣住,她回頭驚愕的看了一眼身後的厲琛,又看向了門口的中年男人,始終不敢相信,這個黑臉男人,竟然是厲琛的父親!

看著……一點也不像。

長得不像,性格也不像。

厲琛就是一個溫柔的少年,而眼前這個男人,就是個黑臉大叔。

若是這兩人並肩走在街上,她絕不會聯想到他們是父子。

中年男人沒有半分客氣,直接繞過女孩,大步進了屋子,甚至連鞋都沒換。

“我要是不來,你還打算瞞我們到什麼時候?回了京城也不跟家裡說一聲,要不是你季叔叔剛好在商場看到你,我還不知道你回來了。”

他說著,一屁股坐到了沙發上,看著桌子和地毯上擺著的那些小玩意,火氣更盛。

他偏頭看了一眼站在厲琛身旁的女孩,沒好氣道:“你季叔叔說的果然沒錯,你確實帶了個小姑娘回來,瞧這年紀,應該也就七八歲吧!你從哪拐來的?”

“十一了。”厲琛解釋。

中年男人狐疑了一下,低聲呢喃,“十一……”

他又上下打量了一遍女孩,瞧這身量,怎麼看都不像十一歲。

可甭管多少歲,一個大小夥子,帶這麼個小姑娘在身邊,總是不合規矩的!

這非親非故,要是讓外人看到了,指不定怎麼編排他們厲家家風不正。

他陰沉著臉,沉聲開口:“這小姑娘哪來的?”

厲琛沒有急著解釋,而是看向了身旁的女孩,用最溫柔的聲音道:“丫頭,你先去房間待一會兒,我跟這位叔叔談點事情,等談好了再叫你出來,好不好?

女孩看了一眼沙發上的黑臉大叔,又看了一眼厲琛,點了點頭,然後轉身往臥室的方向走。

直到聽見臥室門關上的聲音,厲琛才在沙發上坐了下來,中年男人晲了他一眼,沒好氣的哼了一聲。

厲琛也不在意,淡淡開口:“上個月的抓捕行動,她是我從詐騙窩點裡救出來的小女孩,她不知道父母是誰,也不知道自己叫什麼名字,我覺得她恨可憐,就把她帶回來了。”

聞言,中年男人愣了一下,隨即開口,“可憐?可憐你就給帶回來了?這世界上的可憐人多了,我問你,你把她帶回來,你想過怎麼安置嗎?”

“這個不用你操心,我自有打算。”

“自有打算?”中年男人冷笑,“反正厲家不會接手的,你最好別打厲家的主意。”

“厲家這個虎穴,有我一個人入就夠了,何必再多添一個人?你放心,就是厲家求著我把丫頭留下來,我也絕不會留。”

聽到這話,男人怒了,“你什麼意思?什麼叫虎穴?”

厲琛抬眸看他,眼中沒有了半分看女孩時的溫柔,他聲音冷的滲人,“這麼多年我在厲家過的是什麼生活,你是親眼見著的,所以,厲家不是虎穴,又是什麼?”

他目光銳利,像含了刺,將男人的記憶帶回到十一年前。

那一年,厲琛七歲,而他們除了厲琛之外,還有一個兒子,他是厲琛的哥哥,厲謙,他們相差一歲,感情不算十分要好,卻也是不差的。

可是有一天午後,因為兄弟倆爭搶一件玩具,厲謙出了車禍,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

從此,這個原本幸福美滿的家缺了一角,天塌了,所有人都開始責怪厲琛,怪他不該和哥哥搶玩具。

他的妻子受了刺激,對待厲琛時,輕則惡語相向,重則拳腳相加,當他們發現在事態越發不受控制,想要阻攔這一切,才發現已經晚了。

因為阻攔只會讓妻子越發失控,她越來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精神狀態也越發不好。

久而久之,他們漸漸習慣了妻子對厲琛發難,甚至視而不見。

可若是細想,厲謙車禍而亡,並不完全是厲琛的責任。

他當年也不過只是一個七歲的孩子,如何就擔得了一條人命?

更何況,這條人命,是自己的親哥哥?

他目光漸漸暗了下來,身上也沒有了剛才的囂張氣焰,要真論起來,厲謙的死,他們做大人的,也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作為父母,他們沒有對孩子盡到管教之責,是他們的問題。

想到這兒,中年男人站起身,頹敗著身子往前走,只是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他嘆了一口氣:“不管你要怎麼安置這個小姑娘,但你回了京城,總該回家看看。”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你爺爺年紀大了,心裡記掛你,你就是不看在我們的面子上,你爺爺的面子,你總要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