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嬰渡劫渡的都是風劫,第一次風劫是天風,酷烈熾陽。第二次風劫是地風,九幽陰風腐蝕陰神,第三次風劫是人風。

所謂人風,其實是修者自身七情六慾,無形無影,一念動則風從心起。

佛門有個小故事,說風吹幡動,不是幡動不是風動,是仁者心動。說的就是元嬰真君第三風劫。

雲在天為了渡過第二次風劫準備了一百餘年,在這期間他只離開過一次青雲宗。

九幽陰風終究是外力,可以用純陽之物抵禦。

雲在天感應到風劫到來,提前服用了一顆渾天純陽丹,這顆四階九轉靈丹內蘊一絲純陽之氣,專克九幽陰氣。

又有神霄天鋒劍和一件四階元陽冠,護持心神,抵抗九幽陰風綽綽有餘。

沒想到九幽陰風由陰生陽,點燃六慾魔火,由風生火,只怕是化神都難過這一劫。

服用的渾天純陽丹,反而讓六慾魔火愈發強盛。

這等劫數異變,一半由人而來,一半也是天數。

雲在天不由嘆氣,他知道渡劫之際可能會有人搗鬼,對此也有所準備,只是如此異變,卻遠遠超出了他應變手段。

過了許久,玄明觀上方法陣靈光徐徐消散。

守在門外的雲秋水急忙推門進了道觀,進門就看到雲在天靜靜坐在大殿前的臺階上,目光平和淡然無喜無悲。

雲秋水隱隱感覺不對,祖師要是渡過風劫,不該如此平靜。而且他形神氣息深幽詭異,情況好像不妙。

他欲言又止,不知該說什麼。

“秋水,過來。”

雲在天清癯臉上少有的帶有幾分嚴肅,他把手裡神霄天鋒劍遞給雲秋水,“拿著劍去東海找你父親他們,再不要回來。”

雲秋水這才意識到情況不妙,他有些不安接過神霄天鋒劍:“祖師、您、”

“命該如此,無需多言。”雲在天一生謹慎小心,如今形神將滅,他反而放下負擔,看開了一切,再無種種執著,心情前所未有的輕鬆平靜。

“祖師、”雲秋水確定了祖師渡劫失敗,命不久矣。想到祖師對他種種親好,他不禁悲從中來。一時哽咽難言。

“你這性子還是那麼單純。”

雲在天淡然說道:“此生大道不成還有來世。換個活法也不錯……”

雲秋水更難過了,此話說的輕鬆,實際上修者一點真靈就算能夠轉生,也必然失去前世所有智慧記憶。

換而言之,轉世重來和上一世就沒關係了。據說只有到了純陽境界,才能醒覺前世記憶。只是到了那一步,這些已經無關緊要。

雲在天正要說什麼,突然臉色微變,他轉即對雲秋水道:“一會你不要說話,聽我安排還有活路。千萬別衝動。”

“嗯?”雲秋水正要詢問卻聽到動靜,他轉過身就看到幾個陌生人毫不客氣闖進來。

為首女子長相美豔,頭戴清月法冠,身穿月白法袍,她眉眼間一片冰冷寒意,氣勢逼人。

女子身旁是一位光頭魁偉大漢,身上的鐵灰色法袍如同鐵甲一般,他只是往那一站就如同鐵山一般巍然強硬,充滿無盡力量。

大漢身邊是位中年男子,他雙眸神光強盛,法袍鮮紅如火,周身都帶著一股酷烈熾熱之氣。

雲秋水沒見過這三人,卻一眼看出為首女子是寒月真君,另一位魁偉大漢是混元宗宗主武破空。

那名紅衣男子卻是猜不到身份,只能確定對方是元嬰真君。

三個元嬰真君,有兩個都和宗門有仇。這個時候突然冒出來,他不得不懷疑三人是早有預謀。

關鍵三人怎麼就闖進來了,宗門的法陣可不是假的。

雲秋水向門外看了眼,看到了遠遠站在門外的水玉君,他頓時心中恍然,是水玉君開啟法陣把人放進來的。

他不禁大怒,水玉君和高賢是有仇,宗門卻也沒對水家如何。關鍵時刻,水家卻背叛了宗門,真是該死!

“冷靜。”

雲在天看出雲秋水情緒不對,他慢慢起身伸手按住這個晚輩肩膀。

雲在天對寒月真君這三位微微一笑:“區區小事,竟然勞煩三位真君登門,我很不安慚愧。”

寒月真君冷然說道:“雲在天,伱縱容高賢亂殺我宗弟子,就該知道有這一天。”

武破空也沉聲說道:“你包庇高賢,我不弄你弄誰!昨日之因,才有今日之果。你也沒什麼委屈冤枉的。”

“兩位真君教訓的是,我思慮不周,合該有此一劫。”

雲在天看向紅衣男子客氣問道:“不知這位真君如何稱呼,又為何與我為難?”

紅衣男子傲然說道:“不怕告訴你,我是萬峰宗紅陽。高賢殺了我家晚輩,我就先滅了青雲宗,出了這口惡氣。”

“原來如此。”

雲在天點點頭,紅陽雖然狂妄自大,所作所為卻也符合他性格。只是這三個人,顯然還不足以讓他風劫異變,害了他的性命。想來背後還有更高階強者出手幫忙了。

三人既然以寒月真君為首,想必是此人用了手段。

他對寒月真君拱手道:“道友,我還有一事不明,不知您用的什麼高妙手段,能否告知一二,也讓我死個明白。”

寒月真君淡然說道:“告訴你也無妨,道君渡劫時截留一點六慾心火魔種。趁你天人交感渡劫之際,這點心火魔種就給你受用了。”

“竟有這般手段,化神之能,果然高妙難測。佩服佩服。”

雲在天輕輕撫掌讚歎,他悠悠說道:“我不過元嬰修為,何德何能面對心火魔劫。合該身死道滅。

“高賢是我門弟子,幾位找我報仇也是合情合理。”

寒月真君、武破空、紅陽真君都有些意外,雲在天居然如此豁達,這副輸得起的氣度還真讓三人都有些佩服了。

幾千年修為毀於一旦,卻是因為門下弟子惹來的麻煩。換做是他們,肯定沒辦法如才平靜從容。

雲秋水卻異常忿怒,燦然明亮眸子中滿是殺意。他也知道自己遠不是對手,只能強忍著怒氣。

對面三位元嬰真君卻都沒看雲秋水,一個小小金丹,就算是劍修又如何,一隻手就能拍死。

反倒是雲在天,雖然陰神將滅,兩千多年修為要是爆發出來,卻也不可小覷。

雲在天看了眼躲在外面的水玉君,水玉君頓時滿臉緊張,他不清楚雲在天是什麼狀態,只是被寒月真君逼著不得不來。

水玉君選擇投靠寒月真君,還真不是為了高賢。他雖然恨高賢,卻不會因為這件事就拿全家族來豪賭。

宗門去海外重起爐灶,他對此很不看好。

青雲宗可是在此建設了幾千年,人能搬走,幾千年建設的宗門、法陣、靈地等等等等,卻沒辦法搬走。

現在雲家主動先帶著一部分人離開,偌大宗門大半由他掌控,他就生出了別的心思。

投靠寒月真君,相當於投靠了東荒。在未來大戰中,至少不用和東荒拼命。至於以後如何,那卻是純陽道尊都說不清楚。

水玉君覺得在這幾百年內,他的選擇沒錯,至少能讓水家更加興旺發達。至於給魔修當手下,那根本不算問題。

什麼正邪道魔,在亂世大劫中這些名頭都不重要,重要是活下去。

他自覺有足夠理由背叛,卻沒臉面對雲在天,也沒這個膽子面對雲在天。

雲在天遠遠看到水玉君羞愧又驚惶樣子,他也不禁嘆氣。這個小輩一點行跡不露,也算是本事。至於對方為什麼會背叛,他能想到很多充足理由,卻也不必多問。

到了這一步,拼盡最後一點修為殺水玉君不難,只是沒多大意義。

雲在天對寒月真君等三人說道:“幾位道友神機妙算手段高妙,我輸的心服口服。”

寒月真君神色都有些複雜,這位元嬰真君乾脆利索認輸,三人心裡都很是痛快。不過,三人也知道這老頭肯定還有話說。

果然,雲在天說道:“三位道友,我最後有一件事相求。”

他一指身旁雲秋水:“他只是個小輩,與諸位的恩怨也沒有關係。懇請三位道友放他一條生路。”

紅陽真君和武破空都沒說話,兩人都自恃身份,並不在意雲秋水死活,卻也不想隨便做承諾。

寒月真君冷漠的說道:“道友如是識相,饒他一命不難。”

“哦,明白。”

雲在天對寒月真君三人一拱手,他轉又對雲秋水正色說道:“三位前輩不會和你為難,這些恩怨也和你無關。你自去海外找你父親他們就行了……”

面對雲在天認真的目光,雲秋水只能點頭,“祖師、我明白。”

“好孩子。”

雲在天輕輕拍了拍雲秋水肩膀,眼眸中露出滿意之色。

他放鬆心神身體,陰神中被壓抑的陰風魔火瞬間席捲他形神,在他身體表面升起一團團若有若無黑色火焰。

這種灼燒形神的痛苦,讓雲在天也不禁微微皺眉,他低聲念道:死生如輪轉,萬物本同源。真靈歸至道,天地無限寬……”

吟誦聲中雲在天迅速消融分解成一縷縷黑煙,隨著清風嫋嫋飄散。

寒月真君、武破空、紅陽真君本是為報復而來,眼見雲在天束手而死,兩千年修為灰飛煙滅,三位元嬰真君也不免心有慼慼。

雲秋水知道雲在天放棄抵抗都是為了給他找一條活路,他強忍悲痛轉身就走,卻被寒月真君擋住。

“慢著,你可以走,劍要留下。”寒月真君淡然說道。

雲在天懂事,走的又這般從容,寒月真君也就懶得和雲秋水計較,只是神霄天鋒劍這把四階靈劍卻必須留下。

雲秋水死死握著神霄天鋒劍,他用盡最大力氣才勉強用平靜聲音說道:“此劍是我宗門傳承至寶,豈能留給外人。”

“看雲在天的面子,我給你個機會。”

寒月真君慢悠悠說道:“你把命留下,就可以帶走劍器,自己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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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