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白霧茫茫。

遠處傳來了豹突騎官兵憤怒的咆哮聲。

咆哮也好,憤怒也好,面對天子斧鉞,完全無用。

一頭頭豹突騎被斬殺,濃郁的血腥味向著四面八方擴散開去。褪去了鞍韉,這些被斬殺的豹突騎,被丟進了蒼狼騎的蒼狼群中。

一頭頭已經餓得雙眼發綠的蒼狼大快朵頤,連滴在砂石上的血水都不會浪費,全都用大舌頭舔得乾乾淨淨。

四周小山包上,一顆顆大樹小樹被砍了下來,蒼狼騎中,拓脈境的官兵抱著這些樹幹樹枝,默運大金剛寺外門功法,體內元罡暴烈如火,將樹幹樹枝很快就蒸乾了水分。

一根根已經消失了幾天的炊煙冉冉而起,大軍架著篝火,開始烤肉。

一些和自己坐騎感情深厚的豹突騎士兵在哭泣,但是更多的豹突騎士兵看著篝火上架著的大塊馬肉,只是在吞口水,沒太多人吭聲。

斷糧已經有七八天,鐵打的漢子也熬不住。

這些坐騎也已經餓得奄奄一息……還不如,在它們臨死之前,用它們的血肉填飽自己的肚子。

有一些被擊殺的豹突騎金甲大將的心腹,在軍中偷偷摸摸的串聯,想要激起士兵們的義憤,給自家將軍報仇,給盧旲一點厲害看看。

但是沒人響應。

混在軍中的蒼狼騎戰士,很快就將這些心腹軍官偷偷摸摸的拾掇乾淨。

盧旲帶著一隊心腹,來到了白霧的邊緣地帶。

說是邊緣地帶,實際上眼前白茫茫的,依舊是一眼望不到邊際的白霧。

所謂邊緣,只是站在一條無形的線內,他們不會受到攻擊,一旦往前邁出一步,詭異的攻擊立刻憑空而生。

盧旲皺著眉,不知道如何是好。

大金剛寺的內門真傳功法,在熔爐境、烈火境,都只注重肉身淬鍊,注重外功殺伐。烈火境修出的金剛法力,也都用來熬煉全身,一點點將身軀打磨成不壞金剛。

盧旲已經完成了心臟熔爐的熬煉,正在輔修的肺臟熔爐上下功夫。

他的法力,在大金剛寺內門真傳弟子中,也不算弱了。但是大金剛寺傳承的特點放在那裡,什麼神通秘術之類的……尤其是陣法這種傳說中的東西,他盧旲是一竅不通。

饒是他盧旲天賦非凡,肉身力量已經突破了大金剛寺《龍虎金剛體》在熔爐境的極致,突破烈火境時,他的肉身力量達到了九牛二虎的極境。

突破到烈火境後,獲得超凡之力,盧旲如今的力量,已經達到了九牛二虎半條龍的水平。

放在戰場上,他摧城拔寨易如反掌,在北界城的時候,他時常披著重甲一人衝陣,打得北界城外那些不安分的遊牧部族血流成河,以一人之力震懾了整個北境。

但是,面對這白茫茫的霧氣,他打不到敵人,力量再大又有什麼用?

盧旲惱怒,他低沉的吼了一聲,眉心一抹金剛印浮現,他頭頂熱力升騰,凝聚出了一頭身纏巨龍的羅漢虛影,雙拳如攻城錘,狠狠的朝著前方一擊轟出。

‘轟’!

前方方圓裡許的白霧劇烈的震盪了一下,白霧逐漸變得稀薄。

但是很快,空氣中傳來‘嗤嗤’的怪異響聲,更加濃郁的白霧又從四面八方匯聚了過來,逐漸填補了被盧旲轟出的空白。

“公爺。”一名心腹將領,也是盧旲在蒼狼騎中手下的記名弟子咬著牙,苦笑著搖頭:“這就是傳說中的陣法吧……咱們都是大老粗,一竅不通啊!”

盧旲輕輕的拍了拍腦袋,他掐著手指,開始計算路程。

“無妨,幾日前,仚哥兒一定注意到,我們並沒有及時趕去和他匯合……仚哥兒是個機警謹慎的,他的斥候遊騎,現在肯定已經沿路灑了出去。”

看了看四周重重疊疊的丘陵山地,盧旲陰沉著臉說道:“這裡的地勢不對,我們已經不在馳道上,不知道被挪來了哪裡……仚哥兒想要找到我們,或許會費點力氣,但是他肯定已經向鎬京傳信了。”

“釋惡師兄他們,從鎬京趕來,也就是幾天的功夫。傳信回大金剛寺山門,以山門的神通,趕來這裡,最多不過半個月而已。”

“我們,再堅持十天。”盧旲自信滿滿的說道:“十天時間,我們有一百萬頭豹突騎可以充當口糧,怎麼都是夠了。這幾天,斬殺豹突騎的時候,注意一點,將軍中的那些刺頭,全部給我抹平了。”

盧旲陰陰一笑:“盧峻、盧屹的三位舅舅,五位表哥,正好安插進豹突騎……不然,我之前將安平州那邊的功勞分給他們,算什麼?”

空氣中傳來了濃郁的烤肉香味。

盧旲揮了揮手:“走,去吃肉。這幾天,我也餓得狠了。嘖,大金剛寺的功法,什麼都好,就是塊頭越來越大,肚量越來越大。嘖嘖,行軍打仗,真不能缺了糧草。”

白霧中,盧旲等人圍坐在篝火邊,正要大吃一頓。

白霧開始緩慢的旋轉。

霧氣中,淅淅瀝瀝的有雨水落下。

很快,雨水就澆滅了篝火,將盧旲等人淋得渾身溼噠噠的。

雨水中更有著陰柔的寒氣,不斷的侵蝕人的身體。

盧旲和修為高深的蒼狼騎官兵還能承受,那些修為遠不如他們的豹突騎士兵,已經一個個凍得瑟瑟發抖,就連他們的坐騎,也都被凍得趴在地上哀嚎連連。

盧仚捨得將紅蓮固體丹分給麾下的豹突騎,但是盧旲麼……他家大業大,自家麾下的蒼狼騎就有八十萬官兵,更有八十萬頭蒼狼,他哪裡捨得讓這些豹突騎分潤自己的修煉資源?

所以,這些豹突騎出發的時候是什麼樣子,如今依舊是什麼樣子。

面對這詭異的細雨,蒼狼騎還能堅持,豹突騎已經有點受不了了。

盧旲陰沉著臉,看著那些被凍得動彈不得的蒼狼騎士兵,無奈的搖了搖頭:“扒下來的馬皮,看看撐起來,給他們遮擋遮擋……這也是好事,強存弱亡,剩下來的,都是精銳。”

盧旲眼裡兇光閃爍。

他還有一件事情沒說——如果盧仚的反應慢了一些,大金剛寺的救援沒有這麼快到來的話,這些被凍死的豹突騎士兵,也可以作為蒼狼的口糧果腹的。

是兇狠無情了一些,但是在戰陣上,哪裡講得這麼多?

仁義道德?

全是狗屁!

白霧外,盧仚和青柚三女已經逼近到這片丘陵山地不到二十里的地方。

他們停在一個小山包上,皺著眉頭眺望著這一片方圓兩三百里,被白霧覆蓋的區域。

白霧中沒有絲毫聲音傳來,靜悄悄的宛如死地。

陽光灑在白霧上,泛起了色澤晦暗的七彩虹霓,風吹過白霧,白霧好似粘稠的蜘蛛網,只是微微動了動,沒有絲毫被吹散的徵兆,反而是那些黯淡的虹霓,隨著風晃來晃去,很是刺人眼睛。

“陣法耶?”

青柚翻出了厚厚的先祖手札,認真的翻了好一陣子。

“陣法,不懂。”青柚皺著眉頭,喃喃道:“曾經遊歷天下的先祖說,只要修為足夠,任何陣法,都一劍可破……若是破不了,就結交幾名足夠強的陣法師……”

“青鱗劍閣,曾經和好幾個陣法世家世代交好,但是這麼些年了,那些陣法世家,也都銷聲匿跡了。”

合上先祖手札,青柚朝著盧仚搖了搖頭:“劍修,至誠於劍,其他的雜學,基本上是一竅不通。”

盧仚皺著眉頭看著面前的白霧。

太上北溟仙宗的傳承中,倒是有陣法傳承。北溟仙宗,是極聖天太古有數的超級宗門之一,是道門都領袖,仙門大魁首。

北溟仙宗的傳承裡,陣法、丹藥、符籙、煉器等等,一應俱全。

問題是,盧仚只顧著修煉無量歸墟體,哪裡有功夫搭理這些雜學?

此刻在腦海中,急就章的翻閱北溟仙宗的陣法傳承,盧仚只覺得無數稀奇古怪的計算問題海嘯一般的湧來,差點撐爆了他的腦袋。

天時,地利,諸般佈陣的寶物,甚至是佈陣人的命格屬相等等……

盧仚從三眼神人圖中,得到了一門五行風水大陣,好容易湊齊了五位大爺,佈下了這門陣法,而且的確是玄妙無窮。

但是北溟仙宗傳承的陣法之道,無比的複雜,繁瑣,盧仚一時間被弄得差點昏厥過去。

就好比,一個小學還沒畢業的學渣,你讓他去計算天體力學……盧仚想吐血,更想死。

乾咳了一聲,盧仚晃了晃腦袋:“不如,我們一起出劍,看看能不能劈開這一層迷霧?”

青柚、青檸、青檬同時露出了躍躍欲試的表情。

她們都是行動派,也不多話,腰間劍囊一聲劍鳴,三條明顯比前些日子明亮了許多的青色劍虹飛天而起,一個盤旋後,重重的朝著前方迷霧劈了下去。

一聲尖嘯傳來,白霧中,大片冰晶被寒風裹著沖天而起,迎向了三條青虹。

‘咔嚓’巨響不絕於耳,無數巴掌大小宛如飛刀的冰晶被劍光劈得粉碎,三條青虹搖頭擺尾,狠狠落下。

只是一擊,前方三座小山頭被劍光掃開了深深的劍痕,一片迷霧悄然散開,露出了一座小巧的祭壇,以及祭壇旁幾個身材高高瘦瘦,身穿黑袍,上面用銀色絲線繡了各種山川風雷紋樣的青年男子。

一名青年男子大聲嚷嚷著‘敵襲’,手中一面小小的三角旗一陣搖晃,平地裡一陣狂風捲起,四面八方大片山石、樹木翻滾著朝他湧了過去,山石花草一陣亂晃,祭壇和幾個青年男子就不見了蹤影,原地只見到一片凌亂的山林。(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