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黿笑吟吟的,一邊給胤垣剝果子,一邊將那天在地肺熔爐中,胤垣和盧仚一搭一檔,給羅長老羅織的罪名一字不差的說了出來。

羅岫頓時渾身冷汗潺潺,一張臉越發不見人色。

他看了看一臉是笑的白黿,再看看坐在他身邊的胤垣,以及坐在一旁,端著茶盞望著自己,莫名就給自己莫大威壓的盧仚,羅岫很乾脆的‘咕冬’一下跪拜在地,五體投地的向白黿大禮參拜。

“私自調動地肺熔爐靈機分配,這是弟子父子的錯,弟子承認。”

“但弟子父子對劍門忠心耿耿!”

羅岫大聲為自己和自己父親辯解了幾句,抬起頭,看到羅岫還是那般笑盈盈的模樣,他一咬牙,嘶聲道:“弟子,還有弟子父親,對少宗忠心耿耿哪!”

胤垣和盧仚就同時笑了起來。

胤垣拍手道:“這就對了,忠心就好,就怕不忠心的人肆意胡為……小白,你說是吧?”

白黿笑得極燦爛,她朝胤垣拋了個媚眼,輕輕一抬頭:“罷了,起來吧,忠心與否,可不是說說就算的。呵呵,以後,看羅長老,還有你羅岫怎麼做事罷!”

眯了眯眼睛,白黿看著誠惶誠恐站起身來的羅岫,笑著問道:“哎,現在說正經事罷,你來劍城,除了一氣三陽劍的事情,這事情就算了,你們父子兩既然對我忠心耿耿,也就不用多撕扯了……你來劍城,還為了什麼事啊?”

羅岫乾笑了一聲,看向了坐在船艙角落裡的羋喜。

“羋前輩是弟子父親舊識,弟子父親這些年,在閉關修煉一門劍道神通,準備在征伐極聖天時使用,是以分身不得。聽聞回雁林遇襲,弟子父親讓弟子過來看看。”

一旁的梧桐叟眼珠子就開始轉悠了。

對啊,羋喜是羅長老的老相好啊,她的回雁林被毀了,這重建的工程,不應該完全由劍城來承擔啊。是不是,羅長老也從自家庫房裡弄點資源出來,大家合力,將回雁林整飭一番?

畢竟,梧桐叟坐鎮劍城這段時間,劍城每年的收益,可都和梧桐叟最後的考評績效掛鉤。

如果幫助回雁林重建,按照白黿的命令,還要給她建一座威能堪比劍門護山大陣的防禦陣法……這開銷就太大了,就算回雁林的面積不到劍門山門的千分之一,佈下這麼一座大陣,也會把劍城這些年的所有收益全給填進去。

若是能有羅長老幫忙一起挨刀,這就太好了。

羅岫正要回答白黿的問題,盧仚突然一揮手,就看到他身邊大片流風舞動,化為黑色的風刀‘嗡嗡’震鳴,猶如一群瘋狂的馬蜂一樣飛出,帶起一道道狂亂的弧線狠狠噼向了船艙的艙門方向。

一抹澹澹的水影一閃而過,‘噗嗤’聲中,眼看著那水影被數十柄風刀切過,身上同時噴出了數十條細細的血線。

那水影中,胡平嘶聲怒罵:“好狠的手段,混賬東西,你就不怕誤殺好人?”

盧仚挺身而起,他的頭頂幾乎碰到了船艙的天花板,他厲聲喝道:“影樓的鬼祟手段,偷偷摸摸潛入,你敢說你是好人?”

右手朝著空氣用力一抓,就聽四面八方空氣齊齊震盪,‘嗡嗡’轟鳴聲越發洪亮,一條條手臂粗細的黑色勁風凝成了宛如實質的鎖鏈,‘嗆琅琅’從虛空中湧出,將船艙,乃至整個畫舫四周方圓數十里的虛空全部封鎖。

密密麻麻的黑風凝成的鎖鏈急速旋轉,瘋狂奔湧,鎖鏈和鎖鏈之間只有半尺不到的縫隙,縱橫交錯的鎖鏈之間,風勁相互摩擦,濺起一道道速度快到極致的風旋,更有無數指甲大小的風刀在鎖鏈之間瘋狂迸濺。

一時間,天空、水面、水下,全都被颶風攪得一團糟。

尤其是水下,一條條大魚、大蝦、龜鱉王八之類全都遭了魚池之災,湍急的風將這些水族攪得粉碎,一團團血水不斷從水下冒了出來。

更有身穿黑衣的人化身為一團團朦朧的水光,怪叫著從水下縱身飛起。

但是他們剛剛從水下蹦出來,盧仚佈置的困陣已經成型,無數風刀風旋絞殺而來,當即有數十名黑衣人被轟成了血霧。

只有幾名黑衣人嘶聲怒罵,一名枯瘦的老人頭上多了一柄黑漆漆的打傘,垂落一縷縷黑色煙霧,將幾個幸運兒護在了中間。一道道黑色的風力鎖鏈衝擊著黑色霧氣,兩者一撞擊,就發出尖銳的,好似磨刀石打磨鋼鋸一般的刺耳聲響。

渾身是血,身上被風刀切開了數十條淺淺傷口的胡平氣急敗壞的站在船頭。

他一路水遁而來,遠遠的看到了這條畫舫,以他的耳力,他更聽到畫舫上白黿和羅岫的對話。他聽出,白黿顯然是一個身份地位極高的女子!

胡平一時間邪火上湧,滿門心思擄掠了白黿,跑去僻靜無人之處大快朵頤,好生的將她給炮製了。

作為影樓庶出的五少爺,胡平天性就喜歡蹂躪那些世俗紅塵,有著極高地位的女子。什麼皇族的公主啊,什麼大家族的嫡女啊,越是身份尊貴的,落到他手中的命運就越發悽慘。

尤其影樓的職業本色放在這裡,影樓的殺手綁架擄掠,也是一把好手。

這些年來,落到他手中的世俗貴女數以萬計,最終全都是死無全屍的下場。

夜路走多了,總要碰到鬼的!

今天胡平,就是一腦袋闖進了龍潭虎穴中。

盧仚眉頭一挑,看著胡平那張頗有特色的小白臉,是又驚又喜——做夢都沒想到,讓胡不為兄弟三個找影樓總樓求援,來的人居然是胡平?

嗯,不,不對!

影樓總樓派來救援的人,肯定不是胡平!

以胡不為兄弟三個給盧仚介紹的,影樓高層一眾人等的人品人性,胡平帶著殺手來劍城,估計是給三個兄長落井下石的。

就算胡平沒膽子對三個兄長下死手,但是火上加油,或者是作壁上觀,乃至說幾句風涼話,甚至是偷偷記黑賬,事後給影樓高層偷偷摸摸打小報告,這些手段是儘可能有的。

但是,萬萬沒想到啊!

這廝,居然一頭撞了上來,主動撞到了盧仚手中。

盧仚冷哼了一聲,北溟劍跳出,被他握在了手中。

北溟劍一出,方圓百里的洗劍池湖面頓時波濤皺起,一圈圈蓮花瓣一樣,高有數十丈的浪頭無聲的湧出,重重疊疊的翻滾著,圍繞著這條畫舫旋轉起來。

一圈圈沉重陰寒的壓力從北溟劍向四周湧動,盧仚法力催動重劍,四周空氣中就有白晶晶的冰渣‘簌簌’落下。一股可怕的,直透骨髓,更直接逼襲腦海,直接威脅神魂的寒意無聲湧出,迅速籠罩了胡平。

胡平急忙擺手,他瞪大眼睛,聲嘶力竭的尖叫著:“這是誤會,誤會……我不是來殺人的,我是來找姑娘……”

胡平的嘴巴驟然閉上。

盧仚越發明白了胡平的性格,一如胡不為的評價,這廝吃軟怕硬、持強凌弱,卻又沒有城府,狗肚子裡存不了二兩香油。

面對盧仚故意釋放的強大威壓,這廝居然該說的、不該說的,全都說了出來。

胤垣的臉色驟然一冷。

他湊到了白黿耳朵邊,低聲都囔了幾句。

以他和盧仚的默契,他當然看出來,盧仚對胡平,是有著某些想法的!

既然如此,胤垣就好生的組織了一下話語,狠狠的告了歪狀。

白黿的臉色,就驟然陰沉下來。

“這麼說,他想要擄掠的人,是我?”

一旁的白河、墨雲兩位長老,連帶著梧桐叟,也都紛紛色變,一個個目露兇光的盯著胡平。

胤垣輕聲道:“小白,這是很明顯的事情。在我們這條船上,你、羋喜族老、還有魯兄弟的三位女卷,五位女子當中,你的身份最尊貴……此人遁法如此精妙,他登船後,分明三位長老都沒發現他的行止!”

白河、墨雲、梧桐叟三人臉色變得很難看,他們看看胤垣,在心裡咆孝——幹嘛揭這個短?

然後,三人又同時驚異莫名的看了一眼盧仚。

的確,他們是盧仚出手的一瞬間,發現了潛入到船艙門口的胡平的。這就證明,盧仚比他們早一瞬間,察覺到了胡平的動作。

可是盧仚連照虛空境都沒踏入,他們三人,可都是劍門半步天人境的長老!

中間有著整整一個照虛空境的大境界修為差距,盧仚卻能比他們更早發現遁法高明的胡平……這,這琢磨起來,細思恐極!

劍修,本身到了劍心通明的境界,對外界的一切異動,尤其是各種殺意惡意都有著超出尋常修士的感應力。盧仚只是普通修士,絕非劍修,他能比三位劍門長老更早一步發現胡平,只能說,盧仚在某些方面的能力,勝過了半步天人境的劍修!

要麼天賦異稟。

要麼傳承高明!

最少,最少,在神魂修為上,盧仚肯定不弱於三位劍門長老!

這就,太驚悚了!

胤垣還在絮絮叨叨的給胡平羅織罪名:“他定然是知道了小白你的身份,所以,想要擄走你,借你的身份,威脅勒索你父親,甚至是,威脅勒索你身後的宗門!”

胡平聽到胤垣這番話,他氣急敗壞的跳著腳的怒罵起來:“放你-娘-的春秋大屁,威脅勒索?少爺我是那種綁票訛詐的人麼?少爺只是聽到這小娘們的聲音還算不錯,想借出去玩幾天而已!”

胤垣閉嘴了。

不需要他多說什麼了。

盧仚耷拉著眼皮,很好,胡平這話,太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