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仚的雨順坊勘察司駐地,倒是沒怎麼受到破壞。

尤其是五位大爺駐守的後院,更是堪比龍潭虎穴。

加上大金剛寺供奉的香灰加持兵刃、甲冑,盧仚的親衛和下屬監丁,也只是戰損了三百餘,輕重傷千人上下,損失狀況比預想好了許多。

朝堂上的大佬們,太后、天子、大將軍、大丞相,還有那些紫衣紅袍的大臣們,再次陷入了爭吵中,只是他們的煩惱,和盧仚沒多大關係就是了。

捂蓋子,雨順坊這次遭災的真相,肯定要捂蓋子。

太后、天子不想聽到半點兒所謂‘某某失德、鬼祟橫行’的訊息,所以必須捂蓋子。

而大丞相朱崇為代表的文教官員們,更是不想讓天下人知道,這次的鬼祟作亂,根源居然在白長空身上——文教,可是剛剛把白長空退到了在世聖人的位置上。

所以,大家聯手捂蓋子,效率就變得很高了。

那些死掉的官宦們。

如果是舉孝廉、舉秀才、舉博才出身的官員,如果他們已經全家死絕了,自然是好,就不用擦屁股了。

如果他們足夠家大業大,本家還有其他族人的,直接讓他們舉薦一人,直接頂替原本那人的官職,如此一來皆大歡喜,再沒人會對這倒黴蛋的死說半點兒廢話。

如果是文教弟子,透過科舉考試考上來的官。

文教弟子多小門小戶平民寒族出身,如果是全家死絕了的,自然也就沒有了後患,死了就死了吧。

如果他們家族僥倖有嫡系族人活了下來,本著‘以人為本’的心思,朝堂允許他們蔭二到三子進入國子監讀書,如此個個都有科舉高中的希望。

又或者,他們直接挑選一個幸運兒出來,按照原本官員的職銜降三級使用。

憑空掉下來的官帽子,還不用科舉考試過獨木橋……這些死去官宦的親屬,哪裡有不樂意的?如此,這個屁股也是擦得乾乾淨淨、又圓又亮。

那些死掉的巨賈富豪,也好對付。

如果是根基足夠深厚的,在朝堂上有足夠份量的大佬開口說話的,那麼就挑選他們的近支族人,直接繼承所有的家業,事情也就這麼過去了。

如果沒有足夠的靠山、人脈的,免不得,在這繼承家業的過程中,會損失一部分。但是想來,憑空得了天文數字般的鉅額家產,這些繼承人也樂意付出一些代價。

而那些絕嗣了的倒黴蛋,他們的家產……自然由朝廷接收,將其鉅額財產,用在國計民生上。至於是由戶部,還是太府,甚至是少府又或者天子的內庫來接收,這慢慢撕扯就是,總要方方面面油水均沾。

至於那些死掉的平民百姓麼……

死了就死了吧。

平民百姓如韭菜,割了一茬,還有一茬,他們鬧不起什麼事情來,又或者,有人鬧事,都不用其他強力衙門出面,直接讓巡街武侯訓斥幾句,再給他們丟幾貫錢鈔做撫卹,事情也就壓下去了。

太后、天子、大將軍,還有文教官員們,雙方從未有如此的同心齊力過。

大胤朝堂以近百年來前所未有的超高效率運轉,大家全力施為,雨順坊遇襲,官員、民眾死傷數十萬這麼一樁驚天大案,居然就這麼掩蓋過去了。

連著好幾天的功夫,國子監裡哀聲陣陣,有博士、教授出面,帶著監生們遙祭白長空。

在有心人的刻意引導下,祭祀了幾天,監生們就繼續踏青、郊遊,帶著如花美眷或者紅顏知己去江邊、河邊賣弄風雅,乃至狎-妓-嫖-宿,青春的火焰肆意燃燒,也就燒掉了監生們對白長空的最後一點記憶。

曾經對白長空恭謹有加、孝順無比的土豪監生們,也找到了繼續獻孝心的目標,一箱箱金銀,一箱箱珠寶,諸般珍奇玩意兒,也就流水般湧入了新的師長家中。

白馬坊,金剛溪南面,一座已經完工的大殿裡,盧仚正盤坐在一尊大金剛力菩薩的神像下,面前放著兩個簸箕,一個裡面裝滿了秘製的香粉,另外一個裡面,裝滿了一根根長短不一、粗細不均的線香。

一如大金剛寺山門內的神醉方丈和一眾長老,盧仚修行大金剛寺內門真傳的功法,就從揉搓線香做起。

全神貫注,氣與神和。

全身的每一絲、每一點力量,全都凝聚在手掌之間,極力壓縮香粉,將蓬鬆酥軟的香粉,壓制成硬度堪比金鐵的線香。

如今盧仚一根線香,重不過三五錢。

而釋惡和尚讓盧仚見識過,神醉方丈親手揉搓的線香,據說還是因為神醉方丈年齡太大,近乎到了壽命極限,修為山崩般倒退後揉搓出來的線香,同樣細細的一根,重達近百斤!

‘嘎嘎吱’……‘嘎嘎吱’!

盧仚將一根歪歪扭扭的線香丟進簸箕,又順手操起一把香粉用力的揉搓起來。

假傳千萬句,真傳一句話。

大金剛寺的內門真傳根本法,就有點像是天然鑽石誕生的方式。

在烈火境之後,引燃熔爐境鍛造出的肉體熔爐,以自身精氣神為薪柴,以高溫高壓煅燒身體,用巨大的力量一點點的揉搓、鍛造、碾壓、熔合,讓身體形成本質上的昇華。

一如‘碳’單質,可以是鬆軟油滑的石墨,也可以是堅硬無比的鑽石。

“這道理,有點道理。”

“一粒菩提種,佛門金剛力。”盧仚喃喃道:“以這佛門金剛力為火種,煅燒全身。一點點淬鍊,一點點打磨。”

掌心香粉繼續發出‘嘎嘎吱’的聲響,一條線香慢悠悠的從盧仚手掌縫隙中揉搓了出來。

“均勻,均衡,心淨,心空。”盧仚默誦釋惡和尚這幾天傳授他的《龍象金剛體》修煉秘要,掌心中的線香逐漸變得粗細均勻,色澤油亮,有了這麼幾分意思。

釋惡和尚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進來。

他靜靜的看著盧仚揉搓線香的模樣,緩緩點頭:“大金剛寺,畢竟是佛門所屬,修煉,首重修心,心意到,則修行到。你可以將自身心靈,想象成一顆蒙塵的金剛舍利,只要拂去上面的灰塵,就能透徹本我,明悟根源。”

盧仚抬起頭來,看著搖頭晃腦的釋惡和尚,笑了。

他忍不住,再次發揮了文抄公驚天動地的力量:“身如菩提樹,心如明鏡臺,時時勤擦拭,莫使染塵埃。”

釋惡和尚呆了呆,漸漸地瞪大了眼珠,一對兒牛眼差點從眼眶裡蹦出來。

他驚悚莫名的看著盧仚,過了好久,才突然嘶聲道:“盧仚,你莫非是我佛門真佛轉世?這,這,這……就這幾句話,我做不了你師傅。”

盧仚輕咳了一聲,幽幽道:“菩提本非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染塵埃?”

盧仚帶著不見底的惡趣味,朝著釋惡和尚輕輕一點:“師傅,你……著相了。”

“哎!”

釋惡和尚身體抽了抽,翻了個白眼,然後閉上眼,緩緩盤坐了下來。

下一刻,他心臟、肺部亮起了金燦燦的光芒,渾身面板也變成了淡金色,一絲絲華光從他光溜溜的腦門上透了出來,在他頭頂凝成一尊和麵前的大金剛力菩薩像的面容一模一樣,但是有三頭六臂,持龍跨虎的淡淡虛影。

龍虎長吟聲在釋惡和尚體內一聲聲響起,他心臟肺部亮起的兩團金色火焰,迅速擴散到了全身,點亮了全身百多處竅穴。

這也正是,如今大金剛寺保持的傳承,在熔爐境能開闢的最多竅穴數。

這些竅穴也噴出了熊熊火焰,釋惡和尚長頌了一聲佛號,隨後頭頂的淡淡虛影化為一點金光,迅速投入了他體內瀰漫的火海中。

因為盧仚文抄來的佛門偈子,釋惡和尚頓悟,修為從烈火境巔峰,一舉踏入了種金蓮境。

就聽他全身筋骨轟鳴,血肉發出‘轟轟’衝擊聲,高有近丈的他,身軀一點點的膨脹,然後又一點點的壓縮,再一點點的膨脹,再一點點的壓縮。

每一次膨脹,他面板上的金色就明亮幾分。

每一次壓縮,他面板上的金色就深沉幾分。

如此一百零八次後,釋惡和尚面板的色澤,已經變得和真正黃金鑄成一般。

他的氣息,比之前雄渾、強大的何止十倍,單單心跳聲就好像一面戰鼓在轟鳴,震得大殿都在上下晃悠。

釋厄、釋劫等幾個大和尚急匆匆的趕了過來,看到釋惡如此模樣,他們紛紛口誦佛號,然後不明所以的看向了盧仚:“師兄修為,按理還要打磨七八年,才能踏入種金蓮之境。”

盧仚輕咳一聲,將兩首偈子又唸了一番。

大殿空氣震盪,一縷縷淡金色的氤氳氣機憑空湧現,緩緩垂落在大殿中所有人的身上。

於是,釋惡的氣息越發強大,釋厄和尚等人,也一臉神聖的盤坐在地,他們的氣息,也迅速的翻騰起來。

盧仚雙掌,也驟然變成了極淡極淡的淡金色。

‘呼’!

一股可怕的高溫從盧仚體內湧出,將他身上衣衫燒了個乾乾淨淨。

他心臟附近的皮肉變成了半透明狀,一團拇指大小的淡金色火焰從心臟大竅中升騰而起。磅礴的精血氣息注入心臟,這團金色火焰就越來越大。

高溫席捲全身,盧仚咬著牙,承受著渾身火焰般灼燒的刺激。

一聲清晰可聞的脆響傳來,盧仚的肉體力量飆升,正式突破了這個世界世俗肉體九牛二虎一條龍的極限瓶頸。

前幾天,盧仚不知道擊殺了多少黑鱗怪,無窮無盡的力量囤積在體內,因為他已經達到了熔爐境的圓滿極致,這些能量沒能消耗掉,每時每刻給他的身體造成了巨大的壓力。

此刻心臟大竅烈火一升,這些能量悉數投入其中,盧仚的心臟就好像一口瘋狂燃燒的熔爐,放出了滔天火焰。